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宠姬她撩完就怂 (晏闲)


  他撑出些力气转向吉祥,原以为她会吓哭,一边抹眼泪一边混乱地问他疼不疼的,可小姑娘除了紧紧为他压着伤口,偶尔催促洛诵外,什么都没做。
  他想起来,初见这小小身影,她眸光明落欲滴,也是不曾哭的。
  视线移至锦垫上一枚珍珠发针,是刚刚吉祥松手时从掌心掉出来的。
  ——她就打算拿着这物什儿,冲上来救我?
  穆澈忍疼扬了下嘴角,却没笑起来,“莽撞行险,是想送自己的命,还是要我的命?下次再有……”
  吉祥抬起头,轻声道:“我错了。”却不知是为哪一桩。
  或许失血太多,又或许被她眼中的水波洇得失神,穆澈眼前晃过一片花雪,昏昏地想:这样的姑娘,该好好娇养在身边,遇事无助寻他也好,牵衣啼泣也好……总不应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兽,平时乖巧地收好爪子,有了危险反往前冲。
  穆澈半阖上眼皮,“不会有下次了。”
  侯爷受伤的消息惊动一府。
  虽说为防议论没有传扬,但府内己足够忙乱,一拨拨侍女脚不沾地,金盆素帨地端进来,红水血帕地端出去。
  卫氏从常召的医士中选了几个口风严谨的来,其中一位姓项的郎中听闻急召,只当穆侯又犯了茶敏,汤药和散剂都备妥了,进厅看见满眼的血就一愣。
  在他身后的小学徒恐怕没见过这等阵仗,药箱翻落在絮纹寒金砖上,药散浓郁的屋里气味更杂了。
  穆澈判断不错,两处刀伤皆未伤着要害,可这血流得着实吓人,尤其臂上的伤口,当时情况不容他吝力,硬是拿血肉去搪刀锋,深将及骨。
  穆澈由着人清理包扎,始终一声未吭。
  医士们心叹好毅力忍性,知大夫人在跟前红着眼看,侯爷是不愿大夫人伤心,便都不敢说得夸张。
  卫氏却哽咽:“我的儿,怎会是将养就无碍了,这么多血,吃多少补得回来?若你母亲见到,不知心疼成什么样子,你若疼就说出来,伯母在这儿……”
  眼见卫氏垂泪,穆澈挣了下身子,虚声道:“伯母再哭,澈儿真要疼了。”
  卫氏不住地拿帕子楷眼角,偏头看见洛诵,重声斥道:“你也是有身手的,也是跟着久的,就这么睁眼扎手看着主子受伤!”
  言罢想起一同出去的还有一个,左右扫视不见,迁怒道:“那丫头留不得了!哪次生事没有她,把我好端端的阿澈……”
  看着侄儿雪白的脸,卫氏的话说不下去,眼泪又簌簌落下。
  先前进厅时,吉祥便被穆澈推到屏门后头,命如何都不准出来。她知道他在保护自己,眼下听见卫氏的话,眉头伤紧。
  这件事确是她错,若非她执意认为路人有问题,洛诵便不会离开,他们也不会去茶筑等,也不会碰上凶徒。
  脚步已迈了出去,却听穆澈道:“不怪他们,是我思虑不周。”
  吉祥心尖一颤。
  卫氏当他疯了心,这当口气不舍得气,骂不舍得骂,哆嗦了一句:“你还要护着她?”
  穆澈摇摇头。
  他明知那过路人无疑,却纵着吉祥的心意遣走了洛诵;明明从不踏足茶馆,却为小姑娘开心选了那处;当时他一副心神都不在位,以致连茶筑中气氛异样也没发觉,还带她上了二楼。
  十二岁后,再未行差踏错过半步,一遇上她……事事昏头。
  “伯母,我受伤了,需人服侍。”穆澈声线低弱一分,显出恰到好处的可怜,“旁人用不惯。”
  五字轻微,却如檀屏彩凤下的团焰惊掠吉祥心魂。
  她忆起穆良朝揽住她时,贴耳低语的绮昧,还有他脱困第一件事,便是护住自己。
  当时只顾惊怕,余悸过后却又疼又痒又酥又甜起来,仿佛伤口上渍了层厚厚蜜糖。
  卫氏正是满心满眼的心疼,这会儿若会仙术,连太上老君的灵丹都请了来,拗不得侄儿,只得搁下此事,伤药敷好后,忙命人送他回房休息。
  卓清府中忙乱且不说,另一边大理寺擒住倚南一案的凶犯冼骁生回衙,扎在书庄的人手尽数撤回。
  方舴一见大人回来,冲他隐秘地点点头。
  宁悦玄一身风尘,目光冷峭,“走吧,见见这位帷下女军师。”
  江蔓手脚受缚,嘴里塞着不知哪里来的臭帕子,被丢到一处陌生之地。耳闻门外一阵脚步,不等瑟缩,两个男人推门进来。
  江蔓不曾见过此二人,尤其当先那红袍高挑的男人,仿佛披着一身洗不净的血,让她本能地感觉不舒服。
  她楚楚可怜地“呜呜”两声,男人视若不见,就近坐下,慢条斯理品一杯茶。
  是雨前龙芽,江蔓嗅了出来,青冉教习常夸她鼻子灵,是学茶的好材料。那是个顶好的人,还送过她一支头钗……
  一行冰冷从颊上滑下,江蔓觉得自己哭了。
  直到男人不轻不重地说:“冼骁生招了。”江蔓才发觉她流的不是眼泪,是冷汗。
  宁悦玄摆摆手,方舴扯出江蔓嘴里的东西,女孩身子往前一抢,跌到男人红蝠玄靴下。
  咳嗽几声,她开口第一句话:“是我不好,我害了她们。”
  宁悦玄办案多年,死鸭子嘴硬的不稀奇,不打自招的却少见,玩味看她一眼。
  江蔓红着眼道:“那日玉儿请假回家,说为祖母过寿,走时悄拿了我一只臂玔,我生气理论,玉儿她、她就恼了起来,顺手拿起案上的茶箸划我的脸……”
  方舴忍不住皱眉:“这样说是她咎由自取了?”
