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这么多,结论就一个,若能说动缙国与信国结盟联手,三十万大军和信军联手,必能一举大败郇军获胜。
信王沉吟片刻,点头:“此策上佳。”
“只要说动这缙国,怕是不易。”
策是上上策,但实际操作却很难。信郇志在天下之心,是无人不知的,一旦决出一个胜者,不管谁胜,下一个矛头必对准缙国。
对缙国而言,信郇都是豺狼虎豹,没一个好的。这个唯一幸存的小国虞,还是缙国特地留下来的,为的就隔开郇和信。
这所谓的联手,其实是差不多是归附,就比投降好一点。等以后信王得了天下,肯定不会留下缙一个国中国的,对于缙来说,还是失了国。
据探报,缙国上下正秣马厉兵,缙相稽侯魏其几次三番赴大营检阅,调集粮草,增召兵卒,检视关防,可完全没有归附投降的意思。
不过不管如何,还是要尽全力试一试,信王长吐一口气,直起身:“谁愿出使缙国?”
计策是糜松提出的,他拱手:“王上,臣愿前往。”
“好!”
只不过,糜松本人却是和缙国和魏其没什么交情的,这种难事,还是再添一个熟悉人成功率才尽可能更大一些。
这样的人,在座还真有一位。
信王视线落在太子丹身后,太子丹也已同时回头,韩菀站起身:“王上,元娘愿前往!”
铿锵有力。
说到和魏其关系最好,甚至还有私交恩义的,只有韩菀,她也毫不犹豫,自动请缨。
“好!”
信王叫了一声好,此事紧迫,事不宜迟,他立即吩咐散了,二人尽快启程。
信王太子丹留下糜松和韩菀,信王道:“辛苦元娘了。”
这一行有险有难,确实辛苦,但韩菀抱了抱拳:“王上言重,我等必全力以赴!”
她惟愿手刃郇王。
这一年多,她不遗余力襄助信军战事,情报、物资、后勤工作,穆寒竭尽全力征战沙场,两人一心只为复仇。
眼下倒算是个机会,但韩菀没提。
愿望归愿望,战场她是不进的,接触不了郇王,而战况凶险万分随时变数,请求特地留下郇王给她杀强人所难。
韩菀不会开这个口,她也不说穆寒。
万一最后是什么凶险万分的情况,那岂不是坑了他?
韩菀一概不说,只做,她只求郇王亡国亡家兵败身死,并为此全力以赴!
这一年多时间了,她连信都的家也没回过一趟,东奔西走里外忙碌,终于等到了最后决战时刻。
现在有需要她出大力的地方,韩菀二话不说,锵声应是。
旋即匆匆退出,稍作准备,马上就出发了。
临行前,夫妻暂别,穆寒顾不上身边还有其他人,伸手抱了抱她,千钧臂力,透过坚硬铠甲透了过来。
韩菀冲他笑:“我很快回来了。”
眼前男人一身玄铁铠甲,目光坚毅身姿挺拔,气势凛然威武赫赫,无声肃立间,沙场血气已扑面而来,教人心动神颤。
快两年的战火洗礼,穆寒已成长成一个真正顶天立地的将军。
他现在是信王麾下九大将之一,深得倚重,且还被主帅老将匡胥视为接班人的第一位。
如剑胚淬火,蜕变成最耀目锋利的宝剑。
唯一不变的,就是他对她的爱。
他看她的眼神,隐隐噙着担忧。
近些年他身在军中,她出外他再没法跟在身边,每一次他都是这样的。
韩菀不禁笑了笑,侧头看了眼,大家很识趣侧身聊天,她乘人不注意,飞快踮脚亲了他脸颊一下。
她悄声说:“真俊!”
