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建新不比衙差,细细问了沈瑜很多问题。
沈瑜也不傻,早做准备,有问必答,基本没有漏洞。
顾甄注意到,原本挤在小树林边上的老百姓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好像很是庆幸流寇没有落网。
马建新问到最后,脸色几乎阴鸷至极,“沈秀才,本官大约听说了,你家娘子和小厮都是有功夫的人,之前的多个功绩,都是他们倾力相助。为何今日却能让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流寇逃跑?沈秀才,你是不是该好好解释一下?”
尼玛!
抓不住还是老子的错?
你们这群衙门来的人,是干什么吃的!
沈瑜心中气得牙根都有些痒,可面上还是一脸春风和煦:“马大人,内子和小厮虽然有工夫在身,可双拳难敌四手,可纵是如此,他们两人还是尽了全力,流寇虽然跑了,但也受了很重的伤,按照学生的估算,他们逃进深山中,缺衣少药,也拖不了几天了!”
马建新听完,脸色这才微霁。
可小树林边上的村民却开始骚动起来,一个小孩哇一声大哭:“呜呜呜——全叔死了!”还有人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准备随时给沈瑜来一发。
马建新也瞧见了那边的动静,可还是放心不下,朝着沈瑜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沈秀才,如果你现在能提供流寇的下落,县衙可以赏你白银一万两。如何,考虑一下?”
沈瑜脸眼睛都没有眨一下:“马大人,学生不知。”
马建新干瞪眼了很久,最后只能带着一群东倒西歪的衙差失望而归。
衙门的人刚消失,小树林边上的村民哗啦啦全涌了过来。
刚才痛哭的小娃一下扯住沈瑜的袍角,小脸皱巴巴地大哭:“你还我全叔,你个坏蛋,还我全叔。”
一个长胡子老头身边围了一群人,各个义愤填膺,眼睛冒火,拳头紧握,恨不得扑上来将沈瑜几人狠狠咬上一口,碍于老头没发话,各个都只是动动嘴皮子骂人,没有上来动手。
有人说刘全安送银子度过难关,有人说病得看不起大夫忽然全哥就送了家里十两银子,有人说揭不开锅都是全叔送的米,七嘴八舌什么样的都有,有人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骂黑心的衙门和富商勾结,老百姓没活路。
沈瑜耐心听完了所有讲述。
就在老头就要发号揍人的时候,听见远远的树林深处,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声。
老头还没转身看,慕然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村长,我没死!”
老村长瞬间老泪纵横。
刘全安解散了弟兄,只带着三个人家乡发了水灾的兄弟,打算誓死追随顾甄。
走的时候,刘全安给老村长重重磕了头三个响头,抬头时,汉子眼中满是水光。
老村长仰头看看天,让沈瑜稍稍留步。
不过半刻钟,一块刻着四个方方正正大字“优秀才子”的厚重木牌到了沈瑜手里,沈瑜原还要推拒,老村长说了,家中世代木匠,这个不算什么。
顾甄和红梅被塞了好几篮子的鸡蛋和腊肉,连小梁峥手里都被塞了一块饼。
沈瑜刚要拜谢离开,却见一个拄着拐杖的清瘦老人,带着小童过来,送了他一副写着“优秀才子”的字。
担心衙门的人会折返,沈瑜只是粗看了那副字一眼,却倒吸一口凉气。
字体苍劲有力,就像是书法大家所书写。
下面的落款来不及细看,沈瑜对所有村民深深一揖,几人乘夜匆匆离开。
村民脸上带着释然的笑容,各自散去。
清瘦老人的小童突然问,“大——老太爷,我们途径此处,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回苏州老宅啊?”
清瘦老人微微眯眼,没让小童看见他眼中的杀意:“等解决了这里的几个蛀虫,我们再安安心心回乡养老!”
总不至于,连个后辈都不如吧!
作者有话要说:
马大人:他们往哪逃了?
沈瑜:学生不知。
马大人:他们现在有几人?
沈瑜:学生不知。
马大人:他们伤势如何?
沈瑜:学生不知。
马大人:!!!!!!
沈瑜:(你已经领盒饭了,少瞎叨叨了,别妨碍小天使们看文!小天使们,收藏一下呀!)
