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远记得自己那天站在御书房里,脑中只剩一句话,他不仅不能把孟氏送走,还要封她为侧妃,日日和她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御书房,又是怎么回到王府的,他只记得孟氏册封的圣旨下来时,她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刮走。
新年没有新年该有的喜悦,武王府被阴云笼罩着,与整个京城格格不入。
他看着她伤心失望,看着她强颜欢笑,却什么都做不了。
人人都说他是战神,他却觉得自己懦弱的像个逃兵。
他一再地怯懦,终于失去了她。
她大着肚子从他眼前摔下,鲜血染红了他的双眼,也染红了最纯白的雪。
她死了
死在最冰冷的雪地里,死在他面前。
她曾说,她最喜欢雪。
他笑她,雪冷得透骨,有什么可喜欢的。
她笑着,因为他们相遇在雪天,大婚在雪天,也盼望将来的孩子生在雪天。
萧远拉紧缰绳,翻身下马。
他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冷彻入心的温度让他泪如雨下。
她死后,沈文卿将她藏在京城外的缥缈峰雪顶。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在他失踪的那段日子里,她常来这,她想着这么高的山峰一定能望尽天下,若他还在,她能瞧见他。
红梅十里,艳艳独灼。
萧远踏上长阶,行至墓前。
十几年来,他再山下徘徊无数次,从未上来过。
他想,他真蠢,竟然舍得让她一个人躺在冰冷的棺材里。
看见碑文,萧远浑身一怔。
萧远之妻沈玉渺之墓。
踏雪声响起,萧远看着一身素服的先生,久久未回神。
先生看到萧远,不意外也不愤怒,他将手中的红梅放在墓前,摸了摸墓碑,像小时候摸着妹妹的脑袋一样。
先生不出一言,缓缓起身,却又在走之前丢下一把匕首。
萧远望着先生离去的背影,轻轻扯起嘴角。
他没有捡起地上的匕首,而是从怀中取出一支金簪。
这支金簪他藏了十六年,是他那日决定送走孟氏时,亲手画了图样请人打造的。
萧远望着墓碑,神色温柔,他抚弄着金簪上的流苏,手腕翻转,狠狠将金簪送进胸口。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写得我哭得稀里哗啦,边写边哭,太男了……(我肯定是泪点低,不然肿么能哭得这么厉害)
好了,官方鉴定,不洗白,武王渣男,开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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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册子
武王死了,死前还亲手掐死了武王妃和朝月郡主,满朝哗然,有官员怒喝武王枉为人夫,枉为人父,此举实为丧心病狂。
待武王自刎于前妻沈氏墓前的消息传出,绝大多数大臣哑然。
上了年纪的大臣们多少都知道当年武王府之变故,也知道沈氏之死和武王妃逃脱不了干系,只是陛下不追究武王妃之过,旁人又怎好多说什么?
当年之事谁也说不清,但如今武王弑妻杀女是事实,朝堂上有些老臣很是激愤,便是陛下面色也不大好。
谏臣长篇大论讨伐武王,直言其暴虐非常,陛下听了整整半个时辰的口诛笔伐,终是下旨褫夺武王封号,贬为庶民,不入皇陵。
陛下此举得老臣称赞,却是在下旨后拂袖而去。
萧靳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舞得格外厉害的两个大臣,先一步离开朝堂。
他才走了没几步,身后忽然有人叫住他:“阿靳!”
萧靳停下步伐,看向跟过来的文王:“王叔。”
文王是陛下第三子,也是太子和武王的亲弟弟。
哥哥刚死,文王脸上还带着哀色,他与萧靳并肩,问道:“阿靳,王……二哥的尸身听说是神医帮忙收敛的?”
萧靳点了点头。
文王沉默了一会儿,当年神医的誓言诅咒还犹言在耳,如今他会为武王收殓,可真是令人意外。
文王踌躇着:“本王可以去为二哥上柱香吗?”
太子和武王前后不过相差一岁,文王与武王也只相差了三岁,当年天下大乱,太子资质平庸坐镇后方,前线都是他们俩在厮杀。
文王武不如武王,却在建言献策方面较为突出,军中除了林瀚制定计划,就是他在策应各方。
萧靳点了点头:“神医将二叔葬在飘渺峰,王叔直接去便是,神医不会不允。”
文王点点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声叹息:“想当年,二哥,林相,神医三人所向披靡,并称为洛阳三杰,哪想到后来会出现那样的变故?”
