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芷想了想,又添上一句:“我爹真的很爱面子的!”
青阳:“他打你了?”
如芷挤眉弄眼,“他想打来着,这不是都把我追到连炎坡了么?不过他老胳膊老腿的,怎么可能追的上我,嘿嘿!”
青阳:“……”
他一时竟不知道拿这满嘴跑火车的小丫头片子怎么办……
爱面子的姬相一一起床连例行公务也不去做,早早地瞒着妙芜跑到了叠风院来。
昨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没来得及细想,后来回忆起青阳突然来了南禺山,必定是因为找他有什么事情。
昨日青阳看见自己教训如芷时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情,大概是预先知道炼丹炉一事,如此一想,帝君定然是前来送炉子的!
想那小小真君也不敢收自己这么大一份礼,无论如何,只要炉子最后又回到自己手里,那小混账犯的事情也可既往不咎。
姬相一越想越觉得愉快,昨日烦闷一整日的心情也终于晴朗起来。他神色轻松地站在叠风院门前整理好衣襟,迫不及待地研究起妙芜的结界。
妙芜的结界对姬相一来说解起来不难,他三下五除二地解了便推门进去,刚进院子就看见自己的宝贝炉子,而炉子一旁不那么宝贝的女儿正大大咧咧说着什么。
“……沉熏石嘛,我见过,有什么好稀奇的,大不了我下海给他捞,也没有多大一坨,我肯定几天就给他捞回来!”
嘶——说她不知天高地厚都是在夸奖她!
姬相一方才转豫的心情顿时变得很不美好,窝了一肚子火想要发作,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青阳,估量了一会儿自己与青阳吵嘴的胜算有多大,最终恹恹地熄了火。
青阳看见姬相一,将喋喋不休的如芷拉到身后,对姬相一拘礼客气道:“我正要前去归还凤帝的炼丹炉,未想您就来了。”
姬相一刚点了个头,又听见青阳启声道:“我昨日前来拜访,原本便是要替暨阳真君来归还这只炉子,他要我代为转述,说自己万万不敢接受凤帝如此厚礼,还请凤帝一定收回。”
青阳与姬相一往常并无特别多的交集,二者又地位相当,相互说起话来一向是客气而疏离的,只是青阳昨日忧心如芷,言辞便激烈了些,此时他既然已经主动开口,姬相一也不好再端着,便礼貌地回了一礼。
还未等姬相一说上话,如芷从青阳身后探出个头,“老爹,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再收回来真的没面子。”
面子顶个屁用!
姬相一真想一脚把这小丫头踢到南冥海里去。
“老爹,”如芷丝毫没有眼力见地继续道,“昨天是我错了,我真不知道你那么宝贵这炉子,我一会儿就去给你找沉熏石,也找这么多,这个你就给了暨阳老头儿吧……”
姬相一忍无可忍,“碎丫头!你自个儿宝贝一大堆,哪儿来的脸拿我的东西去做人情?”
小丫头有理有据地反驳:“我的东西暨阳他都不喜欢啊……”
“关我屁事!”姬相一恨声道,“你自己欠下的债自己想办法还去!”
如芷:“可你是我爹呀……”
☆、第20章
姬相一一下子哑了声。
他神情僵住,瞬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昨日妙芜所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回脑海,姬相一看着眼前这位长身玉立的红衣尊神,心里苦涩地想道:“我这个当爹的终究还不如一个外人。”
青阳叹了口气,大手罩上如芷发顶,温声道:“别任性。”
如芷忽然觉得委屈。
她晓得是自己犯了错,也想好要给姬相一道歉,可此刻她心头被青阳这淡淡的三个字一拂,顿时变得酸溜溜的。
这委屈仿佛并非是因为眼前的事情,而是一腔沉寂多时,长久地潜伏在心底,终于被青阳这三个字唤出来的委屈。
“我知道了,”如芷声音里带着一点儿哭腔,“这次是我错了,我会再给暨阳送别的东西去。”
除了如芷刚出生那会儿,姬相一再未见到她哭,她从小就是硬心肠的调皮混小子,何曾被什么事情逼得哭过。
这要是让妙芜知道了,非得一年不再理他。
“行了行了,”姬相一撇过头,“你要拿我的炉子去送,也不是不可以,我这个当爹的,难道还会舍不得一只炉子么?只是这一只实在珍贵,你若是愿意,便挑个别的给暨阳送去,行不行?”
“不了,”如芷抽抽涕涕道,“我给他送别的。”
这小丫头还傲起来了!