第51章
找到马车, 顾甄命刘全安和他的弟兄找个地方好好捯饬一番。
四人拿了长安兄弟俩的衣服,在一条小河里洗漱了一番,修干净大胡子, 将到处是破洞的衣服换下, 不过瞬间, 几个流寇就成了老实巴交的庄稼汉, 和县里通告上的抓捕画像根本就是两个人。
全坐在马车有点挤,刘全安和三个兄弟分别坐在了车辕上, 打算帮着车夫一路赶车。
顾甄没说话,但心里已经打算好了,出了这个县城,就去买四匹马,扮作家丁随赶考少爷进城, 料想也没多少人会多加关注。
天刚蒙蒙亮,一行人稍事休息就准备出城。沈瑜没有睡死, 朦胧间听见身边似乎有微风飘过,也没多在意,张开眼时见娘子好端端在他身边,也没多想。
今日出城似乎有些困难, 守城的官兵各个一脸戾气, 对着出城的老百姓张口就是骂骂咧咧。
长安打探了一番回来,才知道,城里首富李员外的儿子半夜死了。
死了到还是小事,原本就不大好了, 不过拖时间而已, 诡异的是他儿子下面被人割了,还一根绳子吊死在李家大宅的门口, 血留了一地,李员外的儿子眼珠几乎凸出眼眶,舌头神得老长,死相极惨。
李员外连夜让衙门缉拿凶徒,现在这城门要出去,难如登天。
沈瑜不知为何,情不自禁瞥了顾甄一眼。
见她极为平静,听见长安的回报如同没有听见一样,心里埋怨自己冤枉自家娘子了,娘子是多好的一个人呐,怎么会这么做。
长安回报完,离开继续观望前面的情况。
顾甄撩开帘子,看着城门口围着的乌压压的人头,心理有些烦躁,突然来了一句:“早知道,我就出城后折回来弄死他,麻烦!”
沈瑜听见,狠狠哆嗦了一下,可不过几个呼吸间,他有微笑着安慰自家娘子:“娘子做得对,这李员外的儿子作恶多端,有这样的结局一点也不过分。现在也不麻烦,离乡试还有整整一个月呢,为夫就不认为,那马大人胆大包天,敢将所有学子滞留于此!”
到时,已经不是他乌纱帽的事了,脑袋都不一定保得住。
顾甄的烦躁情绪瞬间消失,她认真看了沈瑜好一会,“沈瑜,你真聪明!”
她一直犹豫刘全安所说的真实性,老百姓和官府之间,都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他这样做,既看见了官府的真面目,也明白了老百姓的真实想法。
沈瑜被顾甄水汪汪亮闪闪的大眼睛看得有些不自在,眼神闪烁着讷讷道:“……还行,还行吧!”
顾甄也不只是嘴上说说,按照她一贯的做法,赞美人总有点实际好处,现在她没有军衔可封,那么,拥抱一个也行!
沈瑜突然猝不及防地被娘子熊抱,他其实是很有些蒙圈的。
心里祈祷你轻点呀,我的肋骨要断哒——可实际身体的压力并没有出现。
顾甄知道自己的力量,所有,既然有心赞扬般的拥抱,她就很小心地控制了重量。
良久,顾甄没有松开,沈瑜也没有站扎,两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
突然,一阵浅浅地呼噜声传来。
沈瑜失笑,别人都在休息,谁叫你去半夜偷跑出去,瞌睡了吧,活该!
轻轻换了姿势,沈瑜将顾甄抱在怀中,坐在马车上,让怀里的小脑袋靠在自己胸前,静静等待城门开启。
县衙中,马大人已经跪了快一盏茶的工夫了,额头的冷汗已经开始往下滴落,两条腿已经哆嗦得完全不受控制,可他却大气也不敢出。
眼前一个拄着拐杖的清瘦老头,正坐在他的位置上,由小童伺候着,慢慢悠悠喝茶看公文。
顾甄不知道自己睡着了,醒来就无比怀念过自己的身体,哪怕几天不睡也照样生龙活虎。
长安突然一脸喜色地敲响了车壁,“小姐,姑爷,城门放行了,我们可以走了!”
几人打起了精神,顺利出了城门,往下一县城赶去。
离乡试地点南直隶的应天府还有七天不到的路程,沈瑜认为时间极为宽裕,到了县城,给刘全安和三个东兄弟置办了几身衣服,又买了四匹马,几人在客栈安顿下来。
大家都有些疲惫,洗漱用饭后就倒头补眠。刘全安带着自己一个小小的工具箱,到客栈的后院给顾甄的马车修理一番。
他不过做了没多久,这震得头晕的感觉就极其难受,这小娘子大侠和众人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且看他这个老木匠显摆一下身手吧,
刘全安心里苦笑一下,如今,他也只剩下这个手艺了。
突然,有个清脆的沈声音响起。
“呀,刘大哥,你在修马车吗?”红梅到车上找针线,看见的正蹲在车轱辘边上的刘全安。
刘全安腼腆笑笑:“马车震得厉害,我不过试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