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旭脸色都青了。
都到乾州了,若是生些事端,他如何都母亲交待?
如何同赵家交待?
阮旭紧张,伸手拉了他到一侧悄声问话,“可是旁人换衣服的时候,你闯进去了?”
阮奕拼命摇头,“没有!”
阮旭心中遂更确认了几分,恼火问道,“是姑娘家换衣服的时候?”
阮奕怔了怔,心虚道,“不是。”
阮旭恼火道,“人呢?”
阮奕嘴角微微耷拉,委屈巴巴道,“走了,连再见都不让我说。”
阮旭想死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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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入夜,乾州官邸外马车停下。
侍卫撩起帘栊,迎了知府赵江鹤下马车。
赵江鹤一身官服,脚下踩着官靴,面容不苟言笑。
马车驾车离开大门,从一侧的官邸角门将马车驶了进去,直接去马厩处安放。
官邸大门口,小厮迎了上来,“大人回来了?方才夫人遣人来门口问了好几回。”
赵江鹤却没应声,问道,“大小姐接回来了吗?”
小厮微楞,赶紧应声,“昨日里便接回来了,也见过老夫人和夫人了,夫人安排在三省苑中住下了。”
三省苑,赵江鹤目光微微敛了敛,脚下亦踟蹰,转眸看向身侧的小厮,目光中隐隐不悦,“三省苑是姑娘家住的地方吗?”
小厮尴尬笑笑。
但这是夫人的意思,做下人的怎么好说。
赵江鹤眉头微皱,“宋妈妈一道回来了吗?”
小厮赶紧摇头,“没同大小姐一道回来,说是庄子上还有大小姐的田产地契在,这些是大事,得需收拾处理妥当了再来。”
赵江鹤脸上的不悦更甚,“胡闹!”
小厮不敢出声了,心想这声应是冲着大小姐去的。
大人对大小姐什么态度,眼下还不明亮,没必要去触大人霉头。
这一路往主苑折回,赵江鹤问,“锦诺人呢?”
小厮应道,“下午时候,夫人让杜鹃和海棠领了大小姐去城中逛逛,晚些回来,老夫人就让周妈妈遣人来寻大小姐训话,眼下还在老夫人苑中,没出来呢……”
小厮也捉摸着大人的神色。
赵江鹤脚步彻底停了下来,“昨日才回府,在老夫人跟前训什么话?”
小厮迟疑道,“似是……今晨在夫人跟前请安时,惹了夫人不快,夫人砸了茶盏子……”
赵江鹤脸色微变,“砸到人了吗?”
小厮摇头,“没!”
赵江鹤眉头微微拢了拢,片刻,沉声道,“去老夫人苑中。”
“哦。”小厮赶紧应声。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更新来啦~
第10章 诺诺
乾州官邸中,老夫人的苑落叫慈住苑。
离赵江鹤和王氏的苑落有些远,在苑中稍僻静之处,王氏是是老夫人吃斋念佛苑落自然要安静些,实则王氏不想同老夫人挨这么近。
三省苑就在慈住苑边上。
已是入夜,路过三省苑时,赵江鹤抬眸瞥了一眼。
苑门口虽点了灯,但灯火却昏黄。
昏黄的灯光幽然映出苑门口‘三省苑’几个大字,赵江鹤颇觉有些刺眼,脚下也不觉驻足,小厮的顺势看去,一眼便看到大人目光落在‘三省苑’三个字上,顿时知晓不合大人心意。
小厮赶紧应道,“小的明日就让府中换了。”
赵江鹤没有说旁的,继续往慈住苑去。
小厮亦为难,“大人,苑名当唤什么字好?”
赵江鹤面无表情,“问夫人。”
小厮脸色微妙了一翻,而后应是。
大人这是不满之意应是冲着夫人去的,夫人安排的住处,大人只负责告诉夫人,他不满意,让夫人自己拿主意,夫人还需掂量这苑名。
这不满之意不盛,却够让夫人吃上一壶。
小厮心中唏嘘。
“现在就去。”小厮尚未回过神来,又听大人沉声吩咐着一句。
现在?小厮有些懵,已经入夜了,先不说打搅夫人,便是入夜了,要上哪处换牌匾去?
赵江鹤继续道,“告诉夫人一声,她便是连夜也要将牌匾换了,明日阮家的人来,是来看笑话的不成?”