萧靳不做任何表示,只是默默走着。
文王却忽然笑了:“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再有不到两月时间,你就要大婚了。”
文王说着拍了拍萧靳的肩膀:
“听说这媳妇还是你自个儿找来的,日后可得好好待她,本王还有事,先走了。”
萧靳笑着点头。
他看着文王负手离去的背影,眸色渐渐变深。
他的几个王叔,个个都有心皇位,这也正常,毕竟都是皇祖父的儿子。
可要论起来,斗得最厉害,还是皇祖母所出的几位嫡皇子。
不管是已经被圈禁的萧逸,还是如今这个温文尔雅亲厚待人的……文王。
-
武王的事很快就被襄阳孟氏意图谋反的消息压过,襄阳孟氏所有族人尽数被诛,九族之内血流成河。
萧靳有时候也不得不佩服林瀚,下得了狠手,绝不拖泥带水。
这件事他原想插手,可不过一晚上的功夫,岳父大人就把什么都安排好了,压根轮不到他给媳妇出气。
萧靳丝毫不怀疑,若是他有丁点儿对不起柳柳,伤着柳柳,林瀚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这个可能不存在。
一个多月的时间眨眼而过,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百花在春日中苏醒,绽放出娇嫩欲滴的花瓣,整个京城都洗去了冬日的寒冷与阴影,洋溢在春日的和煦之中。
今天是新婚的前一天,许多贵女跑来给柳柳添妆,这些女孩多半只在宴会上见过几次,可个个都热闹得不行,姐姐妹妹的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家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手帕交。
柳柳知道自己以后必定少不了应付这种场面,端着笑容带着即将嫁人新娘该有的羞涩,一个个谢过他们。
好不容易把贵女们都送走了,柳柳瞧着堆了满屋子的礼盒,连忙让兰儿登记收拾。
都是情面上的物件,日后这些小姐们出嫁或是遇着的喜事,她也照样要送回一份礼物。
柳柳才喝一口茶,一个粉色的身影大摇大摆走进来,还扬声道:“大嫂,我给你添妆来了!”
听这裸露至极的称呼,全天下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柳柳手中的茶杯险些没端稳摔了。
明乐郡主大摇大摆走进来,见着柳柳屋里这么多礼盒忍不住啧啧两声:“真多啊,这是大半个京城的贵女都来了吧?”
柳柳作为宰相之女,本就是京城贵女圈子里头独一份,如今她要嫁给安王,瞧瞧安王殿下如今这势头
恢复太孙之位是迟早的事,到时柳柳可就是别一样的尊贵了。
柳柳见她离家这么多日,不仅没瘦,反倒圆润了一圈,知道她这段日子过得舒坦。
因着元宵那日的刺杀,再有后来襄阳孟氏谋反,紧接着武王自戕,不管是东宫还是京城各个大人,怕是都没心思注意明乐郡主。
柳柳嗔她:“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快两个月也不递个信儿。”
明乐郡主难得红了面颊,支支吾吾没说话,见柳柳狐疑看向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就随便走走,散散心,对了,你明天可就要嫁给我哥了,来来来,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柳柳见她忙不迭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还神秘地笑了笑,好奇的看向没有封皮的小册子:“这是什么?”
明乐郡主顿时笑得更神秘了些,她把小册子往柳柳怀里塞,又一本正经道:“给你攒经验的东西,你慢慢看,我先走了,若是一不小心被汪嬷嬷瞧见了,告诉母妃,母妃怕是要派人把我逮回去。”
明乐郡主巴拉巴拉丢下一堆话,就提起裙摆一溜烟跑了,速度快的让人连叫她都来不及。
柳柳也不知她怎么进府来的,正想低头看看怀里的小册子,兰儿拿着登记礼盒的册子从外头走来,还奇怪道:“小姐,郡主怎么和慕公子在一块儿?”
兰儿一句话瞬间提醒了柳柳,她刚刚就觉着明乐郡主支支吾吾十分可疑,兰儿这话,还有之前种种迹象。
明乐郡主心头的那人分明就是她的师兄慕渝!
柳柳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她说天底下哪有那样的巧合,两人都雕工出众,那日在皇宫明乐郡主又紧着公子寻人,她回府时好巧不巧师兄就来进了京城,再有那日明乐郡主突然造访。
柳柳忍不住拍了拍脑袋,这么明显的事她竟然一直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