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菀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我就知道。”
上辈子一分未得,最后叔父仍千里迢迢赶来郇都给她娘俩收棺,她就知他良知未泯。
韩仲丘处理得非常好,韩菀放心了,果然叔父是贪欲不强的人,有了适当的一部分,他就觉得足够了,就不再惦记其他。
这样很好。
韩仲丘能有这般持正的态度,韩菀很高兴,所以她只点了个人,吩咐近期盯一下韩晔就可以了。
其实有叔父训压,韩晔那边基本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她出于谨慎心理,还是吩咐了一声。
近卫应了一声,恭敬告退。
明堂安静下来,韩菀伸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索性把笔搁下了:“晚了,明儿再处理吧。”
她侧头看穆寒。
刚两人正在商量着细调人手,不,应该就主要她说,他偶尔简短回一句。
一张长长的紫檀大书案,就放置在南窗下的矮榻上。她端坐正面,而他坐在侧边。两人距离很近,就半臂上下,她一侧头,就能看到他微微青茬的整洁下巴。
夜深了,院内安静,偶几声虫鸣,榻下一座枝形连盏烛台燃烧,明亮又静谧。
由于处理公事,韩菀把仆婢都屏退了,室内就他们两人,她搁下笔,伸伸腿一侧身,就歪坐在他身侧。
她顺势拉着他的手,吻了一下他的嘴角,刚好瞥见他脖颈上非常明显的喉结,她又好奇伸手拨弄了一下,硬硬的,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她侧头挨着他,“怎么啦?”
话说完,韩菀眉头就皱起来了。
其实她不是感觉不到的,否则,她平时也不会一上来就又亲又碰。
穆寒端正跪坐,脊背挺直,视线微垂眼睫不动,又恢复了那个石头样儿。
一整天都是。
白日她就隐有察觉了,也就不独处,所以不明显。
她又亲又吻,又拨弄,他动也不动,又恢复了那个沉默寡言又冷又硬水泼不入的石头样,甚至比之前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韩菀就生气了,怎么会这样!她明明已察觉到了他的松动。
自梦魇拥吻那夜,穆寒抱着她亲自照顾她,她分明感觉到他的情动。他已没法像先前那般心如止水。他勉力维持平静,一再回避,实际这恰恰说明了他控不住心绪了。
所以,韩菀才有了第二次表白。
以柔克刚。
她真切感觉到了他当时的战栗。
本来韩菀很有自信,哪怕这次不行,火候也差不多了,她再多使一把劲,两人就能在一起了。
她是当事人,她有感觉的。
可为什么,一天时间,突然就这样呢?
这怎么回事?!
穆寒并未为她解答,他沉默侧身,打开樟木小箱开始收拾案上文牍,韩菀憋气正要说话,有敲门声,温媪问她是否抬水进来。
沐浴用水很重还烫,韩菀素来没有将人打发回去抬来抬去的习惯,穆寒垂眸,已迅速收拾妥当退到榻下,她只得暂憋回去,扬声应了。
二人各自沐浴洗漱过后,仆婢伺候韩菀换了一身茜红色软绸袍子,鱼贯退下。
温媪经过门前,看了立在门边等候的穆寒一眼,穆寒静静侍立如同一尊石雕,她收回视线,没再说什么。
穆寒入内,掩上房门,垂目片刻,才转身。
一转过身,韩菀披散青丝,正倚在内室门侧,抬眼看着他。
烛光朦胧,她光洁侧颜染上一层晕黄,白皙如玉,皎洁如早春二月的霜色。
韩菀正想着要如何和穆寒说话,她觉得自己不能太急躁,正忖度间,不想这家伙先出幺蛾子了。
穆寒止步内室门帘前,不再入内,他拒绝再睡韩菀床前脚踏。
当然,他不是这么说的,韩菀让他进来说话,他就伏跪在地:“今主子无恙,卑职不敢再冒犯。”
额心触地。
穆寒闭目。
温媪一席话,犹如冰寒冬夜的一瓢冷水,浇了他一个彻骨透凉,也彻底浇醒了他。
明明知道不应该的,明明清楚不可僭越,可偏偏控制不住,动心动情。
现在,梦醒了。
他回到现实。
上涌的热血凉了下来,发热的头脑恢复冷静,酸涩,绞痛,哽咽,统统都过去了之后,他庆幸,自己还没有铸成大错。
还来得及。
一切种种,尽归于这一点。
穆寒思维前所未有地清晰,端正俯身,双膝着地,额头长触地面。
这一句过后,他不再开口。
又恢复那个闭嘴如蚌壳的模样儿。
韩菀被他气得,一愣,皱眉,她简直气得不打一处来:“你必须睡,这是命令!”
“起来,进去!!”
