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吸水的棉布将她的秀发整个包起,随后,拿出一件嫩绿色齐胸抹裙给连草穿上:“姑娘,这是殿下命人从尚衣局拿过来的,殿下说,您若是不喜欢,外头还有。”
连草伸了伸胳膊,竟觉得很合身,赵从竟连她的衣裳尺寸都知道?他也太神通广大了些。
宫人将她的头发擦到半干,随后便转身,要将她原先的衣服和首饰抱出去。
“慢着。”连草走过去,伸手拿起里头那朵已经败了的红秋葵,早起还盛开的花,如今经过一番折腾,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
她将它拿在手中,朝那宫女道:“去吧。”
宫女点头应是,随后抱着她的旧衣物出去了。
连草手指捻着那朵红秋葵,出了浴室,本以为赵从会在外头等着,却没瞧见他的人影。
她扭头,见床已经铺好,便脱下鞋袜,躺了上去。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闭眼,很快便睡了过去。
......
连草昏昏沉沉,也不知是何年何月,她眼中一片朦胧,仿佛瞧见自己又回到了六皇子赵贤的殿中,亲手将那碗下了药的汤端给他。
她下意识地想跑,脚下却似有千斤重,完全使不上力气。她想叫喊,却发现连嘴都张不开,只能眼看着赵贤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无计可施。
在赵贤将她推倒的那一刻,她瞧见她的姑姑连偀带着皇帝推门而入,两人瞧见这一幕,笑地分外高兴。
“二丫头,姑姑给你找了个好夫君,你可打算怎么谢我?”
说着,便使唤宫人押着她和赵贤前去拜堂。
那宫人的手劲真大啊,拽地她生疼,无论她怎么挣,都挣脱不开。
......
“不......”
“连草,醒醒。”
是谁在叫她?
“快醒醒!”
连草的额头冒汗,挣扎了一番,猛然惊醒。
赵从弯身,摸着她的脸,面上满是担忧,安慰道:“没事了,坏人都跑了,你如今很安全,没事......”
连草躺在床上,不住地轻轻喘气,她见是赵从,眼睛忍不住发烫,随后闭上了眼睛,道:“我方才做噩梦了。”
赵从抹去她眼角沁出的泪水,轻声道:“别怕,都是假的。”
连草平复心绪,睁开眼睛,轻声嗯了一下。
她睡不着,坐起了身,看着外头的阳光,道:“姑姑该来了吧。”
连偀发现在赵贤的殿里见不着自己,肯定能查到自己在哪儿。如今,也差不多该来了。
赵从眼睛闪过一丝冷光,道:“你要见她么?”
连草拿起睡前放在枕边的红秋葵,看着它道:“见,我想好好问问她,到底为什么。”
“她派了人来,在外头等了好一会儿了,说是接你回去。”赵从轻声道。
连草抬头:“她没亲自来?”
赵从摇头:“没有。”
连草愣了一会儿,开始苦笑,都已经这样了,连偀仍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以为随便叫个人来,她就会像从前一样乖乖回去。
她问:“能把她派来的人叫进来吗?”
连草已经不再叫连偀姑姑,而是用‘她’来代替。
赵从自然应允,他道:“李年,去请贵妃的人进来。”
“是。”
不一会儿,便见连偀身边的红叶进来,她瞧见眼前的场面,不由得一愣。
连草已经换过一身衣裳,散着头发坐在床上,而赵从坐在她身边,正歪头看着她,两个人的姿态瞧着甚是亲密。
二姑娘和七皇子何时这样要好了?她不是见了他便想跑的吗?
本来贵妃叫她来叫人,她心里便有些犯难。
说是叫二姑娘去给六皇子送东西,结果人一去不复返,二姑娘的奶娘钱氏已经慌得要去找,却被拦住,过了好一会儿,贵妃才慢悠悠地出去,却是到紫宸殿请陛下出去赏花,半分要找人的意思都没有。
结果过了半个时辰,贵妃便独自一人满脸阴沉的回来了,回来后二话不说,便叫她进去,吩咐她到七殿下的宿明殿去,将二姑娘接回来。
红叶当时便心里一惊,知道出事儿了。
虽然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并不清楚,但大体跟二姑娘有关,只怕她这次不会那么容易回来。
果然,她一到宿明殿,便吃了个闭门羹,被晾在日头底下站了好大一会儿。
红叶原以为既然叫了她进来,就说明二姑娘是愿意跟他回去的,可瞧着她散乱着头发,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
她心里有些没底,上前道:“二姑娘在七殿下这里待得时间也够了,贵妃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姑娘用午膳呢,请姑娘这就随奴婢回吧。”
说着,便要上前搀起连草。
连草冷着脸,淡淡道:“我喜欢这里,贵妃的云溪宫太过奢靡高贵,我高攀不起。”
红叶的手立时顿住,脸上分外尴尬。
二姑娘这是怎么了?早上出门时还高高兴兴地叫她姐姐,怎么几个时辰过去,便开始对她冷眼相对?态度变化如此之大,叫她惊讶不已。
红叶愣了一会儿,忙重新带上笑容,道:“姑娘说的哪里的话,云溪宫是贵妃住的地方,自然就是您的家,自己家里,哪儿有什么高不高攀的?”
