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她写了一会,又停顿看了看自己写的字,似乎很不满意,柳眉微蹙,又拿了一张重新练习。
她向来坐不住,又见她站起来,踱步几圈,才又坐了回去。
墨瑆唇角微微扬了扬,收回视线,低头忙了。
一旁的展云,看看自家主子,又看看外头的公主,摇了摇头。
颐宁公主蹦跶的时候,他家主子眼皮子都不给她一个,可当她安安分分静了下来后,他家主子的眼神反而不由自主跟随着公主,公主的一点动静,都惹得他不自觉地抬头看她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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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日,墨瑆放值回来,匆匆用完晚膳,见他又是去书房,她都恨不得化身书桌,这样就能与他日日相对了。
“夫君,又要去书房么?一定需要人帮忙研研墨吧。”
依旧重复着这几日她每天说的话。
“就是研研墨,我也是可以的,我有练。”
“跟上。”墨瑆大步流星,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颜妤怔了怔,“啊?”
她已经习惯了墨瑆没有回应,说完就算了,墨瑆突然一句,她就蒙住了,没反应过来。
墨瑆顿住了脚步,回头看了看她:“不是说要研墨?”
“要要要!”颜妤小眼一亮,没搞明白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但她觉得不重要,只要能接近他,就是往成功又迈进了一步了。
赶紧小跑跟上。
墨瑆径直走向书房,庭院杏花如雨,飘着阵阵馨香。
两人一前一后,一柔一刚,像一幅意境和谐的油墨画。
到了书房,墨瑆直接走到了书案旁,坐了下来,将墨砚、墨锭推了过来。
近些日子邑国细作行动越来越频繁,他只顾着忙,就怎么搭理她了。
“……”
她虽天天喊着帮墨瑆研磨,但从没有亲自动手磨过墨,颇有些为难,她偏着脑袋思忖了片刻,想象了一下流萤磨墨的动作,就坐下来,动手了。
没想到,她很快上手,渐渐动作急缓适中且力道均匀,轻重有节。
她有几分雀跃了起来,太有成就感了!就说她果然聪明过人嘛,这点小事是难不倒她的!
他埋头忙了起来,就忘了一旁的人是她了,将她当展云。
墨瑆:“磨得太慢了”
她思忖了一下,就换个方向,直推着磨。
“磨不够细腻。”
墨瑆说完,她就改打着圈研磨。
终于没有水了,她伸手拿过了墨瑆另外一边的砚滴,准备往里加水。
墨瑆一直很忙,直到一只白生生的小手伸向他面前,肌肤比她掌心中的胭脂玉砚滴还莹白,墨瑆才微微回神,才想起,身边的人不是展云,而是她。
他神色淡然地看着她,只见她她正全神贯注地研磨。
鲛珠灯所散发的柔光,明明灭灭,映着她的粉颊上的绒毛细细的,像打上了一层金晶色光晕,巴掌大的如玉容颜,精致明滟。
手腕上的血玉手镯,玉色水润,映红夺目,衬得她的玉腕纤润若云。
他脑海中蓦然跳出了一个词:红袖添香。
霎时间,书房里忽生了几缕旖旎的意味。
“好了。”墨瑆看向窗外,不知不觉中,夜已深。
颜妤抬眸:“嗯?”
这才发现,他已经将文扎收起来了。
“你忙完了?”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问道。
“嗯。”
闻言,颜妤欢快地放下墨锭,手肘撑在桌面,托着腮笑得灿烂,清莹的眸光却似神秘深潭一般勾人。
“那,我们回房歇息吧。”
墨瑆没有吭声。
“走嘛,夫君。没有你在,我一个人睡不着。”
墨瑆眼皮轻轻一掀:“以前没有微臣,公主也不缺伴眠的。”
似乎话里有话。
也是因为面首的事?
颜妤默默放下了手,肩膀也有些垮了。
昨日颜禛也说过面首的事,看来,这事,对她名声的影响,比她想象中的大。
她必须要为自己正名!她没养过面首!
她的眸光锁着他:“那些只是不实传闻,我从来没有养过面首,夫君信吗?”
墨瑆偏了偏头,望向了她,依旧一言不发。
生怕他不信,她抓住了他的手,“真的!”