穆寒微微垂目侍立,一动不动。
简直就一老鼠拉龟的架势,呸,她才不是老鼠!总而言之,几次叫人无果的韩菀怒了,气得她咬牙又切齿。
恼怒之下,她做了一个异常大胆又十分直接的决定,“脚踏不想睡,那就甭睡了。”
拉他不动,好啊,盯了穆寒半晌,她一字一句:“穆寒,听着,我让你进屋,伺候我。”
伺候?
所谓进屋伺候,包含有一个很特殊的含义,这种情况下说,往往只有一个意思。
有一瞬,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寂了半晌,穆寒霍抬头,不敢置信。
终于有反应了不是?
到了这会,韩菀反而冷静下来了,她挑眉:“对,就是你想那个意思。”
她淡淡道:“我记得亲卫营规戒头一条,即忠诚于主上,服从于主上,毋问何时何地。”
韩菀说:“倘若你不从,从前往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阿菀这小脾气啊,我可太喜欢了嘿嘿
给你们一个超级大的么么啾!!明天一章可能会往围.脖放半截图,但估计区别不大的,有兴趣的宝宝到时可以去瞅瞅哈哈哈
爱你们!!
最后还要感谢投雷的宝宝哒,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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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室内沉沉寂然,落针可闻。
韩菀居高临下,盯着穆寒淡淡说了这一番话。
她说得认真,并非玩笑。
一灯如豆,偌大的外室毡毯几柜渐渐没入黑暗之中。
有一丝儿风,不知是从哪个边角罅隙窜进来的,烛火微微闪烁,“啪”一声,骤爆起了一点烛花。
韩菀转身:“进来。”
她一侧身进了里屋,仅余烟蓝云纹门帘在轻晃,脚步声未曾停滞,直接往屏风后行去。
“我记得亲卫营规戒头一条,即忠诚于主上,服从于主上,毋问何时何地。”
“倘若你不从,从前往后,就不要再跟着我了。”
言犹在耳。
穆寒攥住双拳,他攥得太紧,关节咯咯作响。
最后,他进去了。
不得不一步一步,往里面去。
越过那道略厚的漳缎门帘,内室要稍亮一些,妆台和木桁边上各立一个单支烛台,照亮了悬挂浅杏逶垂帐缦的宽大矮榻。
编织了精美繁花的羊绒毡毯铺在精贵的柚木地板上,从脚下一路铺就到榻级前,纱质帐缦轻盈极具垂感,倾斜覆盖住了脚下的毡毯的大朵繁花,浅杏水红,晕黄烛光,摆设温暖柔和。
韩菀背对他立在榻级前,巨大檀木屏风彩绘精致,紫檀木色泽内敛光润。她手轻轻一动,茜红色的软绸袍子自肩颈滑下,落在地面上,一段弧度优美的玉白颈项,初霜般的色泽,她仅剩一身薄绫寝衣。
春夏寝服用料极薄,上等绫纱做工精细,隐隐能看见底下羊脂玉一般的色泽。
她没有回头,缓步步上榻级,拥被半倚抬眼看他。
韩菀示意他把衣裳脱了,“上来。”
一开始是冲动,可现在却觉得挺好的,干脆利落,他和她有过关系之后,不管怎么推怎么拒也没用了。
暮春三月,微微有些倒春寒,不热,也不冷,夜间凉风习习,贴着柔软的绸面衾枕,感觉极舒适。
韩菀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引枕上看着他。
晕黄烛光,照亮从门帘至妆台的一大块地方,穆寒站在屏风一侧,下颌绷得紧紧的,他垂眸片刻,在韩菀的注视下,一件一件把衣裳解去。
先是厚重的皮质腰封,他一直都是穿着黑色的束袖布衣,简单又朴素,久而久之,连针线房也不再费心思给他做那些精美绸服了。他身强体健,不畏寒暑,犹带微寒的三月,他就里外薄薄两层棉布衣裳。
很快就卸下了,布满新旧伤疤的精壮上身,橘色烛火映照泛一层蜜色光泽,肌理分明贲张,极魁伟极健壮,绷得紧紧的,如猎豹一般矫健爆发力十足。
穆寒身上仅剩一条长裤,他垂眸,没有再动,韩菀也不计较,让他上来。
烛光映在他浓密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侧脸半明半暗,压抑极了。
鎏金香炉微微吐着青烟,百合香息馥郁浓醇,烛光微亮,帐缦低垂半合拢,他撩起垂幔,登上榻级。
他上来了。
帐缦是厚纱的,微微透亮,穆寒一进来,感觉整个空间一下子就小了,干净皂荚味道,熟悉又陌生的男子阳刚气息,和淡淡的桃花香混合在一起,能清晰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粗重压抑,清浅紊乱,交融在一起,空气放一下子就滚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