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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老公自宫前 (暮兰舟)


  公堂之外立着几个路障,路障外头路人包饺子似的挤得水泄不通,陈经纪混迹市井,自有办法。
  他要魏采薇紧跟其后,侧着身体往人群里直插进去,一边猛挤,还一边大声高呼,“别挤!都别挤!快被挤扁了!”
  陈经纪就像个泥鳅似的,带着魏采薇钻到了路障第一排,看到了灯火通明的顺天府衙门公堂。
  公堂之上,端坐着顺天府尹,两边左右各站着一个师爷。
  陈经纪低声解释道:“这是王大人,外号王泥鳅,最是滑头。刑名和钱谷两个师爷,外号是哼哈二将。”
  王泥鳅连惊堂木都没有拍,“闹到现在,都累了吧,来,坐着说话。”
  锦衣卫和北城兵马司分左右坐下,继续对持,汪大夏一屁股坐在父亲身边,“爹,您总算来了!您若晚来一步,儿子恐怕要被剁成肉酱!”
  啪!
  汪千户一巴掌拍向汪大夏的后脑勺,“为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几损我北城兵马司几员大将!”
  汪千户一上来就以刘备摔阿斗的架势安抚了打群架受伤的手下们。
  北城兵马司官兵纷纷表示:“大人误会了,这次真不是二公子的错。”
  汪千户将汪大夏一推,“你还有脸坐着?公堂之上,你一个白身要跪着回话,那里有你的座位!不懂规矩!”
  要不说民告官,难如山呢?有了功名或者官身,可以见官不跪,像汪大夏这种不学无术混日子的纨绔,至今还是个白身,在公堂是要跪着说话自辩的。
  汪千户不挑事端,先把儿子教训一顿。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王泥鳅使了个眼色,立刻有衙役搬了一个柔软的蒲团过来。
  汪大夏跪在蒲团上,屁股压在脚跟上,算是跪坐了。
  汪千户对着陈千户一揖,说道:“惊闻令郎在北城出事,我很是震惊,我也为人父,能理解丧子之痛,破案之切。立刻命北城兵马司加派人手巡逻,协助顺天府破案。后来又听说陈千户的手下和犬子有些误会,当街发生冲突,从宛平一直追打到了大兴,连顺天府衙门的鸣冤鼓打破了,虽不知原因如何,事情始终因犬子而起,我先给陈大人赔罪。”
  汪千户如此放低姿态,陈千户依然面无表情,“你有三个儿子,打死了这个败家子,还有两个。而我们陈家,五代单传,我只有一子,成亲八年,儿女一个都没抱上,如今大郎……一去,我们陈家就绝嗣,血脉断绝,你怎么能理解我的悲痛呢?不管谁杀了我的儿子,我必定让谁偿命。”
  陈千户冷冷扫了一眼跪没跪相的汪大夏,“宁可杀错一百,不会放过一个。所有跟我儿子有过过节的人都抓到诏狱审问了,个个顺从配合,唯有你儿子与众不同,拒捕不说,还当街夺路而逃,闹得满城风雨,汪千户,换成是你儿子出事,有个嫌犯反应如此激烈,你不是也怀疑他就是凶手?”
  汪大夏大呼冤枉:“不是我!真不是我。我一大早出门了,黄昏时才回城,我娘的房子没有经过我的同意,被经纪租出去了,我把经纪打了一顿,要房客商量退房,这一切都发在宛平县,从未踏足大兴县府学陈大郎出事的地方。”
  王泥鳅终于记得自己的职责了,问:“可有人证?”
  汪大夏说道:“甜水巷的邻居们,还有挨揍的陈经纪都能为我作证。”
  王泥鳅一拍惊堂木,“来人,将甜水巷住户还有陈经纪带到公堂来问话。”
  陈千户一抬手,“汪府的西面就是甜水巷,都是邻居,当然帮汪大夏说话,证词不可信。”
  汪大夏说道:“那就找陈经纪,我把他打了一顿,他和我有仇,肯定不会偏袒我,会直述事实。”
  王泥鳅说道:“那就去找陈经纪,我们先休堂,去后面休息一下,喝喝茶,等陈经纪来了再审。“
  路障后陈经纪听官府要找他问话,立刻低着头装死,他一个商户最好不要 掺和官司,今晚我不回家睡了,找个朋友借宿吧。
  正思忖着,身后的魏采薇一边尖叫着“别挤别挤!”一边将陈经纪往前推,陈经纪的小腹撞在了路障的木棍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忍住没叫出声——万一被汪大夏听见,拉他作证人就糟糕了!
  但魏采薇岂会放过陈经纪当缩头乌龟,让汪大夏蒙冤受屈?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魏采薇故作关心,轻拍着陈经纪的腰背,“陈经纪!你没事吧!可别伤到肾了!”
  汪大夏听到这个熟悉声音的名字,跪坐在蒲团上回眸定睛一看,“哟,这不巧了么不是!陈经纪!快来快来,府尹大人正找你问话呢!快快交代我在何时、何地、是怎么打的你 !”
