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试试。”谢迟挑了挑眉。
傅瑶飞快地在心中权衡了一番,最终还是没在这种时候挑衅谢迟,磨磨蹭蹭地到了他身边,抱怨道:“能不能稍微讲些道理?你又不理我,还非要我几次三番地上赶着哄你吗?”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在谢迟面前用这个“哄”字,谢迟皱了皱眉,但却并没反驳。他点了点对面的空位,向傅瑶道:“来陪我下棋。”
“为什么不是你陪我看泥人?”傅瑶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在谢迟对面坐了,“再说了,我的棋艺也不好,你必然是看不上的。”
她先前就同谢迟提过,琴棋书画中自己只擅长丹青,剩下的不过是随意地学学,能够敷衍过去罢了。可谢迟的棋却是出了名的厉害,她八成撑不了多久,就要兵败如山倒了。
谢迟见她不情不愿的,态度稍稍缓和了些:“我让你几个子。”
“那也就是多撑会儿罢了,迟早还是要输……”傅瑶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有数的,慢慢地分拣着棋子,想了想后又道,“我现在陪你下棋,那你晚些时候要陪我看那套泥人。”
她对这件事执着得很,谢迟瞥了眼那盒子,仍旧不肯松口:“那有什么好看的?”
“那这棋有什么好下的?明知道我要输。”傅瑶却是同他杠上了,“要么你找个会下棋的来陪你下棋,我还是找银翘她们玩去。”
谢迟撑着额,若有所思道:“你这次回来,倒是愈发地会得寸进尺了。”
“我只是在讲道理,咱们各退一步,总不能一直让我吃亏吧?”傅瑶据理力争。
谢迟见她这般执拗,沉默片刻后总算是点了头:“那就依你。只不过要你要陪我下到满意为止,也不能敷衍。”
“怎么还带讨价还价的?”傅瑶小声嘟囔了句,见好就好,“那好。”
说话间,她已经将先前的棋子分拣开来,自己执白棋,先落了子。
谢迟当年名满京城,出了名的擅六艺,傅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决计是赢不了的,只求不要输得太惨。然而她与谢迟之间的差距太过悬殊,哪怕起初是被让了棋,但最后还是没能撑多久,被杀得七零八落。
傅瑶看着那惨烈的“战况”,小脸皱了起来,谢迟却是笑了声:“原来你不是自谦。”
傅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咳了会儿,哀怨地看了谢迟一眼:“现在你知道了,可以放过我了吧?”
“不成,”谢迟亲自动手分拣了棋子,将白子放到了傅瑶手边的棋篓里,又笑道,“再来一局。”
傅瑶难以理解地问道:“同我这种水准的人下棋,你就不嫌无趣吗?”
当年她刚学棋的时候,也是曾经热切过一段时日的,一闲下来就想着找人下棋。但也就长姐愿意耐着性子陪她玩,二哥陪着她下过几局之后都是躲着走的,原因是嫌弃太无趣。
傅瑶后来渐渐地认清了自己的水准,就彻底放弃了再拉人下棋,着实是不理解,谢迟这么个高手图个什么?
谢迟对上她那满是疑惑和惊讶的目光,心情愈发好了起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落子。
他并不常同人下棋,的的确确是嫌无趣,但奈何傅瑶下棋时的神情却格外有趣。
谢迟自己并没多想,但若是谢朝云在,就会发现自家兄长像是那十来岁情窦初开的少年,格外喜欢欺负人小姑娘。
傅瑶先前已经答应下来,现在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下,略有松懈的时候,还会被谢迟提醒“不能敷衍”。
恍惚间,傅瑶像是回到少时被先生压着学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时,看向谢迟的目光愈发哀怨起来,到最后她输的都已经麻木了,谢迟才总算是颔首道:“到此为止吧。”
这句话无异于教书先生宣布下学,傅瑶立时就蹦了起来,她往常是最爱看谢迟的脸,眼下却是半点欣赏的兴趣都没了,只想躲远些。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门,从谢迟身旁过时被他抬手攥了身后散着的长发,惊叫了声,停住了脚步回头瞪他:“做什么!”
她就算是凶的时候,也并不是疾言厉色的,更像是只被踩了尾巴的猫。
谢迟抬眼道:“不是还要看泥人吗?”
傅瑶都已经被折磨得将此事给忘了,被他提醒之后才想起来。她其实已经没什么心思了,但转念一想这是自己好不容易才讨价还价换来的,自然不能就此作罢,便又将那盒泥人给抱过来放到了棋盘上。
谢迟漫不经心地看了几眼,评价道:“普普通通。”
傅瑶磨了磨牙,强忍下来想要同他争吵的想法,好声好气道:“这套大闹天宫的泥人可是江南那边有名手艺人亲手捏的,我从过年的时候就开始排,前些日子方才做完,长姐特地给我带回来的……”
闻言,谢迟才又多看了会儿,却仍旧没什么兴趣:“旁的姑娘家都喜欢衣裳首饰,你却喜欢这些,还是没长大的小姑娘吗?”
