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里的那对师生 (良印)

　　第二天早上，她起得像往常一样晚，穿着睡衣顶着乱发打开房门，叫到：“老——”
　　然后她看见了少了许多东西的，空荡荡的客厅。周老师的房间，一切复原，就像上一个房客走之后，他搬进来之前一模一样。他好像从来没有在这里存在过。
　　她伸了个懒腰，“嘛~做我的早饭兼午饭吧~”
　　黎佳布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到了和周老师一起买回来的鸡蛋。那满满的两盒，刚只吃了两个。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周维带母亲去找了房东刘姨，周维的父母是早年在北京打拼的时候与刘姨认识的。刘姨大周氏夫妇许多，却以平辈相称。后来多年不见，周太太对刘姨十分想念，但这次租房给他的事却也在她心上留下了个疙瘩。
　　因为离开得太突然，周维想要付给刘姨三个月的租金，刘姨执意拒绝，最后两方各退一步，刘姨接受了周维一个月的租金。
　　临别时，刘姨拽着周维悄悄问：“布布那孩子惹你妈生气了？”
　　“倒不如说是我妈让她生气了。”
　　刘姨叹了口气，“其实现在男女同租也不少，可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学生就变成不像样了。没想到居然……”
　　“没事的，谢谢刘姨。刘姨要是方便，最近去看看布布吧。”
　　当他回到新住处，从巨大的落地窗望着外面的楼顶和车水马龙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想不起离开黎佳布之后的一天里他都做了些什么。夜灯把室内映衬得如此幽暗，他只看到自己映在窗上的，被拉扁的影子，难看极了。不得已，他点了根烟，坐在窗前。因为好久没有抽烟，第一口被狠狠地呛了，又吸了几口才渐渐适应起来。
　　叶阮是刚刚才走的，因为学校的事。他之前又陪她见了几个在北京的朋友，被人误解了他们的关系，他懒得解释，一直是叶阮在否认。送她到机场的时候，周维最后一次恳切地道了歉，他知道叶阮性格温和大度，但心底里一定是对这次北京之行很不满的。
　　再往前，他陪母亲去了文学城在北京的总部。他经过编辑工作的楼层时，有一种过去找找挂前川的编辑的冲动，但被他牢牢地抑制住了。
　　似乎也就是这些事，一天就这样过来了。
　　“小维。”母亲的声音出现在身后，“妈做错了什么吗？”
　　周维回过身去，卸了妆的母亲显得比白天的要苍老一些，但依然美丽。“没错啊。您快睡吧，我也回屋去了。”他按灭了抽了一半的烟，起身逃离。
　　今晚之前，母亲和他说了很多。
　　“小维，你在北京自己生活，我和你爸爸已经什么都不管你，也管不到了。可是这件事，我必需要管一管，若不管，我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的学生。社会上就算是普通男女合租，都不免让人嚼得舌头，何况是关系亲近的师生？你若继续这样做，纸包不住火，难免会害了人家女孩子。”
　　……
　　“妈知道，那个孩子回去一定很难受。妈说的话不好听，但是是为了你们好！我说了那些话，也不怕那孩子恨我，我是怕她缠着你。你能对妈保证那孩子跟你什么都没有吗？妈是过来人！”
　　……
　　“小维，你快点回来吧，我们不想你在外面走歪路！”
　　……
　　“如果你不听我的，我会把这件事告诉你们校领导。这事按理说不会传到其他老师学生耳朵里，但我没法保证，毕竟总有风言风语。至少可以让学校辞退你，你就可以乖乖回家不在外面乱闯。为了你，我可以牺牲那个孩子的名声。这一点你可以相信。”
　　……
　　并非完全因为害怕那样的威胁。只要跳到局外，任何人都知道，一个足够冷静的成年人，在看到公寓里住着自己的女学生的那一刻，就应该尽快筹划搬出去。周维之前不够冷静，却不代表他不明白。而现在，他是彻底找不到任何坚持的理由了——坚持下去，他真的会害了黎佳布。
　　其实已经害了。如果不是他，黎佳布根本不用赌气吃坏肚子，不用忍受母亲难听的话。不知她现在怎样，可是周维已经没有脸面再发短信问候了。现在这样也好，况且又不是见不到了。只是从他卷走哪里的一切痕迹的那一刻起，黎佳布再也不是他的“特别的学生”了——关系与一套公寓息息相关，也真是可笑。
　　在新居的第二晚，再次失眠。
