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姬朝宗走到萧雅面前,单膝下跪,低着头,声音艰涩,“孩儿来迟了。”
短短一句话却硬是让强撑许久的萧雅红了眼眶,她抬起胳膊覆在姬朝宗的头上,手指都在发颤,好一会,她才哑声说道:“……回来就好。”
“我先进去看祖母。”姬朝宗说完这句就抬步走了进去。
可姬老夫人刚用了药还在昏睡中,他怕把人吵醒,替人掖了下被子就出去了,“祖母可有大碍?”
“你祖母就是气血上头,谭大夫说了,只要好生静养就好。”萧雅答道。
怕就怕有人不想让他们好好静养。
姬朝宗凤眸微沉,却没说,只看着萧雅说道:“我现在就去诏狱看父亲,再进宫去找舅舅。”
“你舅舅他……”萧雅张口,但想到兄妹多年,那些不好的言语又舍不得吐出,只能叹一口气,道:“你多加小心,你舅舅如今脾气不好。”
说着又解下腰间玉佩递给姬朝宗,同他说,“这个交给你父亲。”
自姬衡被关进诏狱之后,她又因为求情被罚在府中禁闭,她……已有二十多天没见到她的夫君了,不知他在诏狱如何,也不知他睡不睡得安稳,萧雅心里虽如刀绞,却不愿呈现半分软弱。
姬衡在的时候,她乐得依附于他。
萧雅骄傲了一辈子,从前还未出阁的时候,她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向谁低头,更不会去攀附旁人,她是大周长公主,是天之娇女,怎能依附于旁人?可遇见姬衡之后,她却觉得有时候做一个小女人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只要对象是他。
可他不在——
她就得替他撑起姬家这一大家子,只有她还站着,他们才不会慌乱,旁人才不敢欺到他们头上。
好在,如今她的六郎回来了。
萧雅面上抹开一道柔和的笑容,这是连日来,她第一次展露笑颜,“和你爹说,他还欠了我一顿浮太白,让他出来后好生补偿给我。”那日宫宴,她因为身体不舒服就没进宫,她一贯有贪酒的毛病,让姬衡出宫的时候给她带一壶宝宾楼的浮太白,他一脸无奈,却还是抚着她的头轻轻应了。
姬朝宗本以为母亲肯定有许多话要和父亲说,哪想到仅这一句家常话。
可这一句家常却已抵过所有。
无需解释,无需多言,从始至终,他们两人都彼此信任。
姬朝宗以前或许不懂,可和顾攸宁经此一事,倒也看懂了几分,他握紧手中的玉佩,朝人颌首,“好。”时间渐晚,他也未再耽搁,又和姬云狂兄妹嘱咐几句就和几个长辈拱手离开了。
……
诏狱。
许安清还在批阅公文,听说姬朝宗来了,他长眉微挑,傍晚就听亲信说姬朝宗和顾攸宁回来的事,那人一向行事张扬,不知道躲避锋芒,即使如今姬家落到这种田地,他也依旧我行我素,一进城就给京兆府送了一份大礼。
这不,现在又闹到他面前来了。
诏狱由天子统管,无天子旨意,谁也不准随意进入诏狱,纵使皇亲也不行。
来回话的官差一脸为难,低着头,说道:“卑职说了,可姬大人还是不肯走,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若是旁人,他也不会特意过来,可那位可是姬大人,年轻有为又位高权重,别说为难他了,他是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毕竟姬大人凶名在外,就连他们诏狱里的许多刑罚也都是出自那位姬大人的手。
许安清看他一脸惊慌,温声笑道:“他又不是豺狼虎豹,怎么就这么害怕?”
他放下手中紫毫,推着轮椅到那博古架旁拿了一本书,气度清贵,动作闲适,看着倒不像是掌管诏狱断人生死的九卿,反而像是一个在自己书房品茶焚香的世家公子。
官差怕他行动不便,要上前帮他,许安清却笑着摆摆手,“不必。”行动自如地推着轮椅回了原本的位置,而后才又说道:“让他进来吧。”
官差心下松了一口气,但想到诏狱的规定,不由又蹙眉小声,“可陛下不是说了……”
“时间问题罢了,不必担心。”许安清笑着宽慰。
那位真想要做什么,又岂是他们能拦得住的?只是一顿罚少不少得了,倒是难说了……等官差领命告退,许安清长指轻点桌子,“暗影。”
“主子。”一个黑衣护卫出现在他身后。
许安清闭着眼睛,手上动作却未停下,一声一声,“你说局势会如何?”
暗卫抿唇,轻答:“祁王殿下傍晚时分给您送来一份山河社稷图。”
“哦?”
