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巧立马跑到她身边,用手帕给她擦拭干净,嘴里还念叨着:“二姑娘,你不是干活的料,你还是出去逛逛,让奴婢来收拾吧!”
那嫌弃的小眼神丝毫不掩饰,顾廷菲的内心仿佛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她不是不能吃苦的人,说干就干,她和春巧打了一盆水来,用毛巾把屋里里里外外的桌子还有床,柜子都擦拭赶紧。累的差点儿腰都直不起来了,两条胳膊软弱无力,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邓嬷嬷弯腰进屋,抬头就看到三夫人小窦氏正倚在榻上喝茶,底下一溜椅子上铺着半旧的灰鼠皮,王姨娘和四姑娘顾婷娇正做着陪她说笑。小窦氏穿着石青色的对襟小袄,底下是丁青色的马面裙,耳朵上点缀着两只圆润璀璨的淡紫色珍珠耳环,整个人显得雍容华贵。
王姨娘打扮的朴素,头上没有任何的头饰装扮,唯有手上带着一只乳白色的玉镯,要是邓嬷嬷没记错的话,这玉镯还是小窦氏赏给王姨娘的。
倒是她边上的四姑娘顾婷娇穿着大红色的褙子,梳着双螺髻,锦缎的绣花鞋,脖颈间带着赤金的项圈,皙白的手腕上带着赤金镶红宝石的手镯,冲着走进来的邓嬷嬷看了一眼,笑道:“母亲,邓嬷嬷回来了,看来顾廷菲也回来了。”
小窦氏笑而不语,把玩着手里的茶杯盖子,王姨娘立马起身作揖道:“对不起,三夫人,都是妾身管教无方。四姑娘休得胡说,那可是你二姐。”
“哼,她是我哪门子二姐,我才不认她这个二姐呢!母亲,你可要替娇儿做主,姨娘她凶娇儿。”顾婷娇边说边起身凑到小窦氏身边,嘟嘴朝她撒娇。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你们都下去吧,我也乏了。”小窦氏轻拍着顾婷娇的手背,不动声色的将手上戴的赤金的手镯褪下来戴在顾婷娇的手腕上。
王姨娘唯唯诺诺的站在边上,顾婷娇则是一脸喜悦的将头搭在小窦氏的肩膀上,眉眼笑弯了:“母亲,娇儿就知道你对娇儿最好了,娇儿谢谢母亲,母亲既然乏了,那就早些歇歇,娇儿就不打搅母亲了。对了,邓嬷嬷,你可别惹着母亲不高兴。”
被点到名的邓嬷嬷略微愣怔,随后回过神来点点头。顾婷娇这才满意的跟着王姨娘离开,昂首挺胸的样子让邓嬷嬷颇为不惜。
小窦氏看了她一眼,“行了,快坐下吧,说说这次遇到什么事了?”
邓嬷嬷闻言坐在小窦氏的边上,将她手中的茶盏接过来,放在桌上。随后就开始将这一次去玲珑镇接顾廷菲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也包括马管家为了救顾廷菲而死的事,双膝搭在膝盖上。
待她说完,小窦氏长叹口气,“没想到她还有这能耐,让马管家心甘情愿替她去死。死人的事暂且不提了,晦气的很。”
邓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小窦氏看了很不高兴,板着脸:“有话就说,这里又没外人,你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有什么话尽管说,别藏着掖着,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和我见外。”小窦氏把邓嬷嬷这些年对她的忠诚都记在心上,否则也不会派她去接顾婷菲回府。
“三夫人,奴婢是觉得二姑娘和三年前不一样了,刚才在门口她还打了青梅一记响亮的耳光,门口的小厮们都看到了。还是当着奴婢的面,看来奴婢真的是老了,二姑娘都不把奴婢放在眼里了。这倒是次要的,她连三夫人您也不放在眼里,青梅怎么说也是三房的人,她这不是摆明了让大房和二房的人看我们三房的笑话。”邓嬷嬷知道小窦氏的性子,当然就顺着心意将话说了出来。
“三夫人,奴婢知道这些话您不爱听,您就算是老太君的亲侄女,可您嫁过来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也只有奴婢最清楚。眼下侯府怕是要交给大房,二房又在刑部当差,听说年后又要升官。就咱们三房,三夫人,您得替二少爷好好谋划谋划了。”这些话,邓嬷嬷憋在心里许久了,今个一股脑的说出来,舒坦多了。
小窦氏亲昵的握住她的手,许久没出声,半晌才扬唇道:“嬷嬷,这些我都知道,也难为你了。往后的日子还需要你留在我身边,多帮衬着我。”看似下了决定,这些年很多事她心里跟明镜一般,只是不愿意被人提起,掀开罢了,总想着能拖一日就是一日。
长此以往的拖下去,对她来说并没什么好处。邓嬷嬷轻轻抚拍小窦氏的后背,“三夫人,奴婢会一直在您身边,只是您何必对四姑娘那般和善?”超出一个嫡母对庶女的宠爱了,有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顾婷娇在小窦氏怀里撒娇的时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亲母女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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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母女相见
“嬷嬷,你当真觉得我对她和善,你看到的只是表面而已。我对她的确超出嫡母对庶女该有的态度。可嬷嬷,你别忘记了,老爷膝下只有两个庶女,谁让我的肚皮不争气,没能替老爷生下女儿。将来还指望着娇儿嫁到高门帮衬着枫儿,你以为我这么多年对娇儿那般宠爱是做什么?
