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庭盯着她梨花带雨的脸,平静地说:“三皇子早在潜邸之时,就由陛下定了人选,只是未曾过了明路。”虽然三皇子不喜欢就是了。
谢如意此时才知道,三皇子当日之言,只是作为花花公子的调戏之言。
他知道,谢兰庭的性子,也知道她心仪大都督,绝不可能去做什么侧妃的。
她仍是不死心地追问:“那,那为何巴陵公主与你玩笑,说什么三皇子总缠着你?”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借谢兰庭妹妹的名义,去攀附三皇子。
“不过是少时的玩笑,公主有意抬举罢了。”兰庭两句话,轻飘飘地带过。
三皇子喜欢她吗,兰庭不觉得。
多少只是为着少年时的不服气,秦怀龄和薛火泽是截然相反的,他认真起来,就绝对不会是这副作态。
“你偷听我与三殿下说话?”
谢如意才回过神,揪着柔滑的袖子,磕磕绊绊道:“我才没有,我、我是偶然听丫鬟说的。”
兰庭意味深长的“噢”了一声,挑眉道:“那还真是一桩巧宗儿了,敢问妹妹,又是哪个丫鬟?”
眼见着谢如意雪白的额头上,有汗珠细细密密地渗了出来,不敢去看兰庭的双眼,只是用力地揉着手里的帕子。
“行了,谢兰庭,你别咄咄逼人了,问这些有的没的,居心何在,不把这个家里搅乱,你不甘心是吧!”
兰庭忍了这么多天,谢疏霖此时送上门来,正合她意,要么这一股邪火,还不知道要朝谁发泄呢。
她当即就笑了:“你这是什么话,怎么就成了我居心不良,分明去倒贴的人不是我,我也不曾揭穿她,现在兴师问罪,倒是都想起我来了。”
“一个巴掌拍不响,兴许就是你故意设下的圈套,陷害如意。”谢疏霖有些坐不住了,声调也比之前粗高了几分,几欲站起来同她辩驳。
兰庭的态度很平和:“这话分明无耻之尤,我的巴掌打在你脸上,试看你如何,是不是也要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可能人站得比较高的之后,就不太会去与一些东西赌气吧。
兰庭不慌不忙,依旧端着袖子,微微含笑道:“况且,你说我设下圈套,有什么证据,又凭什么觉得,谢如意值得两位殿下来合力陷害,你也太高看她了吧!”
谢疏霖听她戏谑反驳,竟然无一不佳。
“行了,都给我住嘴,越说越不像话,都自己回去瞧瞧,还像是公子小姐吗。”
兰庭泯然不语,这时候来装什么长辈了,非得等谢疏霖骂完。
偏偏这时候,身侧传来一声娇俏的轻笑:“本来就不像呀!”
正是听了半天的谢明茵,老夫人正要指着她的鼻子骂出口。
人家就惊呼一声,起身道:“祖母,孙女得回去用药了。”
说完,就快步佯装恭敬地退出去了。
谢老夫人抓不到她,就将余怒抛向了悠闲地谢兰庭:“这事与你,也脱不得干系,因你而起,必要罚你一罚,才可平众怒,这样吧,就我去佛堂里抄十卷佛经吧。”
这满屋子上下,就属她笑的最欢快。
兰庭原本笑语晏晏的,权当看了一出好戏,没想到,谢老夫人这么随随便便。
十卷?鬼知道是哪十卷,这得抄到什么时候。
兰庭眉头微跳,这老夫人是拿自己当出气筒呢。
她顿时收敛了笑容:“恕孙女不能从命,这件事,您还是和父亲商议一下吧。”
“你这是什么态度,连我这个做祖母的吩咐,也要违逆不成?”
谢老夫人心想,谢兰庭总不能要嫁人了,还一副骄横样子出嫁的,哪怕是装作柔顺的样子,讨大都督的欢心。
“祖母息怒,不是孙女不想,而是孙女这两日抽不开身,有些重要的事务。”
谢老夫人这才想起来,薛大都督来提亲了,谢兰庭日后就是大都督夫人。
她这才勉为其难地摆了摆手:“既然如此,这次就先记下,你也是要嫁人的人了,回去好好想想,别再犯这样错了。”
兰庭难得耐心地应了好,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就要退出去。
临走前,她停在了脊背僵直的谢如意面前:“对了,那个小丫鬟这么不懂规矩,我这里也容不得她,一时找出来了,就送去给妹妹使唤吧。”
“多谢长姐,妹妹铭记在心。”
“你知道,与我无关。”
谢如意当然清楚,这一切和谢兰庭无关,但她的怨气该找谁说呢。
她没坐上那个位置,却平白受了一顿的羞辱,还被二哥误会不自爱,明明那个人不是她的,可是那天,对她最好的人,一面说着相信她,一面却又将罪名往她的头上扣。
兰庭经过他时,打趣了一句:“怎么丢了魂似的。”
“这就是你说的好戏?”谢疏霖看起来,像是要气哭似的,实则是恨得不得了。
他总算体会到,何为心如刀割了。
“这倒不是,这只是个喜讯吧,二哥这么理解,倒是令我很不解。”
“与你何干!”