小厮倏然会意。
大人心中惦记的是明日阮尚书家中郁夫人来官邸一事。
此事是要事,小厮不敢耽误,当下就往夫人苑中快步小跑去。
赵江鹤却在三省苑外驻足良久,心思似是去到很远。
直至他离开,苑中也一直无人出来迎候,应是伺候的人不多。
苑门口的灯光昏暗,又与慈住苑的灯火通明相形见绌。
她惯来喜欢热闹,最怕清净。
越是清净之处,便越是要折腾热闹些。
若是不如她意,还要闹上几回脾气。
她脾气又向来不好,还需哄,还不好哄。
更尤其怕黑,入夜了也要在屋中点上几盏灯,灯火通明才能安稳入睡。
……
赵江鹤眸间氤氲。
恰逢苑中粗使的老妈子出来,自顾着走着,临到苑门口,忽然见大人立在此处,当即吓得跪地不起,“大人!”
赵江鹤敛了眸间情绪,低声道,“这苑中是不住人吗?”
老妈子吓得哆嗦,“住……住……大小姐住苑里。”
赵江鹤沉声道,“住人还黑灯瞎火做什么!”
老妈子当即胆颤心惊,磕头认错,“大人恕罪大人恕罪!”
直至赵江鹤走远,老妈子都不敢起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点灯!
……
慈住苑门口,值守的丫鬟见了他,赶紧上前福身问候,赵江鹤伸手示意她噤声。
这苑中伺候的丫鬟都会意噤声。
老夫人正同大小姐在外阁间训话,房门是阖上的,屋檐下灯火通明。
外阁间内的光束,映出两道身影。
赵江鹤踱步上前,近处的丫鬟屈膝行礼。
外阁间内有训话声传来,赵江鹤低眉,轻声问道,“大小姐来了多久了?”
丫鬟心中颤了颤,支吾道,“一个时辰左右……”
赵江鹤脚下顿了顿,转眸看她。
丫鬟也赶紧低头。
赵江鹤心如明镜,“母亲说这么久的话也累了吧,有没有换茶水?”
丫鬟知晓瞒不住,低声道,“老夫人是方才才来训话的,大小姐先前是自己一人在屋中呆着的。”
赵江鹤淡声追问,“怎么个一人呆法?”
丫鬟吓得心中失了准则,不敢看他眼睛,便赶紧跪下,“老夫人罚大小姐在外阁间中跪着……大小姐先跪了一个时辰……老夫人才来训话的……”
丫鬟一口气说了个实情。
大人本就是乾州知府,掌管州府之事,也过问州府的大案要案,会识人辨色。
方才的话,分明是不着声色的盘问。
丫鬟是府中早前的老人了,旁人不知晓,她知晓,所以大人方才也是寻的她问话。
赵江鹤沉声道,“去给老夫人端杯新茶来。”
丫鬟连忙应是起身。
赵江鹤抬眸看了看屋内,眉头微微皱了皱,正好听到屋中,老夫人开口训斥,“莫以为长在庄子上,从小没人管你,如今回了官邸中就不服管了!连你母亲也敢顶撞,你一日还未出嫁,还是赵家的女儿,就应当好好听你母亲的话。你母亲让你明日说自请住在庄子上,给你生母消孽障怎么了?哪个病死的人不是一身孽障?!你这做女儿的,你生母就留下你这么一个女儿,自请去庄子上给母亲消孽障哪里不对!你母亲都替你周全了,免得你明日在阮家面前难堪,你倒是同你母亲顶撞上了,莫不是非要让阮家知道你是个养在庄子上的大小姐,你自己心中就舒坦了?!”
赵江鹤微怔。
外阁间中,赵锦诺温声道,“孙女并未顶撞母亲。”
赵江鹤抬眸。
她声音平和,不急不恼,却似蕴含足够的笃定与淡然,“孙女回官邸的时间虽不长,却知晓要孝顺祖母和母亲,不忤逆家中。但我娘亲是生我时,伤了身子,渐渐不好,后来病逝。她不是孽障缠身,是因为生我,若要说孽障,我才是娘亲的孽障……”
“你!”老夫人语塞。
赵江鹤亦垂眸。
赵锦诺继续道,“我是娘亲唯一的女儿,不会在旁人面前说娘亲的妄语,还请祖母念在锦诺年幼失母的份上,体恤孙女心中执念。”
赵锦诺言罢磕头,不卑不亢。
老夫人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她。
赵江鹤缓缓抬眸。
性子,脾气,都像极了她母亲。
“你这……”老夫人应是想动怒,赵江鹤适时推门而入。
外阁间的门,“咯吱”一声推开。
老夫人怔住,先前临到喉间想动粗口的话,兀得咽回了喉间,有些迟疑得看向赵锦诺身后的赵江鹤。
老夫人脸色有些微妙,终是故作淡定,说了声,“回官邸了?”
赵江鹤拱手,“儿子回来迟了,母亲勿怪。”
老夫人心中唏嘘一声,面色微缓,“州府中琐事繁忙,你一路辛苦了,明日来见我也是情理之中,何必赶在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