　　国庆后紧接着便是期中考试。黎佳布在这次考试中漂亮地保持了上学期末的水平，在其他同学的严刑逼供下，她终于招出了提升并保持成绩的秘方：跟齐玥玥住在一起！在她喊出这句话的同时，齐玥玥在顶着众同学涌过来的压力，愣是见缝插针对着黎佳布立起了中指。
　　这天放学后，黎佳布仍然是像齐玥玥的跟屁虫一样去她的家。齐妈妈为身为十班前两名的两个孩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作为庆祝。齐玥玥望着自己娘亲忙里忙外的背影，怨念地说，“我每次考第一的时候家里也没有特意庆祝过吧！”
　　齐妈妈在厨房里大叫：“你这个白眼儿狼！你第一次得第一的时候我有没有给你做大餐？最后你剩了一大堆还不是我跟你爸撑得难受！你什么都就吃一两口还好意思说！给人家布布做饭特别有成就感！”
　　两个人的斗嘴过程，全程伴随着赖在客厅看球的齐爸爸一声声销魂的“卧槽”。
　　黎佳布一边听着一边乐。在这样热闹的一家之中，她从来没有失去过自己的位置。
　　饭后黎佳布和齐玥玥在同一张桌子上面对面写作业。齐玥玥一直频繁地抬头看她，那炽烈的目光让黎佳布觉得自己的脑袋顶都要被她烧出个洞。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那个，玥玥，你今天写作业很不认真。是我今天长得很漂亮吗？”
　　“并不漂亮。”
　　黎佳布嘴角抽了抽，“那亲爱的你别看我了，再看我就比你写得快了。”
　　齐玥玥高贵冷艳地呵呵一笑，盖上了作业本，“其实我已经写完了。”
　　“……”
　　齐玥玥拿起一根光滑的笔，在手指间转起来，“黎佳布，我现在很严肃地拷问你。”
　　“啥……”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周老师了？”
　　“啥……？！”
　　“我记得从十月二日开始你就没回家住过。”
　　“那只能说明我喜欢你吧……而且，你不觉得我一边喜欢他一边写师生H文，这太羞耻了么……”
　　齐玥玥将信将疑：“你真的没事么？”
　　黎佳布否认得异常干脆。
　　“那么，布布，”齐玥玥把手往桌上一摊，眯起危险的双眼，“快交出住宿费！”
　　“喂！”
　　“凭什么你把租金交给房东却来跟我挤一张床嘛！我的半张床一晚上五十，你还要付偷窥费摸胸费抢母爱费同居催稿费！”
　　“交友不慎啊喂！诶等等，同居催稿费是怎么回事！”
　　……
　　但是周维感受到的黎佳布却像变了个人。有时候在学校里遇见她，她会显得有些失神。不过他记得黎佳布有一次吐槽“我每次看表，不是看到11点11分就是看到22点22分，或者类似的囧时间”，然后又傻乎乎地自己分析说“其实我看到的时间应该是各种各样都有，但是只有囧时间记得最清楚，所以显得多了”。周维便也用相同的原理解释“黎佳布看起来总是失神”这一现象，告诉自己她并没有变。
　　可是她在课上的表现已经完全无法让人忽略了。周维叫她回答问题，有一半的几率，她站起来连问题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想找她说说话，至少要提醒她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却记起她说过，在学校减少联系。
　　周维现在回家的时间越来越错后，他常坐在办公室，看着她一天比一天工整的作业苦笑：先前少了在学校的交集，却还有家里的，他感受不到变化；现在算是彻底没有交集了。
　　他知道自己这种想法很可怕，不像是对一个学生的，甚至不像是对一个“特别的学生”的。
　　从分开，到现在，短短的一个月。尽管他很不乐意承认，但每一天他都比前一天更明白，他喜欢黎佳布。喜欢自己的学生，一个比自己年轻将近一轮的孩子。但这感情，他自己知道就好了，如果能在冷静之中渐渐淡化，那就再好不过。现在想来，也许真的应该感谢母亲。
　　终于，他想起了方如许。方如许是现在唯一能联系他和黎佳布的人了。
　　电话打过去，轻摇滚的彩铃没有持续几秒，方如许那令人愉快的声音便响起来，“周维，好久不见，什么事？”
　　周维听见里面传出轻音乐的声音，“如许，你在外面？方便见面吗？”
　　“呃……”方如许的声音拐了个惹人怀疑的弯，“也不算不方便，但说方便也……”
　　周维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扭扭捏捏？”
　　话问出口，周维听见里面另一个人的声音——“周老师要找你吗方姐姐？”
　　周维拿着手机的手有点颤抖。
　　“周维？听到了么？我和布布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