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郑重的一番话,其中信重溢于言表,教闻者热血沸腾。
穆寒蓦跪倒在地,锵声:“寒见过主子!卑职万死,亦敢不负主子所托!!”
掷地有声。
他跪得同样铿锵有力。
韩菀欣慰,也很牙疼,这人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伤患啊?!
“好!”
她俯身扶起穆寒,“你欲不负我,当先好生保重自己才是。”
“卑职无事,请主子放心。”穆寒还是那句话,
那好吧。
端详两眼,没见伤口渗血,韩菀无奈,只好随得他了。
接下来,两人就亲卫队一分为三的事情商量了一下,这个穆寒熟,很快就确定下来了。
“那就这么定了,罗阿叔就放到二郎院里,田荭是阿娘陪嫁孙媪之子,阿娘这边交给他合适。”
韩菀说的这位罗阿叔,全名罗平,韩氏世卫出身,是目前武卫队的队正。原来韩父就是打算他退后才让穆寒接手的。最是忠心耿耿,她就打算放在弟弟身边。
孙氏不管分析还是上辈子事实,她身边的危险系数都是最低的,所以优先弟弟。当然,韩菀也极重视母亲安危,询问过穆寒后仔细调配了护卫人手。
约莫半个时辰,名单就拟好了,韩菀交给女婢,吩咐拿去武卫营房。
即日就开始。
……
屋里清净下来了。
韩菀经坐在炕几旁,而穆寒肃立在她身后的坐榻一侧。
她搁下笔,回头瞅了他一眼,想起从前,他也是这么一动不动一站半天的。
她勾勾手指,“过来。”
穆寒依言上前,韩菀指了指他面前的脚踏,“坐。”
他身上还有伤,这么绷紧站着一动不动,久了肯定不行的。
穆寒犹豫了一下,照理主子有命,他是毫不犹豫执行的,可这……
韩菀笑:“你不仔细养伤,怎么好好护我?”
“快坐吧。”
穆寒迟疑一阵,韩菀作势拉他,他最后还是矮身跪坐在脚踏上。
至于炕几另一边,韩菀知道他肯定不会坐的,索性也不提了。她不在意,但穆寒显然并不是。
脚踏宽大,垫了羊绒软垫,也很暖和舒服,也行的。
乳母欲言又止,觉得不合规矩,韩菀没理,随手将屋里伺候的人都挥退了。
将跪坐的小腿放开,盘膝斜倚在身后的弹墨大引枕上,她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
姿态闲适有些慵懒,很随性,美眸灵动,眼角微红平添一分天然妩媚。
很久没见了。
外面多传韩女郎娴贞淑静,但其实并不是,这不过是父母要求罢了,韩菀嘀咕不乐,但也不得不装装样子。
她装得挺好的,不过在父亲跟前不会,旧日穆寒拱卫在侧,也是知道的,并不诧异。
“不装了,装也没意思。”
父母拘她是因为襄平侯府,怕她被人挑剔。但韩菀上辈子装了好几年,投奔郇都住进襄平侯府后更是人前人后没放松一点。
可即便是这样,最后母女还是没了,商号也没了,那她何必再为难自己?
韩菀一气喝了半杯茶,痛快搁下茶盏,又看了穆寒一眼,发现他嘴唇有些干,就随手另倒了一杯,塞到他手里。
她坐直,沉吟半晌,说:“母亲昨日和我说,要准备启程去郇都了。”
屏退众人,独留穆寒,当然是有原因的。
或许两人还不算很熟悉,但有些话有些事情,韩菀谁也说不出,唯独一个穆寒。
这郇都,要去吗?
上辈子,她和母亲都死在郇都。
但韩菀左思右想,“不去只怕不行。”
父亲临终叮嘱,不是没有原因的。东阳君三代而斩,韩父去世,韩氏商号和韩家娘仨都没了倚仗。这等世道,想保住自己和家业,韩家急需一个新靠山。
另外再有一个。
韩菀垂眸,有关她的遭遇和父亲死因疑点,她唯一知道的线索是在郇都,她心里其实也是想去的。
她很在意后者,无论如何她都要查个水落石出。
不管主观客观,她都趋于重入郇都。
只不过,韩菀却不想事事都和上一次一样。
“穆寒,你有什么看法吗?”
她侧头看穆寒。
穆寒跟在韩父身边多年,目濡目染,见识不浅,闻言垂目思索片刻:“卑职以为,府中当独立为好。”
于是韩菀就发现,他是个很认真的人,反复思量过后,才认认真真地说出自己的意见。
“独立?”
