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喜欢我, 又为何一直躲我?”她拢着衣襟望向他铺床的背影,一缕墨发从他的蝴蝶骨处划下,轻轻荡着。
霎时,屋内寂静无声, 魏栖没搭话, 她也没催。
待被子铺好后, 他回身坐在床缘, 低垂的头缓缓抬起, 锋利的剑眉与双眸几乎贴在了一处。
“你不是想知道我身上的秘密么,我告诉你。”
对上那道冷峻陌生的目光, 她心口蓦地一窒, 随即往后退了一步,靠上身后的四方桌。桌上放着两盏蜡烛, 而她的站位正好挡住大半烛光。
“我是靳荼将军的第四个儿子。”他看着她,却又不像是在看她。
梁绯絮不解, 问:“靳将军不是只有三个儿子么?”她前世虽不接触国事,却也听说过靳荼及靳家的忠烈事迹,一家子全牺牲在了战场上。
“三位哥哥皆是大娘所生, 大娘去了之后父亲才娶的我母亲,这事鲜少有人知道。我在边关出生,在那儿生活了八年。”他转过眼眸对上她,颤着声儿道:“若没那场仗,或许我一辈子也不会与你相遇,可我宁愿不与你相遇。”
“你……”基于他之前的种种,顿时,一丝不妙的念头在她心底升起。
“那日是我母亲的生辰,父亲与三位哥哥都在,我们一道为她庆生,她高兴地泣不成声,父亲一直在逗她笑。”他说这话时眸光透亮,然而再次开口,声音却沙哑了,“还没等我们坐下用饭,外头的号角便响了。父亲和哥哥们临走前还带着笑,承诺一定会赶在日落之前回来,可后来他们都食言了。”
热意涌上眼角,她直直看他,他的眼角已泛了红。
“沙伽国来势汹汹,还与周围的十几个部落结成了联盟,那场仗我父亲打得艰苦万分,拼死硬抗等待援军,可都城的援军迟迟未来。”
话音刚落,他看她的眼神登时凌厉不少,携着尖锐的恨意,眼底更红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梁绯絮自然明白他接下去要说什么,她轻声问:“你说父皇没及时派兵增援?我不信。”
他冷冷道:“那你信什么?”
她慌乱摇头,急切道:“父皇爱天巽国,绝不会将天巽国的土地拱手让人!何况靳家各个是将军,父皇为何要如此做。你难道没想过?”
“我想过,可他对当年之事闭口不谈,朝中老臣谈之色变。”他逼视她责问,“你说这是为何。”
她再次哑口,别脸避开了他的视线,“我,我不清楚,可我信父皇。”
他讥讽地笑着,双眸猩红,水汽从眼角浮出,如花开一般,一点点覆满整个眼眶。
“我当时被母亲送走并不清楚战况,后来一名逃兵告诉我,父亲的尸体被敌军千刀万剐,剥皮抽筋,三位哥哥的头颅被吊在……”
“别说了!”她倏地跑上前,抬手将他的脑袋按到怀里,哽咽道:“别说了……别再说了……”
他伸手紧紧环着她,静静伏在她怀中,大口喘着气。
她轻轻抚着他的发丝,喉间也是堵得难受。
许久许久,魏栖放开她,面上已恢复平日的从容,淡淡道:“这便是我的秘密。”
望着他此时冷静的模样,她心头更难受,犹如被人整个剜空了。梁绯絮俯身捧起他的脸,亲了亲他犹自猩红的双眸,“你究竟叫什么名字。”
他垂下眼帘,长如羽翼的眼睫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誉。我叫靳誉。”
“靳誉。”她轻轻喊了一声,随后在他身侧坐下。
“其实皇上早已知晓我的身份。”他冷声自嘲道:“等我护送你平安回都城,他便告诉我当年的真相。”
梁绯絮闻言一愣,她了解父皇,若此事与他无关他定不会如此安排。可说当年那事是他故意为之,她也不信。她更倾向于父皇误判间接害了靳家。
“那你想如何,杀了我父皇为亲人报仇么,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你。”
“呵。”魏栖面上再次浮现出纠结的痛苦,苦涩道:“我在他身边待了一年多,自然清楚他是个好皇帝。”
“那你打算……”她望着他苍白的面颊,刹那明白了他忽近忽远的意图。“你想离开?”
“对。”他伸手,贪恋地抚上她的面颊,她的眼眶也是红的,刚哭过,“我做不到跟仇人的女儿在一起。”
“我不是。”她按着他的手,抬眸问他,“倘若当年之事与父皇无关,你会留下么?”