穆寒耳垂泛红,飞快蔓延至耳廓,他捏了捏她的手。
他小声叮嘱:“小心些。”
缙国之行非常重要,没法不去,夫妻唯有暂别,只希望能尽快团聚。
待她平安归来,他手刃郇王。
……
夫妻匆匆话别,韩菀就出发了。
这趟是隐蔽出行,一行人悄悄跟着补给车队从角门出去,穆寒没法远送,他站着举目直至看不见人影,久久,才肯折返。
而韩菀等人就全速往缙国去了。
先走水路,再转陆路。
跟着韩氏的船队从弥水转入缙水,而后一路北上,以最快速度抵达缙都。
再次来到缙都,既熟悉又陌生的宏伟城池,韩菀并没多少时间去感慨,立即跟着车队进了城,在预备好的地方落脚。
韩氏的产业,大多都已由明转暗。她投了信国,如今该天下皆知,类似栾邑矿脉这些没法转移的大宗她已暂时放手了,矿镇人员全部转移。
乱世之中,在所难免,韩菀并不在意,他日若信王得天下,这些都会回来的。
不是问题。
至于其余的,缙国这边,明转暗还很成功的。落脚的地方很多。进驻之后,略略了解缙都情况下,糜松立即往稽侯府递了使帖。
他随即就会携国书登门。
可帖子刚递上去,他们却接到一个消息,郇国的人也来了。
来人是杨膺。
郇王和他们想一块去了,并由于距离更近,抢先一步已登了稽侯府门。
“……并不顺利,杨侯进后片刻,旋即被魏侯请出。杨侯出厅门后脸色沉沉,而魏侯极不虞。”
这是信国和韩氏往稽侯府放的眼线,拼凑在一起后得到的紧急回禀。
糜松和韩菀对视一眼,脸色很不好看,但也没太出预料。
之所以脸色不好看,是因为郇国也来人了,而魏其的反应并不出意料。
这是对郇国来人的反应,想必也是对他们的反应。
糜松起身:“走,去稽侯府!”
现在只各凭本事了!
要找魏其就没法隐匿行踪,当下糜松也不迟疑,和韩菀立即出门登车,直奔稽侯府。
“不必多言!”
稽侯魏其神色冰冷,断然拒绝:“缙拥三十万雄兵,拒一切来犯之敌!”
缙国人,宁可战死,也断不会归附和投降!
糜松等人的待遇,和杨膺一个样,魏其一听,当即拂袖,令人将信国来人扫地出门。
这下子,信郇双方都清楚知晓对方存在了。
杨膺霍地站起:“岂有此理!”
他听李翳说完,脸色阴沉沉如水,“查他们在哪出落脚吗?”
魏其虽极不喜,只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但杨膺他们不同,几乎是一听见糜松韩菀,他立即就生了杀死的念头。
即使他们得不到,也断不能让信国得到!
杨膺李翳一时危机感大盛,因为韩菀。信王特地遣韩菀来,心思不言自喻。这韩菀和魏其有私交,还有昔日襄助恩义,这一点,他们就落了下风!
想到这里,杨膺是咬牙切齿,想当初,若不是韩菀坏了他的布置,有黄胜在,郇缙结盟十拿九稳。
岂会有眼前困局?
公羊夷轻咳两声,摇头:“此事重大,私交断不会影响稽侯决定。”
此事对郇国同样重要,郇王遣出公羊夷及杨膺出使缙国,由李翳护送。不过公羊夷年纪大了,舟车劳顿未到缙国就病倒,刚刚才醒,故昨日并未去稽侯府。
公羊夷判断还是很中肯的,这等国运大事,哪怕是魏其亲爹娘来当说客都不管用,更何况韩菀。
见李翳阴沉着脸摇头,糜松韩菀肯定是知晓他们存在了,也没住驿馆,出了稽侯府左拐右拐,不知去向,公羊夷就道:“莫在纠结此处,我们还商议一下,怎么才能劝服稽侯。”
可不管怎么劝,都劝不服。
正如公羊夷判断,这是归附失国,就算魏其祖宗十八辈都来,也没用。
双方不断登门,魏其一概不听不允不容商量,断然拒绝,而后立即将人请出。
公羊夷杨膺是这待遇,糜松和韩菀也是这个待遇。
两边都一筹莫展。
韩菀已旁听许久了,糜松是丞相也是正使,这事魏其明显也不想和她论旧情,她一直都没说过话,不过这一次,听魏其烦不胜烦,吩咐管家:“下次不管哪国,一概不见!”
他已连续见了三次,足够多了!
韩菀遂站起:“魏伯父,一别数年,我们小叙片刻如何?”
魏其看了她一眼,眉心皱得紧,顿了片刻,到底没有拂她面子,起身往外行去。
韩菀看了眼糜松,点了点头,起身跟上去了。
她跟魏其进了外书房。
魏其甚是烦躁,几年不见他看着老了许多,往昔那个儒雅风流形象所剩无几了,两鬓斑白不少,眉心深深一道褶痕。
他确实为缙国呕心沥血,缙国有兵无将前途晦暗,他肩负的东西非常沉重,重压之下,自然儒雅风流不起来了。
“菀娘,若你是来魏伯父府上做客的,伯父扫榻相迎。但若是其他,你不必多言!”
一进书房门,不等坐下,魏其一抬手,就断然堵住韩菀的话头。
韩菀坐下,等侍女上了茶,她递了一盏给魏其,“伯父稍安勿躁。”
“我知道伯父宁折不弯,缙国文武也誓要和来犯之敌死战到底,伯父与诸位高义,菀娘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