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英没有感到任何疼痛降临,可正是因为没有疼痛,才有巨大的惶恐和疼痛落在了她的心上。
她抱紧了宋远洲的腰间。
“远洲,远洲,远洲... ...”
眼泪止不住落下,她声音哽咽到几乎开不了口。
“你不要死... ...我要你活着,要你活着和我在一起,我们还有忘念... ...”
她的哭声抑制不住,但她不敢看向男人。
然而,男人却陡然间用力握紧了她。
“英英,我没有事,我们会在一起,还有忘念!”
他的声音强壮有力。
计英惊诧看去,才发现,宋远洲没有被那大刀砍伤,他没有死。
可地上血流不断,有人抽搐的声音就在身侧。
宋远洲指了指计英身后,计英看过去,她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陆梁。
陆梁手中的大刀落在了地上,而他腰间横着一把冷光四射的宝刀。
陆梁已经奄奄一息,有人从雨中走来,那脚步声稳而坚定。
计英看去,惊诧万分——
竟是陆楷。
他先看了计英和宋远洲没有大碍,也松了口气。
“我没来晚。”
在当他看向陆梁的时候,陆梁也看向了他。
“你、你怎么来这里... ...你想弄死我... ...父亲不会饶了你!他不喜你,你早晚被我取而代之!”
然而陆楷朝着他哼了一声。
“他喜不喜我已经不重要了,这世子我做不做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要做我自己,做陆楷。”
陆楷说完,没有再看陆梁一眼,一把抽出了没入陆梁腰间的刀。
那刀一出,陆梁面露惊恐,他看着自己的血喷涌而出。
一息之后,血落在地上,陆梁睁着那惊恐的眼睛,没了声息地倒在了血泊里。
... ...
住持将宋远洲安置在了没被炸毁的藏书塔里。
宋远洲腿伤不轻,不能动弹。
计英替他简单包扎,寺庙中略通岐黄的和尚看了看,“施主莫要乱动,慢慢养伤十天半月,也就好了。”
计英大松了口气。
宋远洲见她额头都出了汗,从袖中抽出了帕子,伸手替她擦去额头的汗水。
计英没有避开,只是脸颊微微有些红。
陆楷轻轻叹了口气,别开了目光。
倒是住持开了口。
“寺庙炸毁,佛祖怪罪,而且这地道也没了,这可怎么办?”
这事才是紧要的事情。
陆楷正是看守地道的侍卫请来的援军,他看向宋远洲,低声道。
“宫里要派人从金陵出来,然后从外面包抄厉王乱党,此处炸毁,宫里的兵如何与别院兵马会和?更不要说借用地道之势,打厉王措手不及!”
此处是关键连接地道,突然被炸毁,也是宋远洲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他沉默地想着,计英在旁问他,“还有没有别的通道?”
宋远洲摇摇头,“此处是我根据六幅园林图中的地道地图,与瑞平郡王别院做的连接通道,园林图中的地道图哪里还有别的通道?”
他这么说,计英也想到了。
没有别的通道了,其余都是零星的容一人过的小通道而已。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陆楷突然问了一句,“不是七幅园林图么?为何只有六幅?”
宋远洲解释,“最后一幅图在宫中藏书阁,宫里的藏书阁曾失过火,那图便下落不明。我也一直想知道第七幅图有什么,可惜找不到图。”
第七幅图也是计家曾经珍藏的图。
计英回忆着,道,“我只是儿时见过,记不下来了,上面画的园林叫做秘园。”
这秘园图浑然不见踪迹,眼下紧急时候,是怎么也用不上了。
计英可惜。
但在此时,住持突然开了口。
“秘园?老衲曾听过了世的大长公主说,公主看过一幅园林图,就叫秘园。”
他说着,指向塔顶。
“那图就在塔顶!”
宋远洲和计英、陆楷三人面面相觑,万分惊讶。
谁能想到失踪的秘园园林图,竟然就在这座没被陆梁炸毁的塔上。
陆楷和住持立刻上到了塔顶,拿下了那幅图。
计英一看,讶然确认,“就是这幅!”
按照其他六幅图打开秘密的办法,他们立刻揭开了第七幅图秘园的二层。
二层解开,计英和宋远洲都愣住了。
这一层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条短线。
另外六幅图合成的地道图,已经交到了宫中。
这些零星短线令人看得迷惑不解。
陆楷和住持看得迷糊,但计英想到了什么,寻来纸张,将那六幅图合成的地道图,及凭着记忆,重绘在了纸上。
连计英自己都没想到,她竟然在无意间记住了地道图。
这或许得益于当年在歌风山房摹绘园林图的经历... ...