“那我便不是魏栖了。”
还没等她再问,他抱起她放到床榻里侧,自己则躺在了外侧。
灯灭,“睡吧。”
*
翌日,东方刚显鱼肚白,暖阳还未升起,晨风微凉,空中满是青草香。
梁绯絮与柳色并肩踏出客栈,见几个男人从外头归来满是疑惑,“出什么事了?”
“我去做了次英雄。”王昼吐了狗尾巴草咧着嘴笑,这几人里就属他笑得夸张,活像讨了美娇娘似的。
“英雄?”柳色偏头朝几人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做什么英雄?”
他怎么也去了,何时起的。梁绯絮只管看向魏栖,他今日穿了身黑衣,衬得那张脸如同染了霜华一般。
“救美的英雄。”王昼说着豪爽地甩了甩头发,挺起胸膛道:“小姐还不清楚吧,这地窖里藏了不少山匪掳来的姑娘,我们几个方才将她们送到镇上去了,那些人可是热情,非要送东西,还好我们跑得快。”
“你们早知它是黑店?”梁绯絮闻言鼓起脸,怪不得林琛昨日说不能住。
“这店黑不黑一眼便能瞧出来啊。”王昼笑呵呵地拉了马车过来,林琛旋即跳上马车回头道:“妹妹,哥哥说的话一定要听,毕竟哥哥见识广。”
柳色当即嗤道:“不要脸。你十岁便入了宫,哪来的见识广。”
“嫂嫂说得好。”梁绯絮乐得看戏。
林琛面上一僵,摸了摸鼻子委屈道:“夫人,你怎么拆我的台啊。”
“我……”听得那称呼,柳色面上一红,羞地别过脸。
这时,魏栖跳上马车朝梁绯絮伸手,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她心头一亮,搭着他走上踏板,坐稳后道:“你们几个故意不说看我出丑?”
四人入座后,林琛关上车门主动坐在了柳色身侧,“我可不敢。”
王昼在外喊了声,“我小车夫更不敢了。”
“我看你们什么都敢。”她佯怒道,侧头正好撞上魏栖的目光,这次他并没同以前那般躲着她。“你何时起的?”
“卯时。”
他今日看起来神色自然不少,梁绯絮想了想又问:“是不是说出来之后心里轻松多了?”昨晚也许是个好开头,至少在真相大白之前是。
没听他的秘密还好,一听她也存了些纠结,真想写封信回去,问问父皇当年究竟做了什么决定。
默了一会儿,魏栖点点头,“嗯。”
打什么哑谜。坐在对面的柳色林琛默契十足地对望一眼,这俩昨晚有事发生?
梁绯絮起身坐到魏栖身侧,认真道:“你答应我,在这两月里别想过去,以后的事你也猜不到答案,偏执只会自寻苦恼。”
他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应了,“嗯。”
话说完了,该坐哪儿还是坐哪儿,梁绯絮正要起身,却不想马车碾过石头蹬了一下,她没站稳朝一旁倒去。
“小心。”好在魏栖眼疾手快一把拉过她坐下,“坐稳了。”
林琛咳了一声朝外喊道:“王昼你怎么赶车的?技术不行能不能再练练,扣钱了啊。”
“公子这话说得没良心,刚刚真不是我技术不行,是那块石头的错,你们要怪便怪它吧。”王昼说着扬起鞭子狠狠一抽,想他一个堂堂暗部十一来当马车夫真叫人心酸。
走过一段崎岖的山路,马车终于上了官道,车身随之平稳起来,只不过这平稳当中依旧夹了一丝晃动,晃久了,马车里的人自然昏昏欲睡。
梁绯絮摇着即将失去意识的脑袋看了眼魏栖,他又在闭眼养神。
“靠吧。”他薄唇一动。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那日不是想靠么?”他说这话时依旧没睁眼。
心事被人当众说出,梁绯絮连忙狡辩道:“胡说,我没有。”
林琛凉凉道:“我证明,她有。”
柳色跟着道:“我也能证明。”
“你们两个……”还未等她出口反驳,他抬手一把将她按到肩头,“我也没睡醒。”
她软软地靠在他肩头,对上柳色那揶揄的眼神便挑衅地回了一眼,还是她快。
*
天渐渐黑下,进入荒山后便别想有客栈,为了尽快到达珲州,王昼走得全是小路,极少时间会走回大路。
是夜,梁绯絮一行人等在山腰处过夜,五人围着火堆说起了黑店山匪的事儿。
“听镇上的人说,那些当官的并不管山匪,一来是没法子,二来没什么人手,三来怕死。他们不管,那老百姓遭殃呗,可怜那些姑娘。啧……”
王昼这话一出,剩下的四人默了。有人自觉无能为力,有人在思索。
“那块地是谁的管辖范围?”梁绯絮忽然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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