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懿在开春时曾下令增加西边的税收。南望知道他是有些打算的,但他太过急切。且西边本就不是富饶之地,种出的作物要运到别的地方去卖,耗时费力不说,路上烂掉的就有许多。
这处的人生活本就困苦,增税的令一下,他们自然怨声载道。是而在西边闹出动静的,除了西渊那边的人以外,还有不少是此处的农民。
叶舟早已提到过这些,说西边该是接济而不是增税。叶萧懿却说若西边例外,别的地方难免会有意见,只能一视同仁。
“昏君。”南望自言自语着把信折起来收好,便有手下的人来报,说暴民们又来劫军营的粮仓了。
南望一阵头疼,随来人去了粮仓,见军队正和暴民僵持不下。
南望其实特别不愿同这些人打起来,他们说到底是东源的人,且也是叶萧懿有错在先,这些人不到万不得已也不会这样。自打来了以后,南望对他们一直处处忍让,尽量避免交战。
这也是她在西边拖了许久的原因,若是动起手来,她解决得倒是很快。
“大将军。”部下们齐齐对南望行礼。暴民们见这领头的来了,更是激动得想向南望要说法。
一名营长把南望拉到旁边,低声道:“属下知道大将军不忍同自己人开战,可谁知道他们还把不把我们当自己人?自来时您就嘱咐我们要好好劝说,但好些兄弟都挨了打。这也罢了,属下昨夜听说领头的逆贼还与西渊有勾结,您还打算继续忍?”
南望皱眉,“西渊?你听谁说的?”
“自是听探子说的,他们的消息多灵通,您也知道。”
南望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三年前与西渊的那场恶战她从未忘记,虽然最后北顾将西渊摧得元气大伤,可西渊这个大国的气数却未尽。
如今西渊的人重新踏上了东源,边境的民心已被动摇,若他们再找机会与北溟联手……南望不敢再想。
叶舟从前教导她:“对敌国的侵略者自是不用手下留情,可若有内战,大家怎么说都有着相同的血脉,应尽量避免损伤。”南望点头称是。叶舟莞尔,又问:“但倘若有人与敌国勾结,你又当如何?”
“大将军,眼下该当如何?”营长又在面前催促。
这次若不打,往下的日子便不好过了。西渊那边也会觉得她这个大将军太过优柔寡断,更加放肆。
南望深吸一口气,“既已成了叛徒,便和我东源再无半点关系。杀就是了。”冰冷的眼神和语气与彼时重叠,丝毫没有改变。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也是令叶舟满意的答案。
南望既发了话,士兵们自是不用再忍着,提起刀剑便冲入那群暴民之中。
清风剑带着一阵虎啸出了鞘,直接深刺敌阵中。南望在打仗时从来都是最狠最不要命的那一个,在他们家叶启是这样,叶舟是这样,教出来的她自然也是这样。
本是艳阳高照的天,却在他们开打后不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清风剑上沾满的血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虎眼的红光却愈发的烈。南望知道这已不仅是一把剑,它化成了一只渴血的猛兽,张牙舞爪地要吞噬这群逆贼。
“我原以为这把剑随的是你的性子,现在看来,它倒与我合拍。”南望轻声道。说罢随手抹去脸上的水,提着剑又迎了上去。大雨淋得她清醒了不少,在敌阵中穿梭就更是自如。
厮杀了半日,南望在闪避的空隙扫了眼周围的人,见暴民们皆是越战越勇,想来许是对叶萧懿的怨念深了,加上西渊那边的挑唆才至于如此。
南望生怕自己手下的兵劲头不足败下阵来,想了想,便假装不留神,给缠着她的对手抓住了一个破绽,那人自是一刀捅了过来,正中她的左肩。
“大将军!”在南望近处的士兵看见这一幕,不由得担忧地喊出声。他这一喊,其余的人也都注意到南望受了伤。暴民们想趁机擒住南望,而这些士兵自是要死死护着她,挥出的刀剑也变得决断了起来,这收尾倒是很利落。
入夜,君迁到南望的帐子里给她疗伤。正缠纱布时,君迁突然道:“大将军实在用心良苦。”
南望本是懒懒地瘫坐在椅子上打盹儿,闻言抬眼问:“什么?”
