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的秋菊许是被宫人们收了,可腊梅种在院子里,收不了。”
阿谣望向花园的方向,嗔道:
“我不管,若是冻坏了我的腊梅,我可不依。春喜,你说,若是她们侍弄不好我的花,我该怎么罚她们呢?”
春喜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旁边的宝菱提醒:
“春喜姐姐,小主问你话呢。”
“小、小主,奴婢以为宫人们如今不敢怠慢小主,自然也不敢怠慢小主的花。”
阿谣心里一凉。
其实她自打刚刚从静轩阁出来,就已经猜到是春喜了。
因为那股浓重的香粉气,在清新的雪地里显得愈发浓。与她在柜子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遂低声开口道:
“春喜,我将你开了脸,从今以后,你我姐妹相称,你同我一起侍奉殿下,如何?”
她是在试探。可是这一刻,她也是愿意将自己曾经最最爱重的夫君同人分享,只为求一条离开东宫的生路。
也许遂了春喜的愿,就不会再节外生枝,她也能顺顺利利,离开这里。
岂不是皆大欢喜。
只不过,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上还是不免会有浅浅抽痛,抑制不住。
闻言,春喜先是迟疑片刻,须臾“砰”地跪到地上,激起不少雪沫,她急忙说:
“奴婢身份卑贱相貌粗鄙,哪里敢对太子殿下有半分奢想,小主不可啊!”
可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手紧紧攥着衣襟,满脸的言不由衷。
阿谣突然没了继续说什么的心思。
彼时她们已经到了阿谣养花的地方,她抬眼一看,前几日还开得极盛的秋菊,现下已经败了,只剩下几根残叶,隐在雪里。
一派颓败之势。
像是这两日都没有人侍弄过。可是与顾随传信的那个宫女,便是专职负责替阿谣侍弄花草的。
阿谣心下不安,总隐隐觉得事情不会如想象中那样顺利。
从花园离开的时候,经过春喜,她淡声同春喜道:
“我会同殿下说的,春喜,我会如你所愿。”
但愿也能如我所愿。
-
晚上掌灯的时候,裴承翊才刚刚从外头回来。他这回许是先找地方烘烤去了身上的寒气才进了门来。
进门时阿谣正背对着门口的方向,坐在桌前读一本闲书。
男人就从身后抱住她,带着些微胡茬的下巴搁到她颈窝里,吐气吸气皆温热,就这么痒痒蹭着她。
唇舌还不时吻住她颈上肌肤,留下星星点点的暧昧痕迹。
他声音低低,分外勾人:
“一时不见,如隔三秋。谣儿可想孤了?”
“想的。”
她不假思索便随口答。
“如此敷衍。在看什么呢?”
他放开她,坐到她身边,一把夺过书,喃喃道,
“诗经?”
裴承翊看了眼阿谣小腹的方向:
“是该多学学诗经。不如孤来读,你与孩儿边休息边听着。”
阿谣原本要和他提起春喜的事情,可现下要说的话全被他打乱了。一时插不上嘴,就见他已经念起诗来: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
他的声音很淡很轻,好听得让人一不小心就要沉沦。
裴承翊读完,又是摇了摇头,说道:
“这首不好,太过哀伤,孤与谣儿琴瑟和谐,这首不应景。”
“殿下说的是。”
大约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他这几日心中格外欢喜,待她也格外柔和。不仅温声相待,晚间入睡前,还像哄孩子般一下下哄着她入眠。
阿谣睡着之前,便隐隐约约听见他问了这样一句:
“去岁洛阳没下雪,今日下了这样大的雪,约摸明日街上便会有冰雕,热闹如年节,明日孤带你去看看?”
……
作者有话要说: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引自诗经。
现在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QAQ只要不惹怒他,狗子也有很温柔的时候的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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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长夜漫漫,一身绛色长袍的俊隽男子坐在榻边,一下一下十足耐心地将榻上的女子哄睡,听到她呼吸匀净绵长,才停下手,将她身上的锦被又掖了掖,在女子额上轻轻印下一吻,这才转身放轻步子出门。
这数月以来,她格外乖巧懂事,连带着他对她的耐心温柔也多了几分。
岁月静好,若就这样过下去,也好的很。
将卧房的门带上,裴承翊出了门,便将面上的笑意稍敛,低声唤来陈忠,吩咐道:
“明日是她的生辰,你且着人,将东宫好生布置一番,记住,切莫叫她发觉了。”
他不知道她的生辰,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日是他们初见的日子,裴承翊记得,去年的时候,她说:
“见到殿下,阿谣浑浑噩噩的一生才算重新开始,所以妾身要将与殿下初见的日子,当做自己的生辰。”
他便隐约记着。
“是,可是要隆重一些?”
