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非三甲进士候补到肥缺的珠玉在前,也有候补十几年没有职缺的倒霉蛋在后,沈瑜心思转得极其活络。
进可攻退可守,沈瑜心里已经做了极其详细的规划。
总之一句话,举人进士都是浮云,手握一方实权让娘子开心快乐才是最最要紧。
很快到了开考之日,顾甄根本不觉得这是一个什么特别重要的日子,只是将沈瑜送到客栈门口,一个简单的拥抱就把人打发走了。
可顾甄的简单在旁人眼中却极其不简单,虽然众人都知道了沈秀才的娘子是个不拘小节的江湖豪侠,但这大庭广众的搂搂抱抱,实在有辱斯文。
沈瑜脸不屑眼神都欠奉,反而交代红梅好好照顾她家小姐,别关顾吃零嘴,不好好吃饭,晚上要好好睡觉,别出去溜达。
红梅重重点头。
进了考场,沈瑜发现自己的考间位置不是太好,倒也不是靠近茅房,而是屋顶和墙角肯定有漏风的地方。
这深秋初冬的,总觉得凉飕飕的,冻到了骨子里。
第一个白天过去,沈瑜揉揉酸痛的手腕,吃了一个娘子特意准备的牛肉饼,弯腰区脚团身闭眼休息。
入夜的冷风吹得更欢,沈瑜哆哆嗦嗦裹紧毯子,打算装作没有听见耳旁呼呼的冷风。
突然,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出现了。
墙那一侧,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沈瑜刚开始还不以为意,然后,他就躺不住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补住了墙角和屋顶的缝隙,冷风终于再也灌不进来。
沈瑜好奇不已看了好一会,最后经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后面几天因为睡眠充足,格外顺利。
沈瑜提前做好了草稿,再次细看一遍,准备开始誊抄。
心里做好的准备,自己用了第二个稳扎稳打的方案,决定不急于一时,刚要落笔,眼角余光却瞧见了自己斜对面的一个考生差点滴到卷面上的鼻涕。
那个考生用袖口擦了一把,继续写。
真恶心!
沈瑜心里斥责一句,这才有辱斯文。
刚要落笔,沈瑜突然想起来,这个留鼻涕的考生好像得到是最好的位置,怎么也冻得鼻涕直流的?
没多想,沈瑜仔细誊抄起来。
“阿嚏!”
一个响亮的喷嚏让主副考官都狠狠皱眉,主考官甚至用严厉的眼神狠狠盯了他许久。
打喷嚏的考生来不及捂嘴,却狠狠转头剜了沈瑜一眼。
沈瑜没抬头,却感觉到了恶毒的视线笼罩自己。
没理会,继续誊抄。
“阿嚏!阿嚏!”
连续几个响亮的喷嚏,主考官“腾”一下站起来,几步来到他面前,黑着脸低声厉喝:“注意举止,否则,立即驱逐!”
一个副考官差点把脸都埋到胸口了,只当自己没瞧见那个倒霉的司马吉。
九天过去,乡试结束。
沈瑜衷心感谢贪嘴的娘子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美味的牛肉,既美味又管饱。
当然,他有牛肉这件事是秘密。
其他学子出来都是蔫蔫的,只有沈瑜除了有些疲惫,精神还很不错。
司马吉出门时,一脸高烧的通红,人还差点摔了出去,幸亏自己书童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用毒蛇般的眼神再次盯了沈瑜一眼,才像是一坨烂泥回了客栈。
长安将一切疑问放在心中。
长顺接过了考箱,将自家姑爷接上马车,一路回客栈。
一番洗漱,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沈瑜倒头就睡。
醒来时,将房间一角有一团糯米泥浆,心思几个转动间,似乎什么都明白了。
“娘子,你几日入夜前来来过考场?”
“嗯。”
“娘子,你将那个司马吉的考间给捅了个洞?让他喝了几晚上的凉风?”
“嗯。”
“娘子,你是怎么知道为夫的考间漏风的?
“不知道,但我听见有个书童和一个官差说悄悄话,我就知道了。他想害你,那我就害他,很公平!”
沈瑜想起了那日细细索索的声音,忘记了不让顾甄半夜外出的嘱咐,却觉得连考试都有娘子与他同在,为他铲平一切障碍。
无论自此考试有什么成绩,一般的功劳都是娘子的。
不,大半的功劳都是娘子的!
叫来了长安,沈瑜如此这般嘱咐。
长安点头,带着刘全安四人离开。
沈瑜眼中闪着凶光,你初一,我十五!
