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的都被你说完了,你不妨给它起个名字。”北顾道。
南望想了想,“此剑铸于春日竹林间,又出自你之手,跟了你的性子,不如就唤作‘清风’。”
“清风?”北顾似乎有些惊讶。
“是觉着这名字不好?”南望也不大在意,“那便算了,我再想想。”
“‘吐清风之飂戾,纳归云之郁蓊’。挺好。”北顾忽然笑了,笑得令南望莫名其妙。
“这把剑,便送你了。”北顾道。
南望一惊,“送我?这怎好……”
“有何不好?你盯着它看了许久,不早就发现剑身刻着虎啸山林了?怎么自家的图腾都不记得。”北顾伸手弹了一下南望的脑门。
南望痛得吸了口气,却忘了打回去,“我原以为你是为的好看才给它刻了虎,并没有多想。”
“确实好看,可这图也确实是给你刻的。我的剑上是九龙腾云,再要虎做什么。”说罢,北顾将自己腰上的佩剑取下来,递给南望。
南望拿到北顾的剑一看,除了剑上刻的图腾不一样,其余的都与“清风”无异。她不由多问了句:“你这剑,叫什么名字?”
“归云。”北顾轻描淡写。
见南望拿着两把剑愣在原地,北顾也不管她,而是朝听雨阁的方向走去,话语从前边轻飘飘传来:“从来很难铸出两把如此相似的剑,你的清风可得仔细收好了。”
南望跟在北顾后边,提着两把剑,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舞了起来。北顾听见那飒飒剑风,停下来回头看,见南望如此兴起,他便取来他的碧落环佩,寻了石凳坐下,弹起那曲《广陵散》。
碧落环佩是北顾两年前带着上战场的琴,如今再弹起,只听曲子激昂慷慨,尽显兵戈杀伐之声,却全无当时的那股戾气。北顾表情从容,十指如蝶在弦上飞舞,琴身的梅花断使得曲声更加清脆。
南望在琴声中挥着双剑自在游走,衣袂翩跹。虽然长剑如虹,可她的飒爽英姿才是让周围的事物失了光华。她身处竹林之中,魂却仿佛始终留在沙场,领着千军万马,剑指天涯。
一曲弹罢,两把剑发出的龙吟与虎啸也渐渐平息。几滴汗水从南望鬓边滑落,北顾收了琴,走到她跟前,替她拭干净。
南望把归云还给北顾,自己的清风也收好,不好意思道:“见笑了。”
“我从未见过有谁舞剑能同你一样好,何来见笑一说?”
“你夸我夸得甚少。”南望道。
“真的?”北顾诧异,“那我多夸几句?”
“这倒不必。”南望一低头,发现北顾有意藏着左手,便趁他不备将他的左手手腕擒住,不料触感却不大对,还惹得他倒吸一口气。拉过来一看,北顾手腕上竟缠了几圈纱布,血还隐隐渗到了最外面。
北顾也不恼,只无奈笑道:“昨日费了大半天工夫好不容易将这血止住了,你倒好,劲儿忒大,又把口子拉扯开了。”
南望脑子转得飞快,“你用腕血去祭了剑?”
北顾还乐滋滋地夸:“果然聪明。”
“我早该想到……不然它也不至于这么有灵气。”南望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可你又是何苦?”
