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原本炽手可热的沈家大姑娘一下子变得门可罗雀。
且不说这谣言里头有几分真假,就是这沈大姑娘再好再优秀,谁家也没有嫌自己日子过得太平去得罪安庆长公主的。
今上可就这么一个亲姐姐,安庆长公主但凡有求,今上几乎必应允。
得罪了安庆长公主,自家爷们儿子的前程还要不要?
只为了娶个贤媳?
满盛京的好姑娘都死绝了不成?
因此,沈如娇的婚事从天上掉到谷底,再无一人问津。
起先沈如娇也没动招赘的心思,整日里只跟祖母和二房的人为了沈家的家业和母亲留下的铺子田庄斗智斗勇,都已经耗费了她大半的精力。
直到圣上的旨意下来,她哥哥沈明煜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之后,沈如娇才能再祖母和二叔的压迫之下喘上一口气。
她在祠堂里头坐了一夜,下了决心招赘。
尽管没人提及,但沈如娇知道爹娘离世的事情透露着她说不清摸不着的诡谲。
别的不好说,就说她家的车夫是老手了,驾车一向稳如平地。爹娘去的是外祖家所在的湖州,沿途皆是平川,又如何会出现在离湖州相隔甚远又截然相反的西北的晋州???
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解释不通,但沈如娇一个深闺女子所能查到的线索极为有限。
而沈明煜刚刚继承了爵位又旧疾复发,整个人在鬼门关里走了一圈才好容易缓过来。
沈如娇在祠堂里看着爹娘的牌位想了一整夜,祖母偏心,二叔又是狼子野心,倘若哥哥真有个万一,爹娘的死因就再无真相大白之日。而且她听闻祖母有意想等她的孝期一过,就要将她打发回云州老家,去给云州刺史做填房。
到那时候,只怕她就再也身不由己了。
横竖她的婚事已经没了指望,倒不如招赘一个上门女婿。
早早诞下一子过继给哥哥,立下世子之位,如此一来既能绝了二房的心思,也能继续名正言顺地以沈家大小姐的身份行事。
沈如娇相信,早晚有一天,她一定能查到父母当日坠落山崖的真相。
只是没想到……
她沈如娇还有被人逃婚的一天!
既是招赘,自然招不到富家子弟,沈如娇特地从今年来赶考的一众寒门学子之中挑中了郑宥之。
郑宥之其人学问一般,虽然只考了一个三甲同进士出身,但其相貌却是之举子之中一等一的好。
媒人去说亲的时候,郑宥之不还满心欢喜吗?
怎么一眨眼就变卦了!
若是找不回可以拜堂的新郎官,不用等到明日,要不了两个时辰,她沈如娇就会成为全京城最大的笑话!
堂堂沈国公府的嫡出大小姐,京中第一美人又如何?才情一等一又如何?招赘的夫婿都能逃婚,她往后还有何颜面走出沈家的大门?
沈如娇光是想想就已经有些呼吸不畅,她掐住自己的虎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如何她不能慌也不能乱,否则就真的只能叫人看热闹跟笑话了。
眼看着快半个时辰了,还没有人回报说找到郑宥之的消息。
喜娘已经为沈如娇梳好了妆,她决定不等了。
“云锦!”
沈如娇叫了一声,守在外面等消息的云锦立刻跑了进来。
“让人去各城门守着,现在城门未开,他跑不出去。加派人手去搜,我就不信他还能插翅飞出去不成?叫人立刻备马,我亲自去抓人。无论如何,今天这个亲我必须成!”
沈如娇一面说着,一面站起来往外走。
到了门前,马已经备好,是她惯骑的白马。
沈如娇穿着一身鲜红的嫁衣,满头珠钗金簪华贵异常,翻身上马犹如一朵怒放的芙蓉花。
她握着手里的缰绳一拎马头,正要策马而出的时候,余光看到牵马的下人有几分面生,还有意地垂着头。
只看到此人半张脸,沈如娇便像是被揪住了魂儿。
沈如娇鬼使神差地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分出了一会儿工夫,用马鞭抬起那下人的下巴。
她惊讶地发现,这人竟跟画里头出来的似的,星眸长眉挺鼻薄唇,当得上“积石如玉,列松如翠”①这八个字。
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看过最好看的一张脸。
沈如娇纳闷,她沈家何时有了这么个仙人之姿的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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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宋代郭茂倩
第2章 抓人
“我怎么没见过你啊???你什么时候入府的?”