“自是与我无关,这是柳表姐的好事,一步登天的机会,不是谁都能有的。”
“你可以去试试啊!”
“我不稀罕。”
谢疏霖被她的话语震惊到,口舌微干道:“你也就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可不是么。”
说了这么多,兰庭也多少看出了端倪,谢疏霖这状态明显不太正常啊。
尤其是提到柳絮凝时,他的嘴角狠狠地抽了一下,她一时之间,竟然不好说,三皇子算不算是干了件好事。
“真让人羡慕啊,我就没有这样的好二哥,什么都愿意替我扛下来。”兰庭说得人心里酸溜溜的。
这本是她的亲人,如今美好的一切,也都应该是谢兰庭的。
现在,却被另一个对她不怀好意的人偷走。
那些本应爱护她的人,都变成了赝品的帮凶,他们不需要血缘,就义无反顾的,相信着她说的每一个。
听了谢如意的话,谢疏霖若有所思。
谢疏霖心底悲愤异常,口不择言道:“如果不是你,都是你的错。”
她不是始作俑者,却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他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向柳絮凝表明心意。
柳絮凝不知道谢疏霖的心思吗,她知道得很,甚至得意于玩弄这一腔真心。
可惜,她太自以为是了。
秦怀龄平生最恨的,就是旁人在他面前耍小聪明,说白了,就是拿他当傻子耍。
柳絮凝以为,自己进了皇子府就万事大吉,她最要筹谋的,不是皇子府日后的女主人,而是这位三皇子。
而在一开始,她就已经失了这位男主人的心。
“二哥哥你也太自以为是了。”谢兰庭撩起秀长的眼睑,微微转过头对连氏说:“母亲,您看见了么,这就是你抚养长大的侯门公子。”
连氏咽了咽口水,正待开口置辩,登时哑然。
谢兰庭这人,口舌之利,兵不血刃。
第63章 章氏
柳姨妈一家搬离了庆安侯府, 连氏称病未出,谢老夫人倒是耐心应付了柳姨妈一番。
临走前,柳姨妈还特意去了宛华堂,当着连氏的面, 对兰庭谢了又谢, 甚至将手腕上的镯子送与她, 笑得一脸春风得意。
“这有什么好的,我们兰庭日后有更好的。”连氏抚着兰庭的脸庞, 表姐妹两个翻脸, 都不需要互相说半句话。
兰庭出来后,抚了抚自己的手腕,连氏不生气才怪,不过也怪她自己, 总是在柳姨妈这一个坑里跌倒。
许是为了抱怨, 连氏与她说了许多与柳姨妈的事迹, 比如他们一同出去游玩,她好几次差点被柳姨妈给坑骗了,都是她的血泪史。
一边说, 连氏也在反思。
目前, 还没反思到她嫁人。
与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柳姨妈不同, 年轻的柳絮凝神情傲然,十分自得。
然而,她这份神情,落在兰庭眼中,唯有天真二字形容,不由得笑了笑。
“你在笑话我?”柳絮凝瞥见兰庭的微笑。
此前,她还在羡慕谢兰庭命好, 大都督要娶她做夫人,连三皇子都对她钟情有加。
“当然不是,表姐别误会,”兰庭状似歉然而笑,转着手腕上的镯子,靠近了她两步:“你怎么值得我嘲笑呢,也太高看自己了。”
柳絮凝忽而想到了什么,脑子里那根弦,立刻紧绷起来,宣战道:“你别以为,自己得到殿下的青睐,就能压得过我。”
也许是因为莫名的危机感,现在,柳絮凝对谢兰庭格外看不惯。
“我觉得,我可以啊!”兰庭还似乎不知所谓地挑衅她。
柳絮凝气急道:“谢兰庭,你给我等着!”
与她的气急败坏想必,兰庭则乖巧地“嗯”了一声:“我等着呢。”
一副拭目以待的模样,可能在柳絮凝看来,她日后成了三皇子的枕边人,就鸡犬升天了。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碧釉望着柳絮凝扬长而去的背影,忿然道。
“不是过分,无耻而已。”兰庭轻飘飘地说。
这还哪里看不明白,柳絮凝只是将她视为情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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