可看见她这幅样子,姬相一也狠不下心再说什么硬话,耐心道:“昨日发那么大的火,爹也有错,在这里给你陪个不是,咱们父女俩这就和解了,行不行?”
如芷点点头,“我本来也没怨你,我知道是我错了,你也别再生气了……”
她声音原本就娇俏,此刻软下来,更是让人恼不起来。
姬相一听得心都化了,想道:“父女哪能有隔夜的仇,虽说自己家的丫头的确顽劣了些,也还是贴心的……”
虽然实在想不起来她究竟贴心在哪儿。
姬相一装好自己的宝贝炉子,顿了顿,转向青阳道:“帝君昨日辛苦,若是不嫌弃,便请先留在南禺养伤罢。”
“养伤?”如芷抹掉为数不多的几滴眼泪,凑近青阳,“你受伤了?你怎么受伤的?”
先前在屋子里,光线昏暗,是以未能发觉,这会儿如芷才看见,青阳那一双瞳孔的蓝色,似乎更浅了些。
姬相一:“还不都是因为……”
他一句话刚冒了个头,迅速被青阳接去:“因为……”
青阳本是下意识要隐瞒如芷,但他忽然想起文和所说的话,话到嘴边转了风向:“因为你。”
“我?”如芷指着自己鼻子,“为什么?难不成你被我爹打了?”
姬相一无奈扶额,“我打帝君做什么?是因为你昨日冒犯先祖遗骸,天神发怒降下天谴,帝君替你挡了下来——”
如芷看向青阳。
青阳思索片刻,酝酿出一脸虚弱的神情,冲如芷点了点头。
明明先前他还若无其事地讲解着沉熏石之类,半分未曾表露。
如芷不知突然从哪儿来的一股无名火,皱眉责道:“你怎么不告诉我?”她忽而想起自己昨日莫名没了知觉,又问道:“昨天是不是你给我下了沉睡咒?”
青阳未想到她脑子转得这么快,也没来得及想什么托词,只好继续点头。
如芷:“所以你瞒着我帮我受了天谴?”
青阳:“恩……”
“你——真是!”如芷气愤地跺脚,“你可是麒麟族的独苗苗,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青阳一笑,“那点程度的天谴,于我而言不算什么。”
“那也是有风险的!”如芷伸手在青阳胸口捶了一下,“这次算你命大,以后可再不许这样了!”
她瞪着青阳,“这下我可欠你好大的人情了……”
青阳从怀中摸出那颗红珍珠,“这个我很喜欢,便算是抵了人情罢。”
红珍珠经日光照耀,显出盈盈光泽,姬相一吃惊道:“你这小丫头何时竟如此大方了?”
如芷瞥了自家老爹一眼,并不打算理他,转而继续对青阳道:“这不过是身外之物,你帮我那么多,我总要用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报答你——你跟我说说,你想要什么?”
“我想……”青阳摸了摸腰间纳物囊,“既然凤帝相邀,我便再住些日子罢,这期间劳烦小公主照顾,就算是还了这个情罢。”
“没问题!”如芷依旧爽快,“那你就住在叠风院好了,反正这里房间多得用不完,我这就让阿乌——诶,乌熠呢?”
倒忘了将这事告诉她,姬相一回想昨夜情景,随口答道:“你娘让他回朝露峰歇一晚。”
“回朝露峰干吗?”如芷不明就里。
姬相一:“……”
他能怎么答,难不成说是她娘做媒做到自己女儿头上?
不过如芷并未等姬相一的回答,已自顾自嘟囔道:“朝露峰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阿乌那小身板能扛得住么?”
姬相一觉得以眼前这个情形,若是妙芜在场,必定会想方设法撇开乌熠,好让她与青阳独处。
不过他可不是妙芜。
姬相一:“你也晓得乌熠是个小身板,昨夜叠风院的那等状况,他能受得住?不过暂时回朝露峰过一夜罢了,一会儿我就遣人去叫他回来。”
“哦,那你快去吧。”如芷摸了摸肚子,“起床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饿得慌。”她看向青阳,“你也饿了吧?”
青阳:“恩?”
他沉浸在即将住进叠风院的喜悦中,完全没在意到那父女俩说了什么。虽说留在南禺是他早有企图,但最终能留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真是意料之外——尤其是姬相一也在场的情况下。
其实姬相一并非不想拦,只是小丫头话锋转得太快,接了后半句便来不及接前半句。
真叫他头大。
“唉你肯定饿了。”如芷拉扯着青阳让他坐下,冲姬相一指挥道,“老爹你快去把阿乌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