沉默已久的赵从冷笑道:“自己家?说得好,可我想问一句,贵妃娘娘真的拿自己当二姑娘的至亲血肉?”
红叶被唬了一跳,忙道:“殿下这话是怎么说的?娘娘是二姑娘的姑姑,怎会不拿自己当她的亲人?您在云溪宫还住过一段日子,我们娘娘待二姑娘如何,想必您是看在眼里的。”
赵从冷笑,他自然是看在眼里。
衣食供应不缺,可这些原本就不需要她操心,自然有宫人去办,而一到关键时刻,便能瞧出她的不用心,好多次,连草不见踪影,她也只是事后问问,说话做事,更是照着自己的喜好来,从未问过连草的意见。
而今日,她又做出那样的事情,若不是他恰巧路过赵贤寝宫,连草便被他给毁了,这算哪门子的至亲血肉?
红叶见赵从冷着面孔,气势骇人,心里直打颤。
她转头去喊连草:“姑娘,您就跟奴婢回吧,有什么话与贵妃娘娘当面说开,姑侄两没有隔夜的仇,说开了,照旧还是要一起过日子不是?”
连草穿上绣鞋,从床上下来。
红叶一喜,道:“就知道姑娘是个通情达理的。”
说着就要上前来搀连草回去,没成想,却被她推开。
红叶愣了愣:“姑娘?”
连草展开右手,那里躺着一朵残败不堪的红秋葵,她看着它,道:
“这是今早出门前,贵妃给我簪上的,如今物归原主,烦请转告贵妃,若她对连家、对我,还有一丝一毫的情义,就请她到这儿来,将事情原原本本的给我讲清楚,也好叫我这个做侄女的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说着,便伸手给红叶将红秋葵递过去。
红叶叫她方才的那番话给唬住了,她隐约猜到了一些事情,但却完全不敢相信。
她双手向上展开,接过连草手中的红秋葵,不再劝她,慢慢退了出去。
连草见她的身影消失,转身坐回穿上,垂下头发呆。
赵从给她递过去一杯茶,道:“喝了吧,也许心里能好受些。”
“多谢。”连草接过茶杯,握在手中,继续发呆。
他见不得她这样伤心的样子,总想叫她快活起来,便道:“你猜赵贤如今如何了?”
连草听见这个名字,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我不知道。”
她一想到这个人,就直犯恶心。
赵从看着心疼,但还是道:“我狠狠揍了他一顿,把他脱光了扔在屋里的地上,又往他身上倒了许多冰块,只怕往后,他都是个废人了。”
连草心里一惊,扭头,看着赵从道:“你......你不怕陛下——”
赵从费尽心机,好不容易得了陛下看重,若被他知道赵从将自己的另一个儿子弄成了废人,那陛下会怎么做?他可能会将他如今拥有的一切都尽数收回,将他打回原形,继续到长青院受苦受累去。
赵从见她紧张自己,忍不住弯起唇角,一向锋利的眼睛此时满是笑意,“你在担心我?”
连草道:“我是不想欠你的人情。”
赵从轻笑,站起身来,道:“我知道,就算你只是随口一问,看见你方才那样子,我也高兴。”
两世了,这是她第一次对他主动表露关心,着实不容易。
连草终于被他逗笑,往日的神采又回来了些,她看着赵从道:“好了,你是个心里有谱的人,到底怎么样?快说。”
赵从道:“你放心,我一进去,就蒙了他的眼睛,没人知道是我打的,众人只会以为是他自己被关疯了,喝了药失了智,将自己给毁了。”
“若是有人看见了,指认你呢?”连草倚在床头,问道。
宫里眼线这样杂,指不定就有什么人看见他进去了。
赵从道:“傻姑娘,这世上有的是抵死不认账的说法,我说我只是在宫里随处逛逛,便遇见了你,然后硬拉着你来宿明殿谈心,谁又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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