她正想往河边去透气,却陡然瞧见了河边已经有两人在。
要巧不巧,正是祝九风与玉善二人。
宝婳自然不敢上前,只往旁边石头后避去。
“公主说什么都愿意为了我做,是骗我的么?”
祝九风偏头,白皙的面庞沐在月光下,透着一丝朦胧的意境。
他生得清俊,眼下那颗泪痣却像是一个封印,总能将他眉眼处的煞气修饰的柔和。
他朝玉善看去,唇边笑容清浅,看不出一丝的阴霾。
仿佛他方才真的就只是无意弄碎了杯子,弄脏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恰巧离席。
玉善身姿修长,细腰不盈一握,今晚是特意装扮过的。
只是当下离开了灯火通明的席上,妃色的裙子在夜色下也略显黯淡。
她微抬着下巴,面朝着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不知说了句什么,微启红唇,声音很轻很轻。
祝九风脸上仍维持着那一抹笑,语气却陡然渗入一丝寒意,“那你就为我去死吧。”
他眨了眨眼,长睫如扇,嗓音愈发温柔下来,“你现在就去。”
玉善的面上并没有半分情伤之色,她的双眸微微柔婉,忽然问他,“你不信么?”
祝九风弯了弯唇角,却直接离开。
然而他转身的那瞬间,却蓦地听见了一阵落水的声音。
他的动作僵住,他侧了侧头,发现玉善没有在原来的位置。
祝九风转过身,发现水面上漾着一圈一圈的波澜。
他丢了手里的酒壶也跳进了水里,将沉入水底的玉善捞上了岸。
这般突如其来的一幕,令宝婳都忘了回避。
她着实是震惊……震惊于玉善的心性。
祝九风将玉善平放在地上,他探了探她的鼻息,眉心微缓。
他的身上滴答着水,从上到下全都湿透。
他起身来,只拧了拧自己衣摆上的水,看着昏迷中的玉善,忽然轻笑一声。
那笑声含着一丝嘲意,却不知他嘲得是玉善还是自己。
他忽然对着空寂无人的地方开口,“帮我照顾好公主……”
说罢便又转身离开。
这回却头也没有再回过。
宝婳见他方才那一眼分明是朝她这儿瞥来,心下微慌,却也顾不上他是怎么知晓她是躲在那处的,赶忙过去查看地上的玉善。
“公主?”
宝婳拍了拍玉善的脸,想要将她的脑袋抱起。
玉善却蓦地吐出几口水来。
玉善蹙着眉心,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的双眸聚焦在宝婳的脸上,待看清楚宝婳之后,声音虚弱道:“是你救了我?”
宝婳无措地摇了摇头。
玉善看到了她干燥的头发和衣服,她怔愣了片刻,忽然问道:“他还不是那么无药可救,是不是?”
她说罢,自己便弯起了唇,微微惨白的脸上神情温柔到了极致。
她的眼中涌动着一种柔软的情绪,那种柔软几乎要将她对外的冷若冰霜如数瓦解。
她这幅模样既像是醉了,又像是病了,醉得意识不清亦或是病入膏肓,可那抹笑容始终纯粹。
宝婳心思微动,涩声道:“公主换个人喜欢不好么?”
喜欢祝九风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光是看着公主的这份喜欢,宝婳都觉累得慌。
“好是好……”
但玉善没想过换。
“你见过飞蛾扑火么?”
漫漫冰冷的长夜,连冷冷的月光都吝于出现的黑暗。
那一盏灯上,一夜间便会有无数只飞蛾的影子在灯罩里蹁跹。
等到黎明,里面剩下的都只是冰冷与尸体罢了。
继续下一个黑夜,却仍是轮回一般的命运。
大概飞蛾就只是被那灿灿的火光迷了眼睛,就像玉善,从看到祝九风的第一眼时,便永远沉沦。
宝婳帮宫人一起安顿下落了水的玉善公主。
她为玉善守口如瓶,并没有告诉别人在玉善落水之前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透露半分玉善对她说的那些话。
宝婳心情非常复杂。
出宫的时候,宫道上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元氏早就带着柳氏回了府去,只剩下一辆马车在门外。
宝婳上了马车,见梅襄坐在里面还等着她。
她颇是抱歉地想要同他解释,却瞧见他支着额,眉心紧蹙在一起,似乎并不好受。
宝婳放轻了动静,凑到他身旁闻到了一股酒味。
“回来了?”
梅襄嗓音微哑。
宝婳点了点头,轻声地同他解释:“我晚上遇到了公主,公主她身子有些不适,我便送公主回去休息了。”
梅襄瞥了她一眼,仍是皱着眉道:“你什么时候和公主那么要好了?”
