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合德上回在秦寰遇刺时,险险保住一条小命和官位,这回本该是将功补过,谁知郑重又是个倒霉的,蒋韶无法拿虞妗出气,自然就巡着他追来了。
虽有这等原因在,左合德也深知自己难逃失职的罪名,这回不但要丢个官位,还要掉一层皮,面对暴怒的秦寰,哪里还敢喊冤,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
董涞却是真的冤,京畿治安是归他管,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回的刺客就是冲着郑重去的,来来回回三四波,就是把他府衙的人手都派出去,也保不住蒋韶要杀的人啊。
秦寰也知道,自己是有些无理取闹了,长呼一口气,便坐在龙椅上一声不吭。
一时之间殿中上下鸦雀无声,许久才听虞妗说话,那声音飘飘渺渺,好似从天边传来,带着空洞:“此事定要严查,京畿府尹与宋爱卿负责此事,将功折罪,至于郎中令,一而再再而三的疏忽失职,你如今连个大臣都保不住,哀家如何再敢将皇帝的安危交与你?撤去职位回家闭门思过去吧。”
虞妗已经不指望旁人能再出来说些什么,蒋韶对于朝堂的掌控一如既往的令人畏惧,比起秦寰,似乎他才是那个无冕之王。
至于秦宴的人,想来他走时已经与他们打过招呼,所以虞妗近日的作为得到了他们无声的支持,这便足够了。
而从前留给秦寰的人她是不便再动了,秦寰有自己的小心思,必要的时候未必不会和蒋韶同流合污。
她手下虽然只有一个宋嘉钰,也足以,若实在不行,她身后还有虞家军,还有她两个哥哥,总归是能撑到秦宴回来的。
然而最可怕的结果,便是秦宴再也回不来,这个可怕的结果,却是虞妗想也不敢想的。
皇帝退朝,宦官唱退,百官跪送。
虞妗拉着秦寰从群臣之中走过,路过蒋韶时,脚下却不防被绊了一下,她近日殚精竭虑,又怀着身子,处处提防处处小心,身子虚弱又疲乏,这一个趔趄险些让她摔倒在地。
蒋韶却像是早有准备,先所有人一步,站起身稳稳地将虞妗搀扶住。
虞妗转头看他,蒋韶眉头一挑,笑得温润如玉,在她耳边轻声细语:“天冷地滑,太后娘娘万事都要当心些,摄政王在北地尚且不知如何,若您有什么不妥,可会让臣万分忧心寝食难安的。”
瞧着是君臣相宜的场景,谁又知虞妗周身寒毛都炸立起来。
这个蒋韶!几乎已经是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他摆明是知道秦宴在北地出事了,他却装做不知,像逗着自家宠物玩耍一样,看着虞妗犹如跳梁小丑。
听着她一如既往杀人不见血的话语,虞妗忽而一笑:“有劳相爷忧心了,摄政王大胜呼揭,哀家心里欢喜,如此普天同庆的好事,希望你也欢喜。”
在旁人看来,却是一副君臣相宜的好景象,只有虞妗和蒋韶知道,虞妗手中的金簪,已经刺入他腹中一个指节长,另一只手腕上的袖箭也是蠢蠢欲动。
蒋韶好像不知痛一般,更具轻薄性的揽了揽虞妗的腰,随后才收回手,轻声说:“臣自然万般欢喜。”
蒋韶是笃定了秦宴再也回不来!
*
太后震怒,整个太医署都是人心惶惶,生怕虞妗一怒之下让他们人头落地,一个个背着药箱子在郑重的府中来来回回络绎不绝。
如此折腾了小半个月,终于传来了好消息,郑重的命到底是保住了。
虞妗揪起的心终于放下大半,另一半还悬挂在迟迟没有动静的秦宴身上。
姜眠秋和虞雁北离开上京也有小半个月了,半点消息也无,也不知道他们到没到北地,能不能找到秦宴。
高阳王那边也是个不消停的,秦震大肆结交朝臣,秦昭整日里给虞妗找事,还一反常态和蒋韶的大姐赵蒋氏走得颇近。
一桩桩一件件简直折腾得虞妗夜不能眠。
腹中的孩子也闹腾得厉害,自从发现有孕以来,虞妗便吃不下什么东西,动辄便吐得天翻地覆。
而且,姜眠秋走后,安胎药只能由青黛和银朱悄悄熬制,偏生虞妗半点怪味都闻不得,一碗汤药能吐掉大半,更加没甚食欲。
如此折腾下来,虞妗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简直风一吹就要倒,如此病态,惹得朝堂内外猜测纷纷,秦寰也担忧得见天往桂宫跑,生怕虞妗一命呜呼了。
虞妗这头照例将膳食吐了个干净,银朱心疼得忙给她顺背,又倒了白水给她漱口。
青黛步履匆匆的走进来,虞妗如今情况特殊,殿内早已经不安排人伺候了,事无巨细具是青黛和银朱亲自操持,是以青黛只示意银朱盯着四周,便凑在虞妗身边咬耳朵。
耳语了半响,青黛才退开半步,等候虞妗吩咐。
“你是说,齐漪从头到尾都不曾出宫半步?连带着长亭殿那头也没有动静?”虞妗压抑着胃部汹涌的酸意,小口小口的喝水。
青黛点头:“前不久奴婢才给宫门打过招呼,来往出入都有登记,不止长亭殿,这段时日宫里人心惶惶,宫女内侍都没几个出宫的。”
“照这样看来,齐漪这个孩子很有可能是蒋韶的?”虞妗若有所思道。
青黛有些疑惑:“娘娘是怎么瞧出来的?况且相爷在朝中一呼百应,届时单凭咱们空口白话,谁又会信呢?”