闻言,裴承翊顿了一顿,仔细想想,才说道:
“隆不隆重不重要,她喜欢热闹一点。”
他好像隐约听人说过,越沉静的人,内心里越渴望热闹。
“是,奴才这就去办。”
“嗯。”
……
与此同时,角落里,一个宫人打扮的女子隐在暗影中,将方才的对话悉数收进耳中,脸色益发难看。
-
深夜,未央宫中。
秦宜然站在椅子后,给坐在椅上的皇后一下下锤着背,说着俏皮话儿:
“姨母可要注意保养,您这样天姿国色,哪能这样夤夜不睡?”
皇后闻言,拍了拍她的手,笑道:
“本宫都已习惯了,倒是你,今日陪本宫到这样晚,就在宫里住下吧。”
“那宜然就恭敬不如从命啦。”
两人正说着话,琴姑走了进来,似乎有话要说,不过见到秦宜然仍在这里,面上略露难色。
皇后摆摆手,说道:
“宜然不是外人,说吧。”
她自然知道琴姑要汇报的是东宫之事,宜然是她看好的儿媳妇未来的太子妃,该知道的还是可以知道些的。
琴姑只得说:
“下面的人查到东宫里有云南王世子安插的眼线,那眼线这几个月以来,似乎还在替云南王世子与东宫中人通信,至于通信的人是谁,目前还未查出来。”
“顾随?”
皇后皱着眉,
“他又想搞什么幺蛾子?”
“奴婢不知。”
皇后与琴姑主仆二人的重点目前全在顾随身上,可秦宜然从旁听着,几乎是在琴姑说完的那一刻,她就直觉这事与林谣有关。
而且关系匪浅。
……
皇后又与秦宜然说了几句旁的话,不过她一概没有听进去,脑海里全被方才琴姑所说的事情充斥着。
待到皇后进了寝宫,她领着婢女往偏殿走的时候,仍在想着。
大约是因为思虑过重,没有注意到前路,下台阶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与人迎面撞上。
撞她的人一身宫婢打扮,这一撞,那宫婢手里拿着的东西落到地上,慌忙低头去捡,连同秦宜然赔罪都忘了。
秦宜然身后的婢女当即便道:
“你怎的这样不长眼,冲撞了我家小姐你担当的起?”
一听这话,那宫婢下意识抬起头看了秦宜然一眼,然后慌忙跪下道歉:
“秦大姑娘恕罪,奴婢并非有意冲撞,还请姑娘恕罪。”
这声音总觉得有些许熟悉,秦宜然定睛看去,顿了顿,倏忽反应过来。
这人是林谣身边的贴身宫女。
林谣的宫女,深夜到未央宫,还能这么轻松地进来,几乎是瞬间,秦宜然就反应过来,这宫婢绝不只是林谣贴身宫女那么简单。
她多半,是皇后的人。
秦宜然的婢女还要扬声辱骂,不过下一瞬便被她扬手制止,她看着地上那个被宫女慌忙捡起的手绢小包,隐约瞧见里面包着一个小锦盒,便压低了声音问道:
“这是什么?”
春喜急着去见皇后,不敢与旁人多言,便找借口:
“不过是奴婢的私物,姑娘恕罪,奴婢还有旁的事……”
见春喜这般情状,出于女子的只觉,秦宜然愈发觉得事情不对劲,便将人拦下,说道:
“你既不肯说,我只好去问你家林侍妾,或者,我去问问太子殿下,也未尝不可。”
这是明摆着的威胁,春喜急的一脸难色:
“姑娘不可!此事、此事只有皇后娘娘才可知晓。”
“哦?这就是说太子殿下还未知晓了?”
永昌伯姬妾众多,秦宜然虽是大房嫡女,可自小就要在府中周旋勾心斗角,春喜哪里是她的对手,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就将事情全给套了出去。
就连那个锦盒,都被她弄到了手上。
……
将春喜打发回东宫以后,秦宜然也没急着回偏殿就寝,反而径直出了未央宫的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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