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世同臣下说话时,一向冷肃威仪惯了,语气天生带着帝王之威,给人一种压迫感。
同容晞说话时,若不稍加注意, 自然也是语气沉重。
但这女人都已经是他的良娣了,胆子还是恁小,他语气重些,她就怕成这样。
之前容晞伺候的那位俞昭容, 传闻也是个蛮煞的主子,她又是怎么在俞昭容身侧做事的?
慕淮对此想不明,却觉在她成为太子妃之前,他还有许多事要慢慢教她。
待众人归至东宫后,下人们很快便在殿中摆好了午膳,菜色有玄炙牛腩、水晶脍、鳝丝羹等珍馐美食。
见容晞的吃相仍如小猫似的,看着胃口不佳。
慕淮撂筷,看向了她。
他未语半字,但那女人竟是吓得险些噎住。
慕淮终是又沉了眉目,却在容晞轻咳时,将大掌抚上了她纤瘦的背脊,为她轻轻地拍着。
他刻意控制着语气,问:“孤可有斥你半句?你为何要怕成这样?”
前半句,语气还算平静。
后半句,语气又开始变重。
容晞眼眶微红地看着慕淮,连连摇着头首,小声回道:“…是妾身自己不小心,不是夫君的原因。”
她到现在,骨子里都还怕极了慕淮,纵是成了他的妾室,这一点也改不了。
慕淮眉间愈沉,将手从她纤弱的背脊处移下。
他终于觉得,圣贤那句女子难养,说得简直是太有道理。
养女人真是麻烦,既说不得亦碰不得。
斥一句,她眼中便要含水。
碰一下,她那娇嫩的肌肤便要泛青泛红。
娇气至极,磨死他了。
虽说那女人并未因为满牙这个乳名对他失了敬意,他的面子被寻了回来,但慕淮心中仍是不爽利。
这般想着,慕淮唤了丹香至此,冷声问道:“这菜食是哪个庖厨做的?”
没等丹香回话,慕淮眉眼凌厉,又道:“良娣吃不惯,日后别让这人做了。”
丹香眨了几下眼,恭敬应是。
却觉太子虽然脾气乖戾,但是对容良娣,却是极为宠惯的。
令容晞胆战心惊的午膳用罢,慕淮并没立即出东宫理政,而是又遣人寻了太医。
上次太医为容晞看诊,他并不在她身旁,虽然得知容晞身子无虞,却仍是不放心。
来的太医还是上次为她诊脉的那位青年,他穿着太医统一的练雀深碧时服,头戴偃巾幞头,相貌很端正。
因着上次慕淮不在,为避嫌,看诊时殿中还置了屏风。
这年轻太医上次没看清容晞的长相,这回虽只淡淡瞥见,却仍是被惊艳得怔住了。
他虽很快调整了神情,但慕淮将他的细微表情看在眼中,还是冷睨了他一下。
太医只觉有股阴风往他宽袖里钻,他险些冒出冷汗,深叹这太子真是不怒自威。
待为容晞诊完脉后,太医恭敬道:“良娣身子无恙,胎儿康健,只是殿下仍要小心…良娣身子未满五月前,不可擅行房事。”
话毕,慕淮面色未变,容晞却羞得底下了脑袋。
慕淮瞥了眼那女人泛红的小脸,又对太医命道:“照顾好良娣,若她平安诞下皇嗣,孤自会重重赏你。若她这胎有虞,你那幞头下的脑袋,就别要了。”
太子戾名在外,又极其宠爱这位民间来的良娣,年轻太医今日来东宫前,便做好了心理准备。觉慕淮会说这种骇人的话,一点都不奇怪。
慕淮让太医退下时,容晞却柔声唤住了那太医,道:“太医先留步,你为殿下也诊诊脉。”
太医应是。
慕淮端坐在罗汉床处,单眉微挑,不解道:“孤又没患病,没必要让他诊脉。”
容晞这时走到慕淮身侧,跪在他膝旁,用纤手将他的腕部轻抬,放在檀木小案处,随后语带关切地细声同他解释:“殿下身体自是康健的…但殿下近日政务繁冗,未免会积些小病的苗头,让太医瞧瞧,也好防微杜渐。”
见梳着高髻的女人美目盈盈,慕淮不再拒绝。
他二十多岁时,体魄却是康健,且因着习武,身上蛮力亦大。
许是因着这点,他前世就没怎么注意过自己的身体,虽说太医按制需要时常为帝王诊脉,但他觉此举无用,便将此制免了。
直到他快近而立之年时,才发现身子出了些小问题,却仍没在意。
再后来,他下朝后在乾元殿晕厥,太医方才告诉他,要开始注意身体。
可那时的他,已然连提个长刀都觉费劲。
重活一世,身侧多了个女人,提醒他注意身体,这滋味不差。
这一世,他有了容晞,又有了子嗣,属实应该保养身体,多活个几十年。
思及此,慕淮面色稍霁。
太医言罢他体魄康健,却又添了句:“但殿下的肾火…却有些旺,可开几副清火的方子,调理调理。
话不用点的太明,容晞和慕淮自是知道太医的这番言语到底是何意。
