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当年长平之战, 武安君白起坑杀二十万降军赵卒,对于未成年的孩子尚且饶过其性命, 而今面对大秦士卒却斩尽杀绝,在场之人无不唏嘘,但未有一人敢言。
据说那日阴雨绵绵,山下尸横遍野,空气中的血腥气味浓烈得让久经沙场的将官们都闻之欲呕。
降卒尽数屠杀后, 便被直接抛尸于河流之中。
血水染红了清澈的河水,三万具尸骸甚至阻断了水流……
成蛟目前仍然被监-禁着, 因而并不知外面的情况。
吕不韦来到营帐里的时候恰逢夜晚,成蛟背对着他正解衣准备安寝。
听到脚步声,他还以为是樊於期:“你昨天到今天去哪儿了?是不是王兄来信了,让我们尽快回咸阳?”
“长安君此言差矣!”吕不韦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静谧。
成蛟一惊, 立刻转过身, 警觉地打量着面前之人:“吕相来这里所为何事……”
自己现在尚未洗脱嫌疑,吕不韦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来屯留?而且单独来找自己?
樊於期身为王翦的副将,他的军帐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就算吕不韦进来没人能拦得住,可总有人知会一声吧……
他越想越不对劲, 直勾勾地盯着吕不韦, 提防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吕不韦依旧是往常那副慢悠悠的语气:“本相来此,自然是为了公务。”
“什么公务?”
“送长安君上路。”吕不韦一言既出, 合掌拍了两下,两名手下端着一盏酒走入账内。
成蛟看到酒,顿时明白了一切,不由得大惊失色:“你…你要杀我?!吕不韦你好大的胆子!”
“非本相要杀你,而是王上不能留你……”吕不韦轻轻一笑,“本相差点忘了,樊於期不在,长安君必定对外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你的九伯、十一叔和十四叔已经当场伏诛,剩下的三万降卒也已尽数处决……现在,该轮到你了。”
提到樊於期,成蛟立马回过神来。
他当然不会相信吕不韦的话,于是暗暗告诉自己不要慌,不能自乱阵脚:“樊於期人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王翦将军呢?我要见他们!”
“长安君大可放心,上将军与樊副将皆一切安好,只不过您怕是没办法见他们了。不过话又说回来,即使此时此刻他们俩就在您的面前,也是无能为力的”吕不韦说着环顾四周,不禁叹了句,“看来长安君这几日过得相当不错,这里可一点也不像叛贼该有的待遇。”
话说到这个份上,成蛟再迟钝心里也明白了七七八八。
不论真相如何,不论吕不韦的动机如何,对方已经认定他就是屯留叛乱的主使,并且,不会让他活过今晚
想到这儿,成蛟脸色不禁惨白如纸,只觉一股彻头彻尾的寒意袭遍全身,侵入四肢百骸,身体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该说的本相都说了……长安君,请吧!”吕不韦让手下将毒酒端到成蛟面前,做了个“有请”的手势。
成蛟凝视着那盏酒,白玉的酒樽盛着透明清澈的液体,倒映出少年的五官轮廓和失神的眼眸。
吕不韦亦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成蛟,等待对方将这杯毒-酒一饮而尽,等待所有的变数消失,一切尘埃落定,哪怕日后嬴政恨极了他,将他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那也是日后的事了。
眸光从白玉盏上移开,成蛟眉梢舒展,冷冷一笑,语气无比坚定:“我本就无罪,若喝了这毒-酒,便是畏罪自尽。明明不是我做的事,哪怕我死也是不会认的。”
吕不韦半眯起眼睛:“长安君莫不是要违抗王令?”
“王令吗?”成蛟轻蔑道,“倘若王兄亲口认定我就是此次叛乱的主谋,我即刻当众引剑自裁;否则,我绝不认罪,且任何人也没有资格定我的罪。”
“看来长安君是不打算配合了……”吕不韦摇摇头,继而发出一声悠悠叹息,“真可惜,本相一向最不愿用这种野蛮粗暴的方式。”
他说着,一挥袖,两名手下立刻依令上前,一人扣住成蛟的肩膀和头让其无法动弹,另一人则拿起杯盏步步靠近。
“放开我!我要见王兄!”成蛟意识到不妙,拼了命地挣扎反抗,然而最终还是手脚被牢牢钳制住。
吕不韦无视对方的喊叫,转过身朝着营帐门口走去,身后传来成蛟的咒骂,凄厉至极:“吕不韦你擅杀宗室,矫诏弄权,终有一天你会不得好死!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
嬴政打了个激灵,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头痛欲裂,他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下意识地唤了声“樊於期”。
“王上有何吩咐?”马上有人一边应答一边匆匆步行至榻前,却并不是樊於期,而是寝殿内掌灯的内侍。
眼前的视线变得明亮,嬴政坐起身,这才注意到窗外风声呼啸,吹得树木不停摇晃,仿佛无数鬼怪魅影在寝宫的门窗外来回徘徊……
“无事,退下吧。”嬴政侧着脸,淡淡地说了句。
差点忘了,樊於期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前线……
待内侍们离开后,嬴政从枕头下拿出成蛟的贴身玉佩,右手情不自禁地攥紧床帐。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成蛟!