  “不,是我不好。”江蔓长相柔婉,梨泪簌簌而下,真当得我见犹怜四字。“我躲避间不慎伤了她,茶箸刺进她的脖子,虽然不深,可玉儿怕血,一见血就晕了过去。我很怕,急急出去找人救治,却碰见了送冰的骁哥……他住在我家邻旁,我们从小便识得……”
  宁悦玄替她说下去,“冼骁生喜欢你,见你的样子自然要问前因后果,他听了这件事,觉得传出去对你声誉有损,刺伤同窗,书庄必留不得你,你的脸面前途就都没了,不如由他替你掩住,一不做二不休。”
  江蔓哭道:“我当时说死不同意的,可拦不住他,眼看着他将茶箸刺进了……”
  “然后他想出藏尸的主意,为了制造你不当场的证据,摆脱你的嫌疑,又杀青冉?”
  “他只说一切交给他,我不知道他还要做什么,直到教习死了……”
  宁悦玄叹了一声,他原以为做出这等事的女子首尾能干净些,都是这么蠢。
  “你真放心那小子对你一片痴情,不会供出你,所以放胆胡说啊。”宁悦玄冷倦看着江蔓,像看一个发霉的馒头,“她自命清傲,就教出你这么个东西。”
  他失去了说话的欲望,向方舴摆手。
  方舴接口道:“且不说没读过书、字都认不全的冼骁生能不能想出这样周密的计划,江姑娘,做戏做全套,姻玉儿身上的衣裳并非众人最后见到的那一身,是为让人以为她是离庄后出事才换上的吧?
  “那么又是谁换的呢,冼骁生吗?难道他一个未成家的汉子,非但懂得系女子的细巧带结,连帕子都折好放在袖里?还有青冉去后园的时间,冼骁生是如何知道的?他又从哪里晓得书庄的课时,精准地实施行动?
  “姑娘说,件件不知情?”
  在连珠弩般的逼问下,江蔓惊慌地颤着睫毛:“他、我、我是被逼的……”
  “现下改口太晚了吧。”方舴道:“你说姻玉儿动手在先,可塾中人却都说她的性情再和软没有。你说你的手干净,若当时姻玉儿真的还有救,你会冒连杀两人的风险把小事闹大?”
  江蔓心血成霜,她这么辛苦才哄得那傻子听她的话办,她以后还要凭这出身登进高门,绝不能功亏一篑。
  她费力向后蠕了两下,狠狠咬下舌尖,道:“这些都只是推测,你们没有证据。”
  “是没有。”宁悦玄突然笑了一声,“又为何要有?”
  方舴上前一步,江蔓看到他怀里闪过一星银光,忽然明白什么,颤声道:“你们……想草菅人命吗!”
  宁悦玄看着她,如同看一个死人,“你的命,不如草。”
  江蔓终于怕了,她横泪大喊:“我要见夫子!穆夫子一定信我!她一定会救我!”
  刀尖重重送进江蔓的后背,绛红的腥染透过薄纱,淹没了她的最后一个指望。
  年轻的女孩甚至不理解发生了什么,痛苦而本能地蜷动身体,咳出一串血沫。
  宁悦玄弯下身,面对苟延残喘的脸,轻轻道:“他到最后都以为护住了你,可你,在意过吗?”
  这句话给了将死之人最后一击——那个总是笨拙讨好她,却从未被她放在心上的……江蔓漆黑的眼珠渐渐不动了,生命中最后一滴泪,没能流出。
  她至死也不会明白,在宁悦玄的眼皮子底下,怎么可能,让凶手出在倚南书庄。
  “啧,脏了我的靴子。”
  余事留给方舴处理,宁悦玄自去换衣。整理鞶带时侍卫来报,一驾四艺塾的车辇停在背巷,说来向大人要人。
  “来得真快。”宁悦玄知道来者是谁,振衣冷笑:“两个死者尸身不是领回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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