还不都是为了枫儿,至于那顾廷菲,你也知道她根本就收买不了。王姨娘和连姨娘的性子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要不收买王姨娘和娇儿的人心,岂不是把她们往连姨娘那边推去!岂不是连姨娘称心如意,嬷嬷,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这些年若不是看在枫儿的份上,我都撑不下去,想离开定北侯府。”
小窦氏凄惨的笑了笑,嘴角的那一抹凉意让邓嬷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激动道:“三夫人,你万万不能这样想,您走了,二少爷可就要被他们欺负了。还有奴婢瞧着老爷对您也没有那般的绝情,加上老太君,也没您想的那般对您不管不问。三夫人,您可得想开点,这些年,奴婢知道委屈您了,您想哭就哭出来吧!”
反正屋里也没其他的人,让小窦氏发泄发泄,或许心里会舒坦些。小窦氏皮笑肉不笑的瞥了邓嬷嬷一样,叹口气:“嬷嬷,还是你最了解我,这些事我也不想去想了,行了,你出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说着闭上眼睛,松开邓嬷嬷的手。
邓嬷嬷的手一下子就悬在半空中,她看了一眼满脸疲倦,眉宇间带着忧愁的小窦氏,今个也不容易,能让小窦氏说出积压在心里的话,很多事,只能徐徐图之,着急不来。她因为跪在地上,这会双膝都有些疼的站不起身来,地上太亮了,硌得腿疼,咬牙从地上站起来,又回头看了小窦氏一眼,邓嬷嬷才慢慢转身离开。
有些话她还是没说出口,今天怕不是个合适的机会,还是等下次吧!春梅见邓嬷嬷走出来,立马迎上去,满脸期待的张口:“嬷嬷,怎么样,三夫人有没有说要教训二姑娘一顿?”她差点儿就要叫顾廷菲的闺名,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想着顾廷菲毕竟是主子,要是传出去,会让人说闲话。
不说别人,就是面前的邓嬷嬷就会训斥她一通。刚才顾廷菲在门口掌箍她一巴掌,现在府上传的人尽皆知,要是不出了这口气,她都没脸出去见人了。
“你呀,脑子里想的尽是这些,春梅,往后对二姑娘说话不许没规矩,你是三夫人院子里的人,走出去代表的就是三夫人。”邓嬷嬷冷着一张脸,将春梅所有的期待都打破了,等来的不是对顾廷菲的惩罚,而是对她的训斥。
春梅的眼眶霎时就红了,眼底蓄满了泪水,狭长的双眸稍微眨眨,一滴两滴的泪水就滴落在地上。邓嬷嬷看都没看她一眼,就抬脚迈着大步离开了。
春梅气恼的直跺脚,春芝见状,赶忙把她拉到一边来,劝慰道:“我觉得刚才嬷嬷说的没错,我们都是三夫人院子里的人,代表的就是三夫人,你之前在门口对二姑娘那般不敬,别人指不定还以为是三夫人对二姑娘不满,才会授意你那般对二姑娘无礼。
春梅,我说的都是真的,绝对没骗你。你自己仔细想想,平素邓嬷嬷对我们那般好,从未骂过我们,对我们大声说过话,刚才她好像很生气,要不然我们去给二姑娘道个歉,也让府里的下人早些闭嘴,别再背后说三夫人的闲话。”
她刚走从喜暖阁回小窦氏院子的时候,路上遇上的大房和二房的丫鬟,没有不过来问她的,弄得她很尴尬。想想邓嬷嬷说的一点都没错,别人最多说春梅不懂礼数,最后还是怪在小窦氏的头上,说她管教无方。
这话说的好像她是罪人一样,春梅狠狠的推了她一把,“你让我去给二姑娘道歉,门都没有。连你现在也向着二姑娘,你这个叛徒!”脑海中提起顾廷菲就浮现她在门口狠狠的打她一巴掌的情景,怎么都忘不了?毫不犹豫的气鼓鼓扭头走了,留下来的春芝颇为苦恼,她哪里说错了,分明就是春梅听不进去她的话。
“廷菲、廷菲,你可算回来了……”门外传来尖锐的女子叫喊声,春巧身后往外一看,回头道:“二姑娘,是连姨娘来了。”
连姨娘就是她的亲姨娘,春巧见顾廷菲还坐着没动,赶忙催促她:“二姑娘,连姨娘好歹是你的姨娘,也许三年里她没去看你,有说不出来的苦衷,我们现在已经回府了,要不然二姑娘,你去迎迎。”主子不着急,她跟着着急,感觉顾廷菲对连姨娘颇为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