她说的都是大实话,当年裘贵妃确实给了她十二个伶人,但还没机会成为面首,就被她送给裘贵妃了!堂堂一国皇妃,若被人误会,连带嘉胤帝的名声也没了
。
于是,这场皇室闹剧就被她父皇压了下去,只是,外头人不知道罢了。
可惜,她养面首的脏名,却再也洗不掉了。
从前她从未在意过名声,也不知道自己被人传成什么样了,现在屡步维艰,才发现,名声多么重要,就像天鹅的羽毛,要惜羽。
墨家门风醇厚、家教严谨,定然是无法接受一个养了这么多面首的公主媳妇,想来,这也是墨家人对她恭有余而敬不足的原因。
她紧张兮兮地盯着墨瑆的神色,深怕他依旧误会自己。
墨瑆起身站了起来,神色依旧没有变化,只平淡地说了一句:“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颜妤无言以对,她又理解错了吗?
她也站了起来,与他对望。
“那为何,成婚后,你一直拒绝与我圆房?”
墨瑆没有应答,反而俯身向她靠近。
颜妤下意识地往后退,他一步步紧逼,直到被书架挡住了她的退路,无路可退。
被他抵在了书架上。
他这是要做什么?
颜妤紧张地咬着唇瓣,低垂在裙摆两侧的小粉拳,紧紧地握着,酡颜一片红晕。
他抬起的手,拇指轻轻松了松被她的贝齿紧咬到泛着白印的唇瓣。
冰凉的触感,却给她带来滚烫的灼感。
她的呼吸,一下子停滞住了。
空气中有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流动。
他垂眸看着她。
两人四目相对,呼吸交缠在一起。
他嗓音带着黯哑,染着些许魅惑。
“你真就这么想圆房?”
第16章 微妙变化
忽如其来的缱绻柔腻,让颜妤整个人彻底懵掉了,脑子完全不能运转,手心不知不觉地拽得紧紧的,全是汗。
她每次肆无忌惮地撩拨墨瑆,很大程度是笃定他不为所动,才这么淡定。
等到他真要动真格的时候,她就怂了。
急忙闭上了双眼,等待着墨瑆的下一步动作。
墨瑆轻笑了一声,松开了她,又恢复到原来清冷平淡的模样。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见墨瑆轻轻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什么又没说。
啊?
这是什么意思?
合着,他是逗她玩?
颜妤懊恼得直跺脚,她就应该趁热打铁,抬手就勾下他高贵骄傲的头,直接吻了上去!然后将他就地正法!
可实际呢,在关键时刻,她!怂!了!
脸皮不是挺厚的吗?啊?怎么就怂了呢?
想是这样想着。
她的腿,现在还软着呢,他不过两句挑逗的话,她都能瞬间变软脚虾,若是动真格……
直到她回房躺下,满脑子都还是方才那旖旎的一幕,脸上的热度一直只增不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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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翻来覆去,就像烙煎饼一样,一直到后半夜,她才睡着了。
还未醒来,嘉胤帝的圣旨就到了,催着她带夫婿归宁。
她与墨瑆一起接的圣旨。
双喜宣完旨临走前,意有所指地看了墨瑆一眼,再看看颜妤,点了点头示意,才走。
这是给她提醒,嘉胤帝对墨瑆这个女婿有看法。
颜妤心底就咯噔了一下,该不会是父皇知晓了她与墨瑆尚未圆房?
按理说,应该不会。
靖安侯府守卫的人,全都是墨瑆的亲兵,他们夫妻俩院子里的人,也都是可靠的。
她陪嫁带过来的侍女太监,她只留了流萤一个人,其他人都放在外院了,剩余的都是墨瑆的人了,别说闺房的私密传不出去,就连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阖府就墨老太君与文绣郡主知晓他们尚未圆房,这两人比她更担心这消息传到皇帝耳中。
思来想去,估计又是裘贵妃干的好事了。
在忐忑不安中,颜妤思忖了几下,墨瑆乃父皇肱骨大臣、左膀右臂,向来欣赏他。
若对墨瑆有不满,那也一定是与她有关。
于是,让流萤将她打扮地漂漂亮亮的,以最好的气色、最好的状态回宫归宁。
因前一夜睡不好,她好费劲才将面色涂抹得好看一些,耽误了不少时间。
刚走到府门,只见墨瑆半倚着撵车的车辕,敛着眉慢条斯理地把玩着一串念珠。
那一身玄色云纹锦袍将他的身材线条修饰得颀长矜贵、修短合度,气质如轩然霞举。
墨瑆在她心目中,是守护神一般的存在,每每想到若冠以驸马身份,便觉得会折了他的傲骨,如今看来,她想多了。
他只轻轻往那里一站,便给人顶天立地的佩然之感。
无关身份地位,他浑然天成的气度,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脑子里想起,他说她是墨家的人,她竟然有一种与有荣焉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