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上下挂满了红绸,下人们来来往往。后院里,礼部和司制房的人等在外头。
尤氏和贾司制一起等在帘外。
帘珠相撞, 碰出悦耳的声音,尤氏和贾司制抬头朝里看。
青色的帘子掀起,里面的人慢步走出来。
金绣珠串的嫁衣繁复精致, 上面绣画的图案吉祥呈凤,长袖衣摆处串着圆润的珍珠。
窗外的光线折射到嫁衣上,金线绣成的图案好似成真。
裴苒双手合拢在腰间, 一头青丝盘起,凤冠上的珠宝垂下, 和耳边的红色耳串一起轻轻晃悠, 衬得肌肤雪白。
眉心一点花钿, 面上施着薄粉,唇畔微勾, 面若桃花。
尤氏呼吸屏住,情不自禁上前几步。
“这……”
屋里的人也都怔愣住了。
裴苒有些不解地瞧着她们, 试探地开口∶“是不好看吗?”
离大婚还有四日。
宫内怕婚服出问题,让贾司制带着凤冠霞帔一起亲来,让裴苒试一试。
嫁衣华丽, 凤冠华贵。
这一身下来,直直折腾了许久。
裴苒的问话打破安静。
贾司制回过神,压下心中惊叹, 摇头轻笑一声,“姑娘多虑了。乃是姑娘这一身不似凡间人,倒似天上仙。我们一时看晃神了。”
尤氏也回过神来,她笑着走到裴苒身边, 拍了拍她的手,“别担心,婚服很合适。”
“是了。我原先还担心有些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如今看来,倒是像就是为姑娘准备得这一身。”
贾司制是宫中人,说起好话来自是一串一串的。
她围着裴苒看了一圈,确定婚服很合适,才叫裴苒又换下这一身。
一番折腾下来,裴苒有些失力地坐到榻上。
尤氏送完人回来,便瞧见坐在榻上有些失神的小姑娘,眼中有些心疼。
“这几天,怕是会更加繁忙。等到大婚那天,就更折腾了。不过你也别担心,其他事婶婶和义父自会去应对,你只要安心待嫁就好。”
裴苒抬头笑着点点头,想到刚刚那一身华丽的婚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婶婶,我这边要试婚服,那太子那边呢?等到大婚那日,太子会……”
裴苒忽然不知道怎么问下去。
她想问,太子会来迎亲吗?
她本来没有多在意这次成婚的。
可是先是礼部屡次来人,后又是太子府送聘礼。
这般折腾下来,她忽然意识到她是真的要嫁人了。
裴府上下忙忙碌碌,可偏偏没有人告诉她太子府会怎么做。
她知道,他身体不好,所以那天是不是只能她自己一个人……
裴苒低下头,她其实也没有希望尤氏回答。
因为答案已经清楚了。
外人都在传,太子昏迷不醒。
而她,也真真切切没有听到太子清醒的消息。
尤氏心疼地看着裴苒。
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可太子病着,又怎么可能起来迎亲。
替嫁冲喜这样的事,哪怕如今宫中表现得多重视这门婚事,也抵不过大婚那天,一人上花轿的难受。
如今这么多的筹备,不过是为了让外人少些嫌语,叹着皇家恩德罢了。
“苒苒,你是不是难受?要是难受就跟婶婶说,别憋着。”
裴苒勾唇笑了笑,摇摇头,“婶婶别担心,我不难受。今日是小年,婶婶也不要不开心。”
明明自己难受,还不忘安慰别人。
尤氏心中疼惜,面上不说什么,只拉着裴苒说话,去转移她的注意力。
夜幕降临,京都城内放起了烟花。
烟花盛放如同夜空中的繁花。
裴苒抬头看向那盛放的烟花,握紧手中的小木盒。
她抬头看了好一会儿烟花,直到这轮烟花燃尽,她才低头看向手中的小木盒。
锁扣轻开,还是那张纸条。
纸条移开,下面是一颗透明的小珠子,珠子用银丝缠绕着,做成了一个小小的腰间坠饰。
义父说,这是他送给自己的。
和那些聘礼不一样。
裴苒轻轻摩挲着那颗珠子,唇畔小小地勾起。
“嘭”的一声,城内开始放起第二波烟花。
裴苒抬头,烟花盛放在她眼中,仿佛盛满星河。
“苒苒。”
喊声和烟花声夹杂在一起,裴苒还是一下子听出是金冶的声音。
她惊喜地望向前方,“义父。”
裴苒合上盖子,快步走到金冶面前,抬头眉眼弯弯地看向他,“婶婶说你今晚会忙到很晚,我以为你不回来了。”
“今日是小年,义父自然要陪着苒苒。”
金冶刚刚回京,又顶着盛国公的身份,自不像往日那般轻松。
但他还是赶着回来。
裴萱走的那几年,小年都是父女两个一起过的。
“今日试婚服如何,可有问题?”