宝婳讪笑了两声。
他则冷笑,那双浸着冷意的黑眸盯在她的脸上。
“婳婳该不会背着二爷爬墙了吧?”
宝婳连忙摇头。
“听说人在撒谎的时候,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他的语气莫名地生气,“你猜你方才眨眼睛没有?”
宝婳瞪圆了眼睛,磕巴了一下,“二……二爷……”
“哼……”
梅襄冷哼了一声,将自己被宝婳抱在怀里的手臂用力地抽了出来。
“我不是你的二爷。”
他说了这话便靠着壁,极是不满地阖上了眼睛。
宝婳愣住了。
二爷他这是怎么了?
他这样……好像在发孩子脾气似的。
等马车到了府里,管卢将车门打开,宝婳又轻轻地唤了梅襄几声,想叫他下车去。
梅襄却冷笑道:“我不是你的二爷,哪个是你二爷,你叫哪个去。”
宝婳有些尴尬。
“二爷……”
梅襄把她偷偷攥在手指里的一角袖子收走,脸色阴沉道:“再碰一下,撕了你的皮!”
他这样……好凶啊。
“二爷怎样才肯让婳婳碰?”
宝婳微微委屈地问他。
管卢轻咳一声,道:“今晚上二爷没有来得及喝解酒汤便出来等二奶奶了,我已经令人去准备解酒汤,待会儿端来给二爷喝了该会好些。”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宝婳也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往日里二爷也喝酒,但喝酒伤身,往往都会再喝一碗解酒汤,便也没叫人瞧出什么端倪。
她哪里知道二爷喝醉酒以后还能这样……
她正与管卢说着话,却不想梅襄忽然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二人一眼,最后又看向宝婳,微微启唇斥责,“不守妇道。”
宝婳满脸的无辜,“婳婳没有。”
管卢尴尬地把马车车厢的小门阖上,也不敢再多跟宝婳说一句话。
这时下人端来了解酒汤,梅襄却将脸转到一边去,看都不看一眼。
“二爷,婳婳喂你。”
宝婳端起那药,语气里带着一□□哄。
梅襄蹙了蹙眉,语气甚是不满,“苦得很。”
宝婳想到他上一次嫌苦的模样,耳根微热。
“婳婳是甜的呢。”
梅襄这才肯施舍她一眼,语气却含着吩咐对她道:“过来给爷尝尝。”
他这样真真是比一个纨绔子弟的模样都更要不正经。
宝婳见那小门合得严密,便羞涩地凑过去贴了贴他的唇。
她轻轻撬开他的唇齿,勾了勾他这才羞涩地问他。
“甜么?”
梅襄道:“不甜。”
宝婳拧着小帕子心想她当然不甜,她只是哄哄他罢了。
她刚要退开,却被他立马勾回了腰,叫她又贴到他怀里去。
他的声音低低的,即便不甜,似乎也有那么几分满意之色,“但是味道很好。”
他认真的模样,仿佛是真的在仔细品尝过后才得出的结果。
宝婳语气娇嗔,“二爷……”
他却又将她的小嘴堵上。
他似乎不大记得自己在干什么,也不记得她是谁了。
但他就是喜欢这滋味,喜欢到可以允许她冒犯自己一下……
过了很久很久,宝婳终于哄着梅襄喝完了解酒汤。
但这却叫她付出了一……一点点的代价。
梅襄有些头疼,但思绪好歹有那么一丝清明。
“哭什么?”
怀里的宝婳只把脸埋在他怀里,热乎乎的眼泪又淌了一碗。
“呜呜我没脸见人了……”
梅襄揉了揉眉心,“二爷就是你的脸,你怎就没脸见人了?”
他拿起一件外衣将宝婳包起来,将她抱起,嘴里还不忘对她落井下石,“这点事情都值当哭,你也真是没用得要紧。”
宝婳忙揪住他的衣襟,哭着地提醒他,“还……还有东西……”
他往身下瞥了一眼,柔声安抚她道:“都碎成那样了,他们也认不出来的。”
宝婳红着小脸,一边抽噎,一边骂他,“二爷是……是个禽兽……”
梅襄缓缓说道:“再骂,就带你上房顶。”
怀里的小人儿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梅襄忍不住勾起唇角,终于将她抱下了马车。
隔天早上,宝婳醒来之后,却发觉自己一件衣服都没有,被梅襄揽在怀里。
她见他还未睡醒,想到昨儿晚上的事情,便张嘴在他肩上重重地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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