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算是出来了。
今日来宴会的人除了皇亲国戚,还有许多大臣的官眷,那些人不时的往贵妃身边凑,弄得她也不得安宁。
先是被赵从给惊吓到,后又被众官眷的询问给累着,这半日的宴会下来,险些没丢掉她半条命去。
连草叹了口气,抬脚便踢了下脚下的石子。
“哎呦!”
假山后不知是谁被石子给打中,突然叫了声。
连草忙站起身来,理了理裙摆,沉声道:“谁?”
此处离宴席不远,但足够隐蔽,一般不会有人到这儿来,她还是追兔子时,偶然才发现的这个地方。
她不知来人是谁,便有些警惕。
只见假山后一个紫色锦袍,腰别长笛的清秀少年,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口中还不住发出长长的嘶气声。
连草看着他有些熟悉,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那少年一边揉着腿一边道:“哪个不长眼的——”
他一抬头,却愣住了,眼中顷刻间盛满了惊喜,张口便道:“是你?!”
连草神色有些莫名,他认识自己?
仔细一想,便有些明了,方才在殿中,那么些人看着,就算不认识也认识了。
她知自己不小心打到了他,便有心行礼道歉:“这位公子——”
刚开口,便被少年打断,他直起腰,走近两步,道:“什么公子?我是齐盛啊!”
齐盛?
连草抬头,猛然记起,他就是前几日在大街上堵住她路,然后被赵从教训的那个公子哥。
见她想起来了,齐盛便道:“当日多亏姑娘,否则我这条小命恐怕就丢了。”
那日,他回去后派人打探,才知街上遇见的那两人原来是七殿下和韩国公之女。
他那老爹知道那日的事儿,险些气了个仰倒,差点禁止他今日进宫赴宴,他说破了嘴皮子,才让自家老娘带着他进来。
没想到,在宴上却看了一出好戏。
他笑着打量了连草一眼,只见她面容白皙,眉如远山,眼似秋水,因未张开,脸上还带着婴儿肥。
她站在池塘边,整个人如一株含苞欲放的荷花,叫人忍不住想采摘。
齐盛啧啧道:“难怪七殿下那个怪人这么喜欢你。”
他这句话可将连草吓着了,她环顾四周,赶忙看有没有人,随后低声道:“你胡说些什么!”
齐盛此时腿上的疼痛,已经完全消散,他走到池边的假山石上随意坐下,转动着手中的笛子,道:
“胡说?那日因为我挡了你的路,他便那般生气,直接将我用鞭子从路中央甩了出去,今日在殿上,他的那双眼睛像是长在你身上似的,这还不叫喜欢?”
他瞧着自家妹妹对白和朗都没这样,顶多是见面时说些情话,诉下衷情罢了。
哪像七皇子那般,又是撞人又是自打巴掌的,瞧着就不是常人能做出的事儿。
若不是真的喜爱眼前的姑娘,那他只能说,他是个比自己还怪的疯子了。
连草就知会如此,赵从这一系列的行为下来,旁人恐怕下意识的就会将他们看成是一对。
她眼框红了红,咬着嘴唇,转身就要走。
“哎——,我话还没讲完呢!”
连草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停下脚步赌气道:“我跟他没关系!”
讨厌,太讨厌了,怎么人人都要将她和赵从看成一对?
他满身都是心眼子,成日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她才不喜欢他!
齐盛却不再说话。
半晌,连草身后传来几声人踩在砂石上的声响,那声音越来越近,很快便到自己身边。
连草猛地转身,想要叫他住口,她不想再听他说起那人了。
然而,却碰到了一幅坚硬的胸膛。
鼻尖先是传来一股似有若无的清香,随后华丽的金丝蓝色锦袍映入眼帘。
连草睁大眼睛,脚下一滑,险些站不住。
这个人真如鬼魅一般,阴魂不散。
赵从伸出一双修长的手牢牢的扶住连草的身子,随后,嘴唇抿起,脱下自己披风抖开,披在她身上。
连草见着他,心中的委屈再也抵挡不住,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掉,伸手就要扯下身上的披风。
赵从牢牢捏着她的肩膀,沉声道:“连草,别闹。”
连草挣脱不开,瞪着他,低头狠狠咬上他的手臂。
赵从眉心微微皱起,一只手搂着她,侧首,冷声道:“齐公子,可否先避开?”