“没有,贾司制说婚服很合适,她们说我穿得很合身。”
“那便好。”
两人边走边说,一路回到正屋。
屋里燃着炭火,比外面暖和许多。
金冶将汤婆子放到裴苒手里,摆了摆手让下人下去。
屋里只剩下父女两个坐着。
屋内炭火足,裴苒的脸颊一会儿就变得红扑扑的。
金冶看着她,笑着道∶“嫁妆都已经准备好了,余家归还的,和我们准备的。虽不及太子府的聘礼,但是也不会让别人小瞧。太子府也派人来说,等到大婚那天,会有人代太子行迎亲之礼。苒苒到时候不会是一个人的。”
尤氏到底还是把担心对金冶说了。
裴苒有些愧疚地低头,“是我任性了,让大家总是在为我担心。”
“别说胡话。”金冶伸手握住裴苒的手,见她手还冷着,又搓着手给她捂热。
“苒苒,嫁入太子府后,若是受了什么委屈,记得告诉义父,不要瞒着。你出嫁那天,义父会陪着你。”
裴苒抬头看向金冶,她小声地喊道∶“义父。”
话音刚落,眼泪就落了下来。
其实她不想哭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难受。
好像在这一刻,她才彻底明白。
什么是出嫁。
她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她只是有些难受要离开义父。
以前,她能陪着义父。
可她走后,义父便只剩一个人了。
裴苒越想越难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掉。
金冶看着她哭,没有拦着。
他像小时候一样轻轻拍着小姑娘的背,轻声安慰∶“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外面烟花盛放的声音掩盖了哭声。
裴苒哭了许久,她吸着鼻子抬头,红着眼眶,拿着帕子擦干净眼泪。
她看向金冶,很认真地道∶“义父,你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能忙着公事就不记得吃饭。我会问婶婶的,你不能骗我。”
“不骗,倒是你,可别再看话本看得不知时辰了。”金冶笑着捏了捏裴苒的鼻子。
裴苒揉揉鼻子,也带着鼻音地应道∶“那我也不骗义父。”
金冶笑出声,裴苒也忍不住红着眼睛笑,父女俩相视而笑。
那些小小的悲伤就这样被掩藏下去。
外面最后一波烟花燃尽,小年夜悄然过去。
—
四天转瞬而逝。
腊月廿八,天还未亮,裴苒就被从被窝里拉了出来。
一屋子挤满了人,梳头的,上妆的,穿衣的。
裴苒任由这些人折腾,连眼睛都没怎么睁开。
嬷嬷们说着什么她也听不见,只觉得那些人走来走去晃得人头晕。
好歹在预订的时辰前,将一切准备好。
小姑娘穿着华丽的婚服,凤冠珠佩。
肌肤如玉,一笑生辉。
嬷嬷们晃神之后又赶紧端过来红盖头。
“姑娘,要盖红盖头了。”
红盖头放在上面,尤氏站在一边,她伸手接过红盖头,走到裴苒面前。
“苒苒,要盖红盖头了。”尤氏重复道。
这句话像是一声撞钟声,一下子撞回了裴苒的神思。
她看着围绕在屋内的人,又看了看尤氏手中的红盖头。
按照规矩,她要盖上红盖头之后在房中等着新郎官来接人。
床铺被褥都已换成喜庆的红色,就只差那片红盖头了。
外头鞭炮骤响,嬷嬷们忍不住催道∶“姑娘,要到时辰了。”
尤氏上前几步,她拿着红盖头,目光中有怀念。
曾经,她也这样看着裴萱出嫁。
如今,竟是来给她的女儿送嫁。
“苒苒,别担心,我们都陪着你。”尤氏宽慰着。
裴苒有些紧张地握起手又松开,她点了点头。
红盖头落下遮住了眼前的视线,丫鬟扶着裴苒坐在床上。
外头渐渐喧闹起来,屋里的人出去了些。
说话声叠起,似乎有人在出题为难迎亲的人。
外面起哄声不停,裴苒坐在床边,交握的手忍不住收紧。
她紧张地想咬下唇,又想起嬷嬷说得不能毁妆,只能强自镇定地坐着。
“咯吱”一声,喜房的门开了。
一阵脚步声传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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