傅瑶忍了又忍,终归还是没忍住,直接要往外走,可却又被谢迟给拦腰拖了回去,跌在了他膝上。
谢迟放缓了声音,笑问道:“生气了?”
他的声音在耳侧响起,还是很好听,若是以往,傅瑶兴许就看在美色的份上不气了。
可她先前已经攒了一肚子的气,如今看着他这张脸也无济于事,口不择言道:“我年纪本就不大啊,我才十六!你年纪大见多识广,不喜欢这些就算了,我找银翘她们陪我看,你也另找个温柔大方懂事的陪你下棋好了。”
谢迟当年是大周最年轻的状元郎,十七蟾宫折桂,后来几经波折,到如今也不过二十又四就大权在握。这些年来哪怕是不喜他的人,也要承认他是年少有为,这还是头一回被人“嫌弃”年纪大,偏偏还是自作自受,一时间倒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傅瑶是家中最小的女儿,这些年从来都是旁人宠她的,今日是真被磨得没了耐性,由着性子冲谢迟嚷嚷了一通,但随后气势就又弱了下来,小声抱怨道:“你真的太让人讨厌了。”
她想要怪谢迟,但转念一想他原就是这么个人,归根结底还是得怪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非要喜欢他。
思及此,傅瑶也不说话了,蔫蔫地揉着衣裳上的系带。
谢迟将她这模样看在眼里,从那盒子中随意取了个泥人出来,在傅瑶眼前晃了晃:“来同我讲讲这是谁?”
傅瑶偏过头去不理他,也不肯就着他给的台阶下,反而掰开了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低声道:“我饿了,要去吃东西,太傅自便。”
说着,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第32章
傅瑶头也不回地离开,走得可谓是干净利落。
谢迟看着她的背影,心中霎时涌起些烦躁来,又瞥了眼棋盘上那盒泥人,险些想要将它拂开。但手指微动,最后还是按捺下来。
他知道傅瑶很喜欢这些泥人,若是自己当真把它们给毁了,傅瑶这气就指不定要生到什么时候了。
谢迟偏过头去,透过大开着的窗子看向院外,恰见着傅瑶拉着自己的侍女出了正院,也不知道究竟是干什么去。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余晖洒在院中,静谧而美好。
谢迟却并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他盯着院中的花树发了会儿愣,难得自我反思了一番。
某种意义上来说,傅瑶先前说得也没说,两人的年纪差了不少,在许多事情上是没法互相理解的,总是要一方迁就些才行。可问题是傅瑶迁就了他,但他却不肯迁就傅瑶,所以才闹成了现在这模样。
熟悉傅瑶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性子软不常生气,但就算是惹恼了她,只要不触及底线,那气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常常是吃顿饭的功夫就消气了。
再加上傅瑶原本就对谢迟宽容得很,就更是气不长久,带着银翘出门去买了几包自己喜欢的糕点回来,就散的差不多了。
傅瑶虽不气了,但想到长姐先前教过的,进正院之前揉了揉脸颊,还是板着一张脸。
她回来时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若换了以往,此时应该是已经用过饭。可如今满桌的饭菜都还未动,都已经凉了。
月杉不知主子们又是为何拌嘴吵架,但并不敢在谢迟面前多言,见着傅瑶回来后,连忙上前道:“夫人可算是回来了,这饭菜都已经凉了,奴婢这就让厨房重新准备……”
傅瑶见着那满桌未动的饭菜,愣了下,原本还惦记着要板着脸多生会儿气,但现在却还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担忧的神情。
谢迟这个人向来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时常睡得极晚,三餐也不怎么按时吃,有时候忙起来索性就不吃了。那位景太医先前特地同傅瑶讲过,让她多劝劝,不然长此以往是会落下病根的。
傅瑶记在心里,见缝插针地提醒着,吃饭的时候也总是会拉上谢迟一起。
这才坚持了没多长时间,如今她生气出门,谢迟就又不吃了。
傅瑶抿了抿唇,她自己也分不清,谢迟是当真不想吃饭,还是因着先前那件事情同自己置气。
“不会吧……”傅瑶自言自语了句。
相似小说推荐
-
嫁天子 [金推] (风储黛) 2020-10-14完结1777 10006岳弯弯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被曾经最和善可亲的村民架在火上,他们义愤填膺地要烧死她...
-
夫君成为'废人'之后 (枭药) 2020-10-25完结3704 14852苏磬音十五岁嫁进侯府,夫君齐茂行前途无量、一表人才,只可惜——一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