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破釜沉舟的意味,“先前王爷怪罪我将狄夫人推入莲花池,便让我与狄夫人道歉——
说着,裴清绮停顿了一下,蓦地抬起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如今是狄夫人欺辱了我,王爷可也愿意为我讨回公道?”
她目光凛然,带着一丝试探。
苏允承被她这样的眼神直视着,仿佛背上一种无形的压迫,他脸色一变,背过身去,“自然……只是萱儿初衷是为了本王,此后她便再不能欺辱了你。”
他话说得十分决绝,但裴清绮却听出一丝无可奈何。
可这无可奈何之中,明显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偏爱。
狄书萱这般对她,竟然只得了他这么一句轻飘飘的“萱儿是为了他”,而她根本没有将狄书萱推入池中,便要被按头给狄书萱道歉……
这不是公道,这是偏心。
苏允承揉了揉眉心,沉道:“你原先不愿意出府,我便将你安置在偏院,只是如今萱儿和狄将军都已经知晓你……今晚子时,我会安排人带你出府。”
裴清绮冷笑了一声,带着对自己的嘲讽。
说来说去,他对她的心疼和内疚只是短暂而浅薄的,对狄书萱才是情深意重的欢喜。
她还有何好坚持的?
即便是要放弃孩子日后应得的东西,她也不愿再待在这府中。更何况还有狄将军和狄书萱虎视眈眈,继续留下去她连自己都保不住,更别说是孩子。
半晌,裴清绮终于松口答应了,“好,我走。”
这一句话不知道耗尽了她多少力气,仿佛是给这么些年的感情划下一个句点。
从苏允承纳妾那日起,她开始黯然;
从他看她的眼神变得不一样起,她开始慌张;
从他为了狄书萱将自己弃于一旁起,她开始死心……
再后来是观乐台、污蔑自己的清白、将她撵到偏院,她逐渐失去对他最后的情意。
再到如今他甚至都没想过为受尽苦楚的自己讨回公道,依然在袒护他的新欢,她如同死灰的心便如同被风吹散,什么都不再剩下。
从这里开始,裴清绮将自己和这个男人硬生生分裂开来,从此以后泾渭分明,井水河水两不相干。
……
苏允承并不知道她心里百转千回的想法,只知道她似乎又变回从前那个听话乖巧的岁岁,心中柔和下来,表情也有些许松动,“我让人准备车马和盘缠,出府之后好生休养,到时我会安排最好的稳婆。”
“岁岁,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所以他不用多言,便知道裴清绮定然会好好护他们孩子周全,她那般深爱他,自然不会让他的孩子受任何伤害。
等到她平安生下孩子,那时他已经得到一切,便再无任何顾忌,他会用最高的礼制将她迎上后位。
从前许诺她的一切,他都不曾忘记。
裴清绮垂着头,低低地应了一声,“那和离书王爷现在可否给我?”
若是这一走,怕是以后不会再回来,拿了和离书后自此两不相欠,她也不必再挂心府中的一切。
苏允承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脸色沉了下来,肃道:“岁岁,当时说要休你是我失言,你放心,此生我绝不休妻。”
裴清绮皱起眉头,“王爷还是给我一封和离书罢。”
“岁岁……”苏允承以为她在因为他的一时失言而跟他赌气,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别在这时候跟我闹,嗯?”
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眉眼平和许多,将裴清绮揽入怀中,“我的话依然作数,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
……
近几日的朝堂不太安生,众人为了出不出征的事情争论了大半月,依然是没有任何定夺。
乌都国力强盛,从祖上来便一直雄踞一方,无论经济商贸或是武器兵力皆为鼎盛,周围弹丸小国无足为惧。
大抵是百年来的和平盛世,让许多人忘记了乌都曾是赫赫有名的战神国度,是靠着连年征战大杀四方才得以在一方土地扎根,从此兴盛繁茂,发展成如今的盛世第一国。
只是太长时间的和平让他们忘记了自己祖先的土地是从何而来,安于现状,得意自满。
苏允承极力要求出征,“雾疆不过弹丸之地,仅靠巫术便盛行边界屡次犯我国土,若是不出兵压制便是损一国之威,原则问题岂可一退再退?”