沈如娇确认自己没见过这张脸,不由地秀眉轻蹙。
她自掌管国公府上下庶务之后,采买下人这一环节都要过她的眼。免得被祖母和二房那边安插人手而不知。
这人是从哪儿来的?
穆衡略略抬眼看着坐在马上的姑娘,还是头一回有人敢用鞭子抵住他的下巴。
不想节外生枝,他又将视线垂下,带了几分谦逊回道:
“我半月之前饿晕在了路边,小姐心善将我带了回来。当时满身脏污也看不清容貌,小姐瞧着面生也是正常。”
沈如娇闻言想了想,还真想起这么回事儿。
当时看到一个倒在路边的乞儿怪可怜的,那日刚好是爹娘的忌日,沈如娇难得善心一回,就顺手让人给带了回来。
那时他一脸污泥根本看不清脸,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一副好相貌。
她不由地松开了眉头,细细打量。
这人生得面若冠玉身如青松不说,眼波如潭,深不可测。哪怕穿着她沈家下奴的一身青衣短打,清冽又雍雅的气质也不像是个下人。
沈如娇问道:“你会些什么?”
穆衡依旧一副平静无波的表情:“不知小姐想要我做什么。”
沈如娇突然一笑:“揍人会吗???”
“略通拳脚。”
“足够了,去找一匹马,跟我一同出门。”
一行人十几匹马从沈府的大门鱼贯而出,打头的女子一身红衣,明月高悬之下格外显眼。
卯时将至,眼看着天际浮起一丝金边儿,沈如娇已经带着人寻遍了京城各个坊巷,却依然没有郑宥之的影子。
穆衡一路上都跟在沈如娇的侧后方,见这小姑娘虽然一脸坚韧凌厉,但紧紧抿住的嘴角泄露出她此刻心里的不安和慌乱。
他倒是知道那郑宥之人在何处,只不过他眼下境况不宜节外生枝,但看着沈大小姐一副不抓着人不罢休的架势……
穆衡看了一眼天色,再过一会儿天就该彻底亮了,街道上行人渐多,到时候看到沈家大小姐一身嫁衣奔走街巷之中,便是再蠢笨之人也能猜到,沈家入赘的女婿逃婚了。
想到如今他还需借助沈国公府隐蔽身份,帮沈大小姐一个忙也算是还了人情。
穆衡策马上前与沈如娇并行,同她道:“大小姐,我昨日似乎在平旌坊里见到过姑爷。”
沈如娇闻言立即勒紧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看着穆衡道:“你见过他?!”
“昨日管家让我出门采买,远远瞧见一人与姑爷身形容貌都极为相似,我见他行色匆匆,从一个巷子里出来。”
沈如娇眉头紧皱:“你之前为何不说?”
穆衡道:“我担心自己看错,只不过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法子,若线索有用,或许能帮到小姐。”
平旌坊里有京城最大的妓馆,也有不少暗娼门子,光是想到郑宥之可能正在眠花宿柳,巨大的羞辱感令沈如娇泛起了恶心。
她深吸了两口气,把心口翻涌的恶心之感压了下去,咬紧了腮帮子同穆衡道:“带路,去平旌坊。”
平旌坊离着不远,只用了一刻钟的工夫便到了。
沈如娇跟着穆衡一路七扭八拐地拐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巷子里,走到一户人家门前,穆衡停了下来。
那户人家的门上挂着一个暗娼专用的太极木牌,阴阳颠倒示意着有客上门。
似这种独门独户的小院,是京城之中最下贱的暗娼馆子。
迎来送往的客人都是三教九流之辈,而且因十分廉价,一日里接的客可达二三十人。
沈如娇本就因一夜没怎么睡好头疼得紧,又因郑宥之逃婚一事惊怒不已。跑遍整个京城吃了一肚子冷风,没想到她的未婚丈夫竟躲在这么一个腌臜之地!
委屈不甘以及被玩弄的羞辱令沈如娇愤怒到了极致。
她冷笑一声直接一脚将门踹开。
一手拎着红裙,一手执着马鞭长驱直入!
穆衡在她身后,瞧见沈如娇一脚踹开了大门不由地挑了挑眉,这位沈家大小姐跟他想象中的名门闺秀似乎不太一样。
院子不大,沈如娇不过几步就走到了屋前,方才那一脚她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气,这会儿腿也麻脚也疼,只能将重心移道另一条腿上站着,朝着屋内怒喝:
“郑宥之!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拎你出来?!”
方才沈如娇踹门的时候,房门里面听见动静的郑宥之一个轱辘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惊恐无比地看着门口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