和韩菀想的一样。
襄平侯府再好,那也是寄人篱下,不但各种不方便,这依附进去,人也不独立了。
上辈子只有母女二人,没法推却,这辈子韩菀却是不愿意的。
可弟弟还太小,十五都没有,不算成人。
不够啊!
韩菀撑着下巴,那要怎样才能顺利成章独立呢?
……
室内静谧,鎏金博山炉青烟袅袅,淡雅的香息慢慢氤氲开来。
韩菀在思索。
穆寒不动无声,以免扰了主子思绪。
两人坐得很近。
韩菀一手拄着炕几,一手托腮,靠在炕几一侧。
穆寒就紧坐在炕几之前。
两人相距,大概就一掌长宽。
一丝淡淡的馥郁暗香,不同于香炉里的百合香,有些类似桃花,是韩菀的体香。
淡淡的桃花香气沁入肺腑,室内安静,便一下子清晰起来。
穆寒一顿。
他觉得自己冒犯了主子,顿了顿,他便低头无声往后退了一些。
他手里还端着个彩釉陶盏,这是主子刚才亲自斟给他的。
嘴唇有些干。
静静看了半晌,他低头喝了一口。
上好的茶汤,温热浓醇,很甘甜。
他默默想,主子如此信重于他。
他当万死以报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贴身侍卫√,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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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亲卫队一分为三,当天便进驻三院,开始戍守拱卫。
原先营房就此解散,郦阳居这边,将前后院两侧的排房安排为新的营房。
待晚间熄灯,穆寒退出正房时,他的屋舍已经安排妥当了。
握着方才韩菀给他的小玉瓶,穆寒身上伤口不少,怕他省着,韩菀又给了一瓶并说用完还有,不必俭省。他跟着女婢往安排好的屋舍行去。
不远,从左侧甬道一绕过去就到了。
屋子干净简洁,他的东西分门别类安放在类似位置,床柜摆设和他原先屋子风格是一样的,就是多了许多日常用品,茶炉杯盏簋箸烛台应有尽有,收拾得很仔细,很明显收拾仆妇被提前嘱咐过。
穆寒有些拘谨:“谢主子。”
女婢其实也奇怪,不过不管怎么样,主子明显看重,穆寒本人又是卫队长了,她态度热络。
“庖厨有热水,穆卫尽可取用。漆柜里伤药常用药尽有,上头贴了签子,不过主子吩咐过了,医士每日会过来换药的,……”
女婢介绍完毕离去,庖厨仆役提来热水,他拒绝了帮助,慢慢擦洗干净,换上一身簇新的细棉寝衣,躺了下来。
蓬松的衾枕被褥,簇新柔软,带着阳光的味道。
床头矮几立着一支陶瓷烛台,在静谧的夜里淌下晕黄柔和烛光。
自意外发生后就一直绷紧的心弦终于松开了。
穆寒自责又歉疚,暗暗发誓,定要竭力拱卫郦阳居,断无纰漏。
他细细琢磨了宿卫轮值和岗哨位置,再三推敲,最后确定无误,才阖上眼睛。
……
次日天未亮,穆寒准时睁开眼,后面的排房陆续燃起灯火,他翻身而起。
仆妇端来早膳,汤饼饵糍类多量足,这吃食都是从郦阳居的庖厨出来的,小厨小灶,味道十分好,最后仆妇端上一个陶盅。
这是大骨药材汤,给诸卫伤员补益,韩菀特地吩咐的。
热烫的汤羹入喉,整个胸腹暖洋洋的。
穆寒很快解决了早膳,检查了着装佩剑,在卯时前就出到正院寝屋,入内拜见主子。
韩菀已经醒了,正跪坐在妆台前,女婢给她梳发绾发。
她有一头很美丽的青丝,鬓黑如漆,光可照人,映着莹莹烛火,比之楚国来的最上等丝绸尤胜几分。
女婢十分小心执着玉梳轻轻顺着生怕不慎损伤,韩菀本人却不大在意,听得穆寒问安声,她按了按额心花黄,回头笑道:“来了?”
“坐罢。”
她大概还要好一阵子,韩菀就让他先坐一会儿。
穆寒却不肯,他有点拘促,顿了顿,才回:“卑职不用坐。”
他退到屋角,肃立在壁柱一侧。
韩菀在靶镜里瞅到了,无奈,好吧,由得他了,反正刚起身,这一屋子人估计他坐也坐得不自在。
“早膳吃了没有?”
“回主子的话,已用过了。”
“如果不合口味,你告诉厨下就是,还有日常起居,有什么不合适的需要的,就吩咐洒扫的小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