他的提议引起了朝堂之上不少朝臣的附和,几乎都认同他的看法,苏允承一呼百应,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苏寒祁,“太子以为如何?”
苏寒祁抬眸看他,漆黑的墨眸毫无波动,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还是那两个字,“不可。”
只是如今这简短的两个字已经不能再打发那些大臣,尤其在狄将军的带领下,反对太子的声音越演愈烈。
就算德懿帝有心站在苏寒祁这一边,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皇城之下——
苏允承主动走到苏寒祁身边,眼睛平视前方,语气淡然,“殿下何必要以一己之力对抗朝臣?你该知道父皇保不了你多久。”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苏寒祁非要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他分明看得出来德懿帝也是想出征的,却坚持不肯出兵。
苏寒祁是战场上杀出来的太子,与狄将军平分秋色的战神,开战对他而言正是一个表现的好机会,拿下雾疆只会再添一功,这时候却玩起了谦虚谨慎。
他本以为苏寒祁不会回答他的话,他向来高高在上,连德懿帝都不愿过多搭理,没成想男人竟缓缓停住了脚步。
“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何不出兵?”苏寒祁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眸中除了一贯的疏离冷漠之外还有些审视的意味。
苏允承拱手,“愿闻其详。”
面前的男人忽而勾了勾嘴角,极淡地笑了一下。
他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甚至含着讽刺,“雾疆与乌都的交界之处,方野,是她的故乡,你忘记了。”
苏寒祁用得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他在阐述一个事实。
苏允承顿了一下,脸色变了变,“想不到殿下是个为了儿女私情罔顾江山大事的人。”
“是么?”苏寒祁移开视线,看向城墙之外的天色,火色的云霞直上云霄,天顶之外还有天顶。
“儿女情长,也是大业中的一部分,江山不止是几座城池,更是子民。”
苏寒祁淡淡吐字,忽而收回视线,看向面前的男人,“宸王,儿女情长并不是坏事。”
他凑近他的耳边,低声道:“一个无能的男人才是。”
苏允承攥紧了拳头,腮处鼓出青筋,极力隐忍着什么情绪。
苏寒祁拍拍他的肩,“我不想让他她的故乡变成两军交战的牺牲品……”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不止是为了她,还为了一些你永远不懂的东西。”
“宸王,我很早便告诫过你,对她好点。”
“你对她好了吗?”
苏允承的拳头松开又握紧,最后还是缓缓垂在身侧,眸色沉沉地看了他一眼。
那一眼极尽冰寒,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他对她不好又如何?她裴清绮始终爱着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他隐忍温柔,为他苦熬岁月。
她爱他,这是谁都比不了的。
?第18章 互不相欠也互不相干
阴雨天,昏沉连绵。
春枝早已经离开府中,甚至都没来得及跟裴清绮告一声别,也不知道她被打板子的地方好些没有。裴清绮站在门口回望,偌大的王府竟是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和事物、或者是人。
尤记得她刚入府的时候,即便不是像狄书萱那样锣鼓喧天八抬大轿迎娶入府,也是明媒正娶的宸王妃,是这宸王府的女主人。
那时的苏允承还不是所谓的宸王,只是一个皇帝因太子打了胜仗而大赦天下才回到原位的闲散王爷,府中也不像如今这般气派,一片萧索清凉,下人也只有几个。
府中人手不够,那时候还需要她自己亲手打点府中的大小事宜,冬日的炭,夏天的水,都是她亲自去采买,倒不像个王妃,而是像个管家。
可既便如此她也甘之如饴,那时候苏允承的俸禄并不高,为了让他能够安心专注事业,裴清绮除了包揽了府中大小事宜,还额外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虽然只是杯水车薪,却也将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说起来,她送给苏允承的那个荷包便是她给他的第一个信物,还是在烟楼的时候绣的,针脚不算很好,样子很是简单青涩,可他一戴就是戴到现在,不管如何劝说都不愿意解下来。
后来裴清绮做了很多样子精致的荷包,想要将原来那个替换下来,觉得样子太丑拿出去会被人笑话,不想苏允承在人前尴尬,苏允承却一口拒绝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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