“若想铸成这样的剑,没点东西喂它怎么行。如今的东源,道行修得深的人根本没几个。既是要送你的,我总不能回清徽观去要无念师父的血,或是把焰离割个口子。”
北顾云淡风轻,低头却看见南望抿着嘴一言不发,眼底积着些泪,却又强忍着不让它们落下来。北顾这才有些慌了,“不许哭。”
话音未落,南望就一头埋进他怀里,声音闷闷的,“下次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北顾被南望这一举动惹得心有些乱,愣了好一会,他才抬手将她抱紧,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道:“好。”
不出一刻钟,阴云后便传来滚滚雷声。北顾带着南望上了听雨阁,刚坐定,就听到了雨打竹叶的簌簌声。
木桌上早已摆了一套青瓷茶具,炉中的炭火烧得恰好,想来是北顾掐准了时间命人布好的。
在北顾清洗茶杯的时候,南望打开了手边的瓷罐,将里边装着的新炒成的槐花苞拨到茶荷中,那股甜香顿时四散开来。
花苞在沸水中冲泡开,花瓣展开如同盛放。白色的花与青瓷杯底相衬,更显清雅。茶汤的热气拂过面颊,有些痒,却让人觉着舒服。
自听雨阁向外望去,竹林在风吹雨打中似一片翠绿的海。城中的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雨滴在玄武岩铺就的路面溅起水花。再往远了看,上清峰遥遥隐在雨雾中,只见轮廓。
不时有雨丝从檐外飞进杯中,南望盯着被激起的细涟漪,笑道:“头一次与你这样喝茶时,雨也是这般凉。”
“头一次?”北顾抬眼,“那次可不是‘这样’喝。你给我的见面礼便是泼了我一身的茶,我都还记着。”
南望理直气壮,“不都是因为你鬼鬼祟祟把我吓着了,怨不得我,不如勾销。”
“你说勾销便勾销。”北顾笑着将桌上的点心盒子打开了推到南望面前,“槐花茶或许甜腻些,我吩咐新来的厨子做了几块薄荷荸荠糕和绿茶饼解解腻,你尝尝。”
荸荠糕晶莹透亮,里头还有些荸荠粒儿,看上去清爽可口。南望拿竹签戳了块糕尝了尝,惊喜道:“没想到国师府的厨子竟有这般好的手艺,都快赶上潇湘楼那位第一名厨了。”
“确实是比不上潇湘楼的名厨。”北顾闲闲地喝了一口茶,“毕竟是名厨的弟子,还差了些火候。”
南望差点被荸荠糕噎着,“我想起来了,我前阵子本打算派人请他进将军府做饭,却听说有位雇主比我抢先要了他。后来一问才知道,这雇主是你。”
北顾便问:“那你当时是不是想着要让我好看?”
南望这次是真呛着了,咳了几声,道:“这也是你掐指一算算出来的?”
北顾忍着笑,把自己杯中晾凉的茶换给南望,让她喝了缓缓,方岔开道:“左右他的手艺与他师父的差不离,去潇湘楼麻烦,你若有空常来我这吃饭便是。”
南望一时嘴快,“我要是来得多了,估摸着我哥哥又要说我干脆搬来住着得了。”说完看着北顾嘴角勾起的笑,南望又慌道:“我这话没过脑子,你别往心里去。”
“偏偏就往心里去了。”北顾靠着椅子,语气懒散,“早晚的事,你还怕住不进我这国师府不成?”
“何来早晚?虽说现下你我正在一处,可你别忘了,我仍旧是东源的大将军。”不可避免地提到这事,南望的语气低落下去。
一阵风吹过,雨丝斜斜飞入阁中,洒到脸上,还带着凉意。南望看向国师府白墙黑瓦外的长安街,想起去年十月她回来时正好赶上景平公主出嫁,送亲队伍穿过满街喜庆的红色与浓郁的桂花香。
如今这场雨将长安街浇了个透,再不见当日的热闹。南望却不知自己是否能同景平公主般拥有那份热闹,哪怕只是昙花一现。
两人沉默许久,直到一只迷了路的燕子跌跌撞撞飞进来,落到桌边扑腾了几下。北顾伸手拂去它背上的雨珠,它也不躲,反倒颇为享受地眯起了眼。
南望收回思绪,一边觉着自己愈发爱多想了,一边又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才刚说完,你怎的不留下来吃顿饭?”北顾问。
“改日吧。出门前听厨房的人说今晚要做红烧蹄膀和玉液虾饺,还炖了鸡汤,都是费了心思的,可不能辜负了。”南望说着便起身。
北顾也不强留,拿起角落立着的伞,“外面雨大,我送你回去。”
自方才的沉默过后,两人似都心事重重,一路上并不多话。走过了雨中寂静的长安街,踏上将军府门前的阶梯,管家就上来给南望递伞换披风。
南望拂了拂袖子上的水珠,转头问北顾:“都到这儿了,不如你进去吃顿饭?”
“不必了。”北顾已经转身走进雨里。南望正要再说些什么,便见他顿住脚步,就这样背对着她,道:“今日提到的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说罢不等南望表态,便回去了。
南望怔在原地,不知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她这样看着北顾不急不缓地朝街对面走去,竟有些不舍。虽说长久以来两家府邸仅隔了这条长安街,着实近得很,可若说起他二人之间的距离,却终究是有些远。
或许远也无妨——南望想想又这么豁达,觉得既然北顾说了他会想办法,那便定能想出办法来。
如今他说什么,她都是信的。
第31章
而叶萧懿却不愿信北顾的话。
“你的意思是,你想要大将军和你一同去北境?”叶萧懿坐在王座上,冠冕前的十二旒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听这语气,却是十分不情愿。
“还望陛下恩准。”北顾此话便是肯定了那个答案。
南望依旧在叶舟身后藏着,可她今日却紧张得打不起哈欠,只因怕叶萧懿不答应这个请求。
叶萧懿看了南望一眼,发现她的目光始终跟着北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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