齐盛摇头叹息,自己怕是不能在这里看好戏了,便站起来拍拍屁股,一溜烟走人了。
连草嘴上下了狠劲,咬地极重,像是要把自己这些日子的痛苦一并还给赵从。
赵从摸了摸她的脸,心疼道:“好姑娘,你要咬我,往后有的是时间,咱们先回云溪宫,换身衣服再来。”
连草松开嘴巴,推开他,打算转身就走,却突然瞧见自己方才坐过的山石上有几丝血迹。
她神色一愣,伸手向身后探去,只见自己满手的血,在日光的照射下,格外清晰。
她脸色涨得通红,猛地用另一只手抓过披风捂住自己的脸,不想再见人。
她竟在此时来了□□。
第20章 身世
绚丽的云彩挂在天边,显出各色奇形怪状的形状,天色已经渐渐的暗下来。
连草抱膝蹲着,衣摆垂在地上,听着假山外偶尔响起的说话声,脸红如血。
她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女儿家在外来□□,本就心慌,如今还被人撞见,更是羞的没脸见人。
她闷声道:“你走,我自己回去。”
赵从闻言有些无奈,他蹲下道:“别闹脾气,我抱你。”
他已经在这里劝了好些时候,可连草却坚持不要他管。
“不,你去叫奶娘来。”她有些急躁,声音中带着浓浓的鼻音。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闹了脾气。
赵从自然不会去叫,他站起身来,环顾四周,向假山中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一直呆在那里的李年立即走近,冲着连草恭敬道:“二姑娘,方才奴才已经差人去请了,没有瞧见钱夫人。”
连草微微抬头,鼻尖上挂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声音沙哑道:“那就叫姑姑派人送我。”
李年瞧了赵从一眼,清清嗓子,接着道:“贵妃娘娘如今正和陛下一起招待众臣,怕是......不得空。”
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除了让赵从送她回去,她别无它选。
李年心里直念‘阿弥陀佛’,他可是为了自家殿下才说谎的,佛祖可千万不要怪罪。
连草腰间发酸,身子也开始有些乏力。
她咬了咬有些发白的嘴唇,努力站起身来,抬脚就要绕过赵从主仆两人往外走。
这不行那不行,那她就自己走回去。
可她刚迈出两步,便觉有什么东西流了出来,她不敢再动,一时间僵在了那里。
只听身后一声叹息,顷刻之间,她便被人抱起。
她抵着赵从的胸膛要下来,却被抱得更紧,他面上带着心疼与无奈,温声道:“你要打要骂都好,只是,别拿自己的身子不当回事。”
连草如今也使不上什么力气,她听见赵从的话,轻喘着气,垂下手臂,别过脸去,不看他。
这个人,总是这样讨厌。
她吸吸鼻子,将自己的脸完全窝进披风里。
赵从瞧她终于肯安静下来,心里松了口气,随后,收紧手臂,将她抱回云溪宫。
许是洗尘宴正进行的热闹,一路上除了几个宫人,竟没遇见什么人。
李年提着宫灯在前头照路,一路上格外安静,只能听见沉沉的脚步声。
赵从低头,瞧着怀中的姑娘,眼中如星河般绚烂。
她乖乖的窝在他的怀里,漏出一节白皙的脖颈,她鼻尖微红,像是一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惹人怜爱。
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小姑娘,这一世,他不会再将她弄丢了。
他收紧手臂,大步向前走去。
丝竹声逐渐消失,近乎听不见。
三人穿过重重回廊,回到了云溪宫。
宫里只有几名小宫女在当值,见赵从抱着连草回来,皆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赵从将连草放在了塌上,蹲下身子,道:“叫她们给你收拾,我就在外头等着,有什么事儿,你喊我就好。”
连草涨红了脸。
这种时候,她能有什么事儿叫他?也忒不要脸!
她别过头去,只盼望他快些走。
赵从起身,又不放心地吩咐了宫人几句,方抬脚离开。
宫人知道连草来了月事,急急忙忙地抬热水进来,而后,便拿帕子给她擦拭身体,换件衣物,待将她收拾妥帖,方才退了出去。
连草捧着一碗姜茶喝着,心里不知为何有一股淡淡的哀伤。
原来这就是长大,带着疼痛,和鲜艳的血红色。
她想一直当个小孩子,但这只是痴心妄想罢了。
姑娘家总要长大、嫁人、生子,就像姑姑和世间众多的女子那样,她也不会是例外。
她吐出一口气,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腰,下床穿鞋。
她推开门,见赵从仍在廊下站着,见着她出来,冲她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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