容晞面上如火烧般红,慕淮这一月几乎都在茹素,虽说二人寻了别的法子,但他一直都未得到真正的满足。
许是归宫前慕淮对这事过于放纵肆意,容晞也不清楚慕淮能忍多久,若他真不准备纳其他女人,那他这番,还得再忍个十来月。
于他这样重|欲的人来说,真是怪可怜的。
太医离开东宫后,慕淮瞧着容晞看向他的眼神竟带着些许的悲悯,他锋眉微蹙,颇为不悦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孤,等你肚子里的那块肉落地后,孤俱都会在你身上找回来…你一顿都躲不掉。”
最后一字咬音极重。
容晞听罢,将娇小的身子伏在他的双膝,耐着心中的羞赧,嗓音低柔道:“嗯…妾身知道了。”
慕淮面色犹自泛阴,这女人自是不知道,他素了都快十几年了。
再一见她伏在他膝上,颇有“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的纤弱美态,他冷硬的心终是微松变软。
慕淮伸手抚上了她软小泛红的耳垂,慢慢地捻揉着,就像抚弄着一只小猫。
见她模样因此变得愈发娇怯惹人怜,又倏地将地上的女人抱举在身,大手一揽,圈住她的腰肢,让她坐定在怀。
丹香这时刚欲将熬好的坐胎药端进殿中,不想却见到了两位贵主的亲昵之态,忙别过了脸去,想着自己到底是将药端进去,还是等这两位主子腻歪完了再进。
慕淮已然看见了丹香的身影,亦嗅闻到了苦药的气息。
怀中的女人自是也闻到了苦药味,眉目也颦了起来,似是对那苦药有些抗拒。
慕淮对丹香命道:“将药端来。”
丹香垂着头首,将药盅端到了小案上。
容晞刚要让慕淮松开她,她好饮下那坐胎药,却见慕淮一手圈着她的腰,另一手端起药盅,竟是微啜了那苦药一口。
她一怔,不解地问:“夫君…你……”
慕淮觉这药甚苦,眉宇复又蹙起,语气淡淡地回她:“孤喂你。”
第34章 甜的(一更)
慕淮的手生得很好看,骨节分明又修长,言罢要喂她后, 便用透白的瓷勺搅动着药盅中的汤药,让仍有些热烫的苦药便温, 好喂进那女人的嘴中。
容晞听到慕淮要喂她喝药,心中竟是有些慌乱,之前她是奴婢, 伺候他习惯了。
而且慕淮毕竟是太子,又是那样一个性冷倨傲的人, 竟是亲自为妾室做这种事,未免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自打容晞随慕淮回宫后, 便觉得慕淮对她的态度变了许多,到现在,慕淮对她的种种举动简直可以说是娇惯纵宠。
容晞想不通他转变的缘由,许是为奴为婢惯了,见身为夫君的他如此宠爱自己,她心中虽甜蜜,却也觉得不真实,甚至觉得有些负担。
那负担中还夹杂着不安。
她怕现在慕淮对她好,将来又会冷落她,去喜欢别的女人。
容晞觉自己有孕后,真是多思多虑, 用句“女之耽兮”来概括自己此时的心境,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她想,慕淮肯定对她是喜欢的,亦是有感情的。
或许这番转变, 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才生出了爱屋及乌的心思。
容晞双颊泛红,小声对慕淮道:“夫君…还是让妾身自己饮下这汤药罢……”
见容晞在他怀中伸着纤手,要去夺他手中的药盅,慕淮蹙眉,低声命道:“扶好了,别摔下去。”
容晞只得依言,用纤腕环住了男人的腰,任由慕淮拿着瓷勺,往她嘴中一次又一次地喂着汤药。
慕淮喂一口,容晞便低首饮下一口。
只是这药实在是太苦,她每饮一口,那眉目便颦下几分。
慕淮见她这副模样,生出了些许的兴味,这女人在他怀里很乖巧,没有任何抱怨。
她太乖顺了,乖得让他想欺负她,甚至想把她欺负哭。
慕淮强自压下突然生出的邪祟心思,药还差小半碗,得让这女人都喝下去。
苦药入喉,实在难捱。
这药属实是太难饮,弄得容晞的那双桃花美目不自觉地就变得眼泪汪汪。
容晞觉眼眶中的泪意有些抑不住,微有些无奈,她原是不想哭的,可着实是身不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