君迁便笑,“这伤口的深度把握得极好,看起来虽是重创,实际却并未伤及筋骨。为振士气,您还真是委屈自己了。”
“管用就行,还谈什么委不委屈的。”南望轻描淡写。
在此之前,君迁只觉得这大将军有些家子气。军营里的人看伤时都直接脱个干净,只有他还坚持穿着衣服。就像这肩伤,即使血都往下流了不少,他也只肯把袖子扒拉下来露出肩膀,只说自己回头再收拾,也不知害羞个什么劲儿。
且君迁早发现这位将军的骨架子要比其他人些,却只当是瘦弱。仅有的那一丝怀疑,他不敢往深了想,怕被降了死罪。
可今日见将军他如此果断地挨刀子,还算准了刀刺入的深度,包扎时也不见喊疼,姑娘家怕是很难做到,是以君迁也将仅有的那一丝怀疑打消了。
然而,叶君迁退出去后,几滴泪便自南望眼里滚落。她本想趴到桌上哭,结果一动就扯到了伤口,又叫她哭得更厉害了。
或许是太疼了。
又或许是她突然想起,之前两次受伤,都是北顾在旁边陪着,给她包扎。虽然这人嘴不饶人,还理所当然地撕她衣服,但他确实是护着她的。
可现在却只有她自己而已。
第36章
“天色已晚,大国师便送到这吧。”信使再次让北顾留步,牵着的那匹马也顿住了脚步,像是在应和。
“先前的信……当真已送到那边了?”北顾又问。
“本不是只经我一人的手,这我也说不清楚。但若不出意外,该是早到了的。”
北顾盯着信使看了半晌,“罢了,你去吧。”
棕红的骏马飞奔而去,将地上的尘土高高扬起。北顾望着西边,目光却到不了他想到的地方。
自打到了白羽林,他就给南望去了好几封信,可一直都没有回音。他以为南望在气临行前他耍的那番脾气,又怕她是出了什么事,本想偷偷去绝雁城找她,焰离派人送来的信中却又极其隐晦地暗示了他叶萧懿已不是从前那般,若想做些什么,还是谨慎为好。
他把事情猜出了大半,也只能暂时打消动身的念头。
白羽林边的军营已初具规模,北溟那边许是见了东源的浩大声势,倒安生了不少。北顾虽记得上次的那档子事,却也懒得去猜他们是如何打算。
他慢悠悠往营地走,才刚靠近,便听见那边传来的动静不似以往那种喝酒聊天的说笑,而是“杀了他”“这恐怕还得等大国师回来才好定夺”“两位将军都在,还不能定夺?给这份情面做什么”之类的话。
北顾快步过去,果然见池珩被人绑在了柱子上,一群士兵正围着他,还有几个人拿了鞭子,不时抽他一下,“给老子安分点!”
北顾想想先前落在南望身上的事终是还了回去,觉得有些好笑,但他还是收敛了,沉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其中一个将军答:“此人已在营地外探了几日,才被我们设法抓到。看这衣裳上的绣花样式,是北溟的没错了。大国师,北溟的人个个阴狠狡诈,此人留不得。”
北顾抬眼看看池珩,“是留不得。”
池珩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北顾又道:“我原先在白羽林中见过他,知道他在北溟还算得上是个人物。”
“那还等什么?弟兄们——”
“……所以我还有话要问他。”北顾不紧不慢,“你们先退下,等问完了话,我会亲手了结他。”
北顾从袖中取出一个白瓷瓶,将里边的东西倒在掌心,让两位将军看了看。
他们仔细检查一番,方道:“这是清徽观的散魂丹。”
再加上北顾的为人和名望,他们也没什么好怀疑的,便让围着的人都退下了。
北顾听着四周的风声大了起来,才走到池珩面前,问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弟子知道您会回来,便想来问问,您在东源的事情,可打点好了?”池珩隔着眼前凌乱的发丝看着北顾,“又或者,您是想对弟子动手?”
“璇玑能撑到今天,少不得你这个长老在其中费心出力。杀了你,璇玑必定大乱。”
北顾虽是这么说着,最初也是这么想的,但再想到凌苍城中王座上的那位,北顾心里便有了另一番打算——“你还要继续替我撑着,我杀你做什么?”
“您的意思是……”
“东源的动作太多,我没那么容易回去。且若是我回去了,又上哪去找比我更合适的人在这边了解他们的消息?”北顾道。
池珩想想,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但弟子找到您这件事,璇玑门下已有人知道了。您若是迟迟不露面,恐怕也不大好交代。”
“这不就要看你能怎么保我了么?”北顾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这……”池珩稍加思索,“璇玑与国君向来是相互牵制着,若能有个机会能让您和国君见上一面,由他去将这件事稳一稳,大约是好的。”
相似小说推荐
-
陛下重生追妻记 (樱桃小酒) 2020-11-28完结2361042先帝的两个儿子争夺太子之位,结果两败俱伤,让不起眼的七皇子赵从得了皇位。赵从登基后...
-
芙蓉帐 (荔枝很甜) 2020-12-04完结13166 30168锦州商户沈家有一女,长得国色天香,如出水芙蓉。偏偏命不好,被卖进了京都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