  


第7章 男人,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陈经纪悔死了,不该挤到最前面看热闹,围观汪大夏挨揍,现在好了,麻烦上身。
  陈经纪是个草民,见官就得跪,他又没个当官的爹,捧高踩低的衙役才懒得给他搬蒲团。
  陈经纪跪在硬邦邦的地上回话,“草民陈发,在鼓楼西斜街当经纪,今天早上……”
  经纪行当靠的就是一张嘴,陈经纪三言两语就把汪大夏打人的经过讲述一遍,“……本想守在汪府门口,等汪千户下了衙门评评理,结果没等到千户大人。汪大夏找到了馄饨摊,警告草民莫要找大人告状,然后,锦衣卫就来捉拿汪大夏。”
  “草民句句属实,不敢说谎,甜水巷的邻居、馄饨店的老板还有租客都可以证明。”
  陈千户追问道:“从你被打,到馄饨店再次遇到汪大夏,中间你都没有见到汪大夏本人,这期间有多长时间?”
  “大概半个时辰(一个小时 )。”汪大夏回忆道:“汪大夏把草民抓到马背时,草民听到附近龙华寺的敲响暮钟的声音,龙华寺夏天的暮钟在酉末(下午六点二十)敲一百零八响。等到吃馄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路上有更夫打着梆子报时,当时正是第一更,戌正(下午七点)。”
  陈千户看着跪坐在蒲团上的汪大夏,目光冰冷,“从宛平的甜水巷到大兴的府学,你骑着马杀害我儿,往返刚好半个时辰。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就连汪千户都觉得儿子难脱嫌疑,催促道:“这半个时辰你都干些什么?有无人证?”
  汪大夏支支吾吾,面有难色,垂着脑袋,双手举在胸口对手指。
  陈千户的目光杀气腾腾,“汪千户,你身为朝廷命官,可不能在公堂之上包庇杀人凶手。”
  汪千户做金刚怒目状、爆发狮子吼道:“逆子快说啊!你若蒙冤,为父还能帮你平反昭雪。你若真的杀人,为父也救不了你了!”
  汪大夏放下双手,叹道:“事到如今,我只能老实交代了。”
  公堂上,府尹大人王泥鳅大喜:命案当晚告破,今年的政绩考核无忧了。
  汪千户不敢相信的看着儿子,“你……你糊涂啊!”
  陈千户想象着亲自当行刑人,将这小子千刀万剐:汪衙内,在我割到一千刀之前,你可不要死啊!
  公堂外听审的魏采薇:什么情况?陈大郎明明是我杀的啊!
  汪大夏深吸一口气,逼到这个份上,不说实话是不行的,只得老实袒露实情,说道:“我今天一大早就出门了,各位猜猜我去了那里?”
  陈千户说道:“你定是偷偷去了府学踩点,暗中盯梢我儿,好伺机下手。”
  “非也非也。”汪大夏摇头,“我去了三里屯,我母亲在那里有个陪嫁的田庄。”
  三里屯位于北京东城的东边,因为距离内城的朝阳门正好有三里的距离,所以叫做三里屯。
  汪千户有个不好的预感:“你去田庄作甚?”
  汪大夏低声道:“我把田庄给卖了。有个风水阴阳生找到我,说有人看中了那块地,愿意出两千五百两银子买下田庄。我刚开始不同意,但是最近急需用钱,就约定今天在田庄交易。”
  汪千户腾的一声站起来,“你母亲的嫁妆都在夫人那里保管,你是如何拿到地契的?”
  “当然是偷……拿的。”汪大夏狡辩道:“本就是母亲留给我的遗产,我有权处置,继母无权干涉。”
  “我打死你这个逆子!”汪千户冲过抬脚就踢,被木百户拦腰死死抱住了,劝道:
  “大人息怒!二少爷或许有不得已的苦衷,急需用钱,问清楚再说。”
  汪千户只觉得心口疼,捂着胸膛说道:“败家子还能有什么苦衷,定是赌钱输了,卖了田庄还赌债。”
  “不可能!”汪大夏说道:“我的赌术不错,向来输少赢多,不信你们去赌庄问问去。”
  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这下连木百户都不知道该如何为小衙内开脱了,“二少爷少说两句吧,看把你爹气的。”
  一旁围观“父慈子孝”这一幕的陈千户把手一摆,说道:“汪千户要教子,回家去教,这里是公堂,审问犯人的地方——汪大夏,你去三里屯卖地,这都是早上发生的事情,我儿子死在傍晚。”
  汪大夏说道:“三里屯路途遥远,我上午卖了地、签了契约,田庄里还有我母亲的部分嫁妆箱笼,我就在三里屯附近租了个民居,把嫁妆搬走,忙活到下午才回城,路过甜水巷,看到大门换了新锁,邻居们说陈经纪把房子租出去了,我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去鼓楼西斜街把他提回来,要他找房客退房,这房子不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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