愿我们都记得那个明朗干净,如春风一般的少年……
第60章 美人撩拨
樊於期快马加鞭, 昼夜不停,终于在夜幕沉沉之时依稀能看到咸阳的城门。
尽管此番赶得急,但他一路上心里都想着事, 倒也不觉得多辛苦。
能令樊於期心事重重的, 无非是赵豪夫妇的尸骨太过蹊跷。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嬴政, 究竟要如何告诉嬴政, 都是摆在他面前的难题。
月初上,夜未央。
宫城已经下钥, 好在随身带着嬴政特意为他准备的特别通行令牌,樊於期得以畅通无阻。
没想到就在宫门的转角处,马儿突然停了下来,不前不后蹬踏着蹄子,就是不肯离去。
正觉得奇怪, 于是刚下马查看的樊於期突然感觉左肩被人从后面一哒……
有人偷袭!
全身上下的肌肉瞬间紧绷,警惕性极高的他几乎是同时抓握住身后之人的手腕, 一个使力将之高高抓举而起,继而打算重重将其抛掷在地……
然而,就在他借着月色看清那人的脸时,吓得急忙收回力道, 紧接着扣住对方的腰原地打了个转, 堪堪稳住。
“快别转了,我头都晕了!傻大个你力气怎么这么大!”青莞那纤细的小身板先是被举起,后又被带着转圈转得两眼发花,被放下来后在樊於期肩头靠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我天生臂力过人, 否则也抡不动巨阙。如果刚刚那一下我未能及时收手, 你就算不死恐怕也得硬生生摔断脊柱!”樊於期一本正经地开口道。
“知道!我们的樊将军最厉害了,文韬武略无人能及……”
青莞嬉皮笑脸, 没想到话音未落,樊於期便沉着脸打断她:“少啰嗦。深更半夜宫门早已关闭,你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这丫头一贯古灵精怪的,虽然可爱得紧,然而他始终没有忘记对方是燕国太子的人。
即使再钟情于彼此,也改变不了他们俩分属不同阵营的事实。
这丫头不在阿房宫内待着,偏偏挑了这个时候偷偷摸摸出去,且在宫门附近徘徊,着实可疑!
“喂,你是吃了铜豆子还是铁丸子?干吗说话夹枪带棒的!你以为就你会拉着一张脸讲话吗!”青莞叉起腰,明显对樊於期的态度很不爽,“我倒要问问,你不是随军出征去了么?大军尚未回朝,你一个人怎么先回来了?莫非做了逃兵?”
“什么逃兵……”樊於期无语地亮出一块令牌,“看见了没?我可是有特别通行令的,此番回咸阳自然是有要事禀报王上。”
谁知青莞亦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通行令牌:“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那破牌子!”
樊於期这才想起嬴政也给了太子丹和她的侍女一人一块同样的牌子,看来是他误会了对方。
但事已至此,既然都得罪了人家,不如索性得罪到底吧。
于是,他继续追问:“这么晚了,你出宫干什么?”
“那你进宫又是为了什么?”
看着小丫头那副跟自己杠到底的架势,樊於期不禁哭笑不得:“我不是说了吗,有要事需向王上禀报。”
“我也有要事啊!”
“你能有什么要事?”
“见你啊!”
青莞突如其来的一句令樊於期愣住,久久回不过神来,借着月光仔细看去甚至发现耳根竟然微微发红。
“想着你,盼归期,见到你……这些,难道不算第一要事吗?”青莞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樊於期胸口处突然戳了一下,然后迅速闪得远远的,捂着脸偷笑不止。
这傻大个,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如此不经撩?
樊於期再糊涂也不至于把青莞那些肉麻的情话当真,八成是这小丫头在捉弄他呢,不过……
他从怀里摸出那枚外形宛若四不像的石头老虎,虎头处有一个小小的缺口,正是这个小东西替他挡下了公子涯的袖箭。
“不管怎样,谢谢你的祈愿以及为我亲手做的护身符,它真的在战场救了我的命。”
“是么……”面对樊於期认真的神情,看着那雕工堪称糟糕的老虎,青莞不知该说什么。
她从未想过这么个不起眼的小玩意儿对方会像个宝贝似的珍视,且一直带在身上。
有意无意的撩拨,带着心机的靠近,换来的却是一片真心与赤城,面对这样一个毫无保留捧出自己真心的人,青莞不由得望而却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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