桂榜还有大半个月,几个考官们在里面争论不休,外面不知道,外面快变天了,里面也无暇顾及。
说是变天,其实一点不为过。
一个个自称孔孟弟子的斯文书生,放弃了自己擅长的巧嘴和笔杆,竟然在大街上玩起了械斗。
若不是苏州来的书生沈瑜力压全场,可能这一届的乡试,将要终结于血泊中。
作者有话要说:
沈瑜:牛肉真好吃!
顾甄:外面回来洗手了吗?
第58章
批卷房里, 安静至极。
两个副考官之一的张大人拿着一份字迹端方、论点明晰的卷子看了已经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
张大人已经当了好几届乡试的考官,手中的卷子他一看就知道,这明显端方却隐隐又有些苍劲的字体, 包含了考生许多的想法。
比如:学生我刻苦练字, 多年练就苍劲笔力, 行书草书不在话下, 但科举学业为重,这馆阁体为学生也未有一丝疏忽。
再看这破题承转, 这学子心里恐怕想法极其多,但为求稳求妥,将心中这许多想法按捺下去,却暗搓搓露出一丝丝需要细看才能发现的端倪,而呈现在考官面前的只是一份稳妥到没有瑕疵漏洞的卷子。
嘶——张大人有些牙疼!
这考生!
将手中卷子又看了一遍, 张大人突然有些想笑。
这狡猾的考生!
张大人今年五十有五,比主位上端坐的主考官只小了不到五岁。在他看来, 乡试考的是基本功,花里胡哨的想法留到学问和阅历都扎实了,找会试的考官的显摆去。
可他手里的这份卷子,这考生不但明显得显摆了他的学问功底, 还隐晦的表达了他还有一份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能力和才华。
说白了就是:学生我, 学问和阅历都是可以滴,魁首一定要考虑我哦!
啧啧啧,张大人心里给这狡猾的书生点了一个赞。
一桌之隔的柳大人,也在仔细看一份卷子。
柳大人和张大人年纪不相上下, 可却是个出了名的老顽固。
既然夫子都教了如何起承转合, 你一个小小秀才就不要在这里给老夫我搞什么花里胡哨。
眼下,手里的卷子就很合他的口味。
功底扎实, 知道乡试看中的是什么,显然教导他的夫子脑子很清醒,或者说,这个考生有个知道怎么乡试的夫子,再直白一点,就是这个考生的夫子,至少是个举人。
两位副考官极力推崇的卷子,都到了主考官李大人的手中。
李大人手捻胡须,两份卷子都一一细看,平日里两只昏花的老眼顿时精神奕奕。
都是心里十分有想法的年轻人!
一个明显心思活络、一个显然家底丰厚,但无可厚非,两人的学问功底都不相上下,甚至,连天赋方面都不分仲伯。
李大人再次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做心里已经有了选择。
十几天的初步判定和复审,让三个老头极为疲惫,最后的甄选结果只要半天就能完成,想想这一届学子大多还是可造之材,顿时有了力气。
可其他所有人的名次都没有问题,魁首之选成了争议的重点。
李大人和张大人一致同意,张大人手里拿份卷子最为优秀,可选为魁首,可柳大人却涨红了一张老脸,梗着脖子就和上封争论起来。
最后,仨老头决定,看看这学子的品行如何。
有人送上了卷宗,仨老头一翻,柳大人几乎要扬天长啸。
柳大人:哈哈哈——七个优秀才子的认证啊,小小年纪忧国忧民,实乃后辈楷模啊!
张大人一盆冰水浇了上去:你看看清楚,第一个优秀才子的认证是捐了一座庙,第二是捐了一个碑、第三个是给某个贫困县的某个村修了一座祖坟,他哪个认证不是用钱买来的?
柳大人有些哑火,但还是扯起了嗓子嚎:七个,是七个!数量制胜!
张大人不屑白他一眼:再看看人家,不是端了人贩子的窝点,就是毁了绑匪的老巢,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柳大人傻傻问:说明什么?
张大人抬头挺胸,仿佛这个考生已经是他板上钉钉的门生:说明他不仅学问好,还真真正正的为民办实事,魁首不选他,选谁?
柳大人还嘴硬:修桥铺路难道不是真真正正的为名办实事?
张大人很想一口墨水喷死他:在哪修桥?在哪铺路?你给老头我说说清楚?
柳大人极其不死心,瞪大浑浊老眼看了又看,捐了三座庙,捐了两个碑,还有一个祖坟……
李大人看两老头掰扯半天,看完了一场戏才笑眯眯拍板:“既然朝廷规定,这优秀才子的认证也作为乡试的一部分,那么我们要给予高度重视!学问也好,品行也好,两手都要抓,且两手都要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