再将第七幅图与重绘的图叠在一起,宋远洲忽然笑了。
“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会只有一个大的通道呢?果然还有另外的通道和出口,原来就在这第七幅图上!”
他指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那里就是替代被炸毁的寺庙的通道口!
他们没有保住寺庙,却有了新的通道。
不管是宫里的侍卫出来,还是别院的官兵进城,陆梁的破坏计谋都没能得逞。
陆梁立刻带人寻了别院的人疏通新的地道。
不过两刻钟的工夫,山间已经隐隐有了大量官兵的声音。
他们集结着,抖擞着,借着地道之势,神出鬼没地向着金陵城包抄而去... ...
外面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歇了下来。
计英和宋远洲坐在一片废墟的寺庙之中,坐在藏书塔一层的檐下。
还有零星的积雨从飞檐上落下来。
而山中雨后清新的空气灌入两人口中。
他们看着远方的浓烟,握紧了彼此的手。
*
厉王叛党在叛乱三个时辰之后,被不知从哪里窜出来的官兵从外自内围剿殆尽。
厉王眼看着自己的人马被天降神兵打败,死的死、残的残,一口老血自胸腔喷出,没等官兵捉拿,便从马上坠下,没了气息。
其余人在厉王的坠马声中,或束手就擒,或困兽之斗。
在一个隐秘的角落里,兴远伯陆治通满脸血污地听到厉王兵败的消息,自来镇定的脸上出现了不可抑制地慌张。
“必须要逃,不能被抓到!”
逃了,或许还有翻身的机会,逃不掉,等待他的就是死!
只是令陆治通怎么也想不到的是,他换了官兵的衣裳,刚离开那藏身地,准备潜在人群中逃离。
突然有三支利剑破空而来。
陆治通堪堪挡住了两箭,却还是被其中一箭射穿了手臂。
他痛倒在了地上。
而射箭的人这次打马走上前来。
来人坐在一批白马上面,满身银甲与白马呼应着。
雨后的风吹得他身后的披风裹起。
陆治通仰起头看到了那人,他心下一跳。
“魏凡风?”
计获笑了,“看来兴远伯是忘了我真实的名字,或者说,还妄想着杀了我计家人,今日周旋过去,再从我手下逃出一命?”
陆治通确实没叫出计获的真名,就是想再做周旋。
可计获早已识破,将他的心思说的一清二楚。
陆治通不知道计获如何晓得是他害了计家,但他脸色灰白了一时,“你要怎样?”
“不怎样,手刃仇敌而已。”
计获一字一顿说完,三支箭再次搭在满弓之上。
可陆治通却突然喊出了一句话,“陆楷我儿!快快救我!”
计获手下一顿,陆楷打马上了前来。
两人目光接触,计获问他,“你是要我放了你父亲吗?”
陆楷点头。
计获脸色沉了下来。
“若是我做不到呢?你为我兄妹示警,计获感激在心,但这大仇我必须要报,不然对不起我父兄和计家上下遭受的苦痛!”
计获这般说,陆治通听出些许。
他一下指了陆楷,“你、你这逆子,竟然是你告诉了计家人... ...也罢也罢!快快救了为父,拿下这计家残孽!”
计获也警惕地看住了陆楷。
可陆楷却下了马来,走到了陆治通身前。
“父亲,儿子不孝,方才已替兴远伯府铲除了陆梁这叛党孽障。”
他突然说起这句,陆治通惊诧地瞪大了眼睛。
“你、你说什么?!你杀了你哥哥?!你怎么敢... ...”
但他忽然在自己儿子沉沉的面上,意识到了什么。
“你不会也要杀了我吧?!”
陆楷摇了摇头。
计获皱眉。
陆治通陡然升了希望。
可陆楷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希望破灭了。
“但我也不会放了父亲。当年计家家主计青柏,并没有对你出尔反尔,我问过母亲,你的事情本就是外祖父自己查到,与计青柏毫无关系。可你却因此生下仇恨,害了计家,还追杀计家兄妹多年。
兴远伯府满门忠君,不能由你这样的人败了这忠君爱国的名头。陆梁已死,至于父亲你,是儿子不孝,救不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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