“信不信有什么所谓,齐漪藏不住的肚子不就是证据吗?”虞妗突然心情大好:“况且,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不重要,或者说对朝臣们而言,并不重要。”
“大燕的太后与朝臣有私,这是丑闻,但凡牵扯上,不脱层皮也要掉块肉,孩子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只可惜……”虞妗自嘲的笑了一声,摸了摸肚子:“我与她别无二致,就不能用这个法子对付她了,只能另辟蹊径,比如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要在秦宴回来之前,还他一个风清气正海晏河清的大燕,能把蒋韶和齐漪一同拉下马,何乐而不为呢。”
“反正,秽乱宫闱这个名头,齐漪担定了。”
第四十六章
“你说, 这个孩子是我的?”
齐漪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亵衣坐在榻边,发髻松散,像是刚从榻上爬起来。
蒋韶罕见的穿了身宝蓝色的直裰, 外头罩着一件鹤氅, 衬得整个人都年轻了许多。
正坐在齐漪对面的圆桌旁, 慢条斯理的饮茶,唇边噙着浅浅的微笑,满身书卷气, 再温润不过的模样。
听见他的问话, 齐漪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强自镇定下来,看了一眼一旁伺候的“袭绦”,这丫头早在发现她有孕时便传了消息出去, 怎么蒋韶此时才入宫来?
齐漪嗤笑了一声,扬起一抹风情万种的笑:“蒋相爷是在质疑我?你要知道, 可不是什么人都配爬上哀家的床榻。”
蒋韶看着她, 也只是笑笑不说话。
齐漪最怕他这幅模样, 平白有些慌张,忍不住抓紧了一旁的床帷, 强撑着说:“你不信便去问她, 我的月信多久未曾来过, 掐指一算便能推算出时日。”
蒋韶依言看向一旁静默不语的“袭绦”。
“袭绦”点了点头:“奴婢在长亭殿伺候这些时日, 并未见有旁人来过,娘娘身孕已有三月,算着日子,确实……”
话未说完,可是人都听得懂她话中的意思。
偏偏蒋韶却笑出了声, 等他笑够了,站起身缓步走到齐漪的跟前,幽暗的双眸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蒋韶察觉到她些微的抗拒和瑟缩,却不以为意,伸手摸了摸她微微隆起的腹部。
另一只手转而挑起齐漪的下巴,细细打量着这张颇为精致的脸,浅褐色的眼瞳中满是静谧之色。
就在齐漪越发紧张不安,全身都要颤栗起来时,又听他轻声问:“真的,是我的?”
齐漪的心瞬时漏跳一拍。
他……发现了?
心中的恐惧有些压抑不住,慌张之下,惊恐转为愤怒。
齐漪一把挥开蒋韶的手,满脸怒容的斥道:“我齐漪确实不守妇道,可我这么多年也只与你一起过,你若不信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你便滚出长亭殿,再也不要踏进此处一步!哀家一碗汤药下去,便当它不曾来过!”
说罢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指责蒋韶:“哀家对你一片真心,你便是再弃如敝屣,也不该如此糟践!哀家心心念念便是与你长相厮守,你倒好,只想着虞妗那个贱人!贱人!”
见她这般愤怒的模样,蒋韶眉峰微挑,像是有几分惊讶,拍了拍自己的手,像是拂去什么脏东西一般,随后不以为意的在绣凳上坐下。
坐下便听她接见咒骂虞妗,便生了几分愠怒,时刻带着暖意的嗓音,陡然冷了下来:“太后娘娘,注意言辞。”
齐漪是知道的,但凡蒋韶这般唤她,便是有些气恼了,原是假装愤怒,这会儿却真有些带着醋意的恼怒了,又不敢再发脾气,只做满目气愤一般,坐回榻边。
“此事只关你与我,莫要牵扯旁人。”
蒋韶一手执着碧绿色的茶杯,另一只手在桌面上无意识的轻叩着,蒋韶抬手将茶水一饮而尽,将空杯放在桌面上,瓷器与绒布桌面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
相似小说推荐
-
表哥们都对我感恩戴德 (西瓜尼姑) 2020-10-03完结2894 11639白莲花表姐抢走了黄妙云的功劳,成为抱错的真假表哥们的白月光。 当两个表哥都知道...
-
嫁给奸臣冲喜后 (深碧色) 2020-10-08完结11605 56903 傅瑶要嫁的是个性情阴鸷的病秧子,喜怒无常,手上沾了不知多少人的血。赐婚旨意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