许安清睁眼轻笑,“咱们的祁王殿下还真是知道怎么投其所好呢。”他说着侧眸往外头看一眼,似乎能听到一串脚步声,他收回轻敲的手指,等脚步声渐远,才又说道:“明日太子就要被发配凉州了,我还真想看看咱们这位姬大人会怎么做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116章 终章(1)
诏狱里关押的都是一些朱紫高官、宗室皇亲,虽说能不能出去不得知,但只要陛下没有要求动刑,这些犯人在这还是挺自在的,有些甚至还能让人每日从外头送来酒菜,甚至有牢房装扮得跟就跟在家里似的,什么屏风、博古架,古琴、檀木桌……不过如今诏狱住得人不算多,姬朝宗一路过去也没瞧见什么人。
直到走到一间牢房前,领路的官差停下脚步,替人打开门锁,然后毕恭毕敬回头冲姬朝宗说道:“大人,到了。”
纵使再强装镇定,可他打心里畏惧姬朝宗,能听出明显的颤声。
姬朝宗没有理他,目光径直看向已经开了锁的牢房,一盏油灯,豆大灯晕,照不清整间牢房,只能照出一个束着发的白衣男子,他背对他们坐着,手撑着额头,像是在昏睡,另一只握着书的手已经垂落在桌子边缘,好似下一刻就会掉落。
身后杜仲领着官差先行退下。
姬朝宗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把胸口的浊气尽数吐出,这才放轻脚步走了进去,他寻了一件外衣想披在男人身上,可刚刚靠近,就见男人身形微动,醒了过来。
“六郎?”姬衡刚醒来,意识还有些模糊,待看到身边站着的人时,只当是在做梦,揉着疲惫的眉心,轻笑,“今天怎么没有梦到你娘?”
“……父亲。”姬朝宗哑声喊他。
端坐着的男人身形微顿,半晌才循声看去,“你……”他看着姬朝宗,脸上有大梦初醒的愕然,一息功夫,却又笑了起来,眉眼温和,“你回来了。”
在外沉默寡言的安国公,也只有在面对自己的家人时才会显露这样温情的一面。
他放下手中闲书,问人,“家里一切可好?”
父子俩都不是那种太会表露自己情绪的人,姬朝宗纵使心里难受,也不会显露出来,他把手中外衣放回到一旁,答道:“家里一切都好,只是祖母和母亲都放心不下您。”
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四周,见布置得还算干净,心里郁气稍散一些,又问人,“父亲在这可有人为难?”
“没。”
姬衡笑道:“陛下虽没有放我出去,但也没有叫人为难于我,许家那个孩子得空也会过来看我,陪我下下棋。”
知道他说得是许安清,姬朝宗微微蹙眉,倒也没有说什么,只坐到一旁,问他,“当日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怎么会出现在庄妃娘娘的寝宫里?”
听他说起旧事,姬衡脸上的笑稍稍淡了一些,声音也沉了下去,“我那日喝的酒不对,刚喝了几盏就头晕眼花,本来是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可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却已经在庄妃的寝宫。”
姬朝宗蹙眉,他没有去问宫人和酒后来有没有再盘查的蠢问题,既然有人提前设了陷阱,又岂会不处理好这些?只怕那会去找,别说酒了,就连那个宫人也肯定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抿唇低头,长指轻敲桌子,这是他惯常想事的动作。
高墙之上有一扇小窗,浅淡月色从外头投射进来。
这份月色让姬朝宗俊美的脸铺上一层寒霜,长睫之下的漆黑瞳仁里情绪更是莫测,须臾,他开口,“庄妃有问题。”
所有的环节里,宫人、酒都可以借他人之手,唯有一件事无人可替代,那就是庄妃娘娘口口声声哭诉的“国公爷抱着我喊姐姐的名字”。
这也是触怒舅舅让他下旨把父亲关进诏狱最重要的一把火。
可以说,若是没有庄妃的这一句话,舅舅纵使再生气也不会连查都不查,更不会把怒火对向母亲……
他没有问庄妃有没有问题,而是用肯定的话语,确定庄妃有问题,他相信父亲,就算父亲中药后脑子再不清醒也不可能去抱别的女人更不会喊别人的名字,他不知道父亲和母亲当初成亲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可几十年的陪伴,他确定他们如今心中属意之人只有彼此。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姬衡自然也听明白了,他心下微暖,面上也重添一层暖意,看着姬朝宗说道:“是,她有问题。”
他那日在庄妃宫中醒来时就知道了。
只是天子震怒,庄妃哭诉,众人打量的目光让他辩无可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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