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墨迹淋漓落了几滴在地上,摊开入眼是个毫无章法的“囚”,再捡一张也还是,甚至连笔都没落完。
“太师?”
向头走着,江珏又唤了一声。
江珉觉得不对,没顾得上江珏就冲了进去,下一刻从里头传来江珉惊恐的叫声,“公主别进来。”
第17章 委屈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老雍王把自己关久了,让江珉看他就是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
召下人们进来七手八脚地帮他收拾了一番,一炷香的后,才让老雍王地被按着不情不愿地坐到江珏面前。遣退了下人,只留下三人在厅堂干坐着。
“太师。”
喊完这一句江珏便没了下文,垂眼低睫,抬手沏了茶沫,和老头子一起一言不发。
茶是没公主府的好,但她也没别的事可干。
老雍王虽是太师但真论起来也没教过江珏,或者说天家的女儿他都没教过,做太子的江珩还因为背不完书在他手里实打实地挨了不少手板子,迂腐顽固的老头子倔得连先帝和魏太后都敢公然顶撞,真说起来恐怕没几个人喜欢他。
但到底是社稷的肱骨,文官的风标,对国忠心耿耿,在翰林和国子监话不少都受过他的教诲,语权极大,这群人是最难收买但又最好拉拢的,就算用不上也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咳。”
江珉尴尬地提醒了一声两人。
老雍王在凳子上扭了扭身子。
抬手扶了扶发边的玉钿,江珏她不急,正寻思着回头问问可离,会手艺的妆娘可找好了。
在江珉的反复眼神示意下,老雍王梗红了脖子才开口道:“臣不知公主乘兴而来,有失远迎。”
呵,去他的乘兴而来,当她没从房间地上看到自己的拜帖被揉成一团似的。
江珏抬眼,凤眸凝起,回声道:“现在晓得了?”
不待老雍王支棱出个下文,江珏猛然落手一敲杯子,咣得一声热水四溅,吓得没敢盯着江珏看的江珉脖子和肩都抖了两下。
“早做什么去了?太师又是多大的脸?缩着等本宫来请?”
江珉顺着她的话,骨溜地下了椅子跪在了地上,叩首道了声息怒。
头一回遭到江珏这般突然发难,老雍王又急又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干瘪的嘴唇哆嗦了一阵,自知江珏这次来表的是天家的脸面,他最终开口却没能反驳些什么。
自高祖开国,科举素来是大事,按先例舞弊者杀,同组连坐四人流放,从旁协助者按情节重则人头落地牵连家族子孙世代不得入仕,轻则降职举家流放边疆、甚至终老于塞外。
老雍王自诩清正廉洁,自先帝在时至今主持科举数十年,从命题、批阅到最后选拔无一不亲力亲为,但偏偏与那白眼狼多说了几句被探得了口风,让人从其查阅的书卷中琢磨出了试题,那白眼狼还借着老雍王的偏爱混得了个考官的身份,明目张胆地从天子眼皮子底下捞取钱财。
他终是从椅子上下来,在地上跪弯了腰,“老夫认罪,全乃老夫一人妄言之过错,祸及家人,无关同僚,还望公主代为转达陛下,老夫愿听凭陛下发落。”
“嗤,”江珏冷笑一声,让老雍王的心凉了半截,但听她下句道:“若是想要你认罪,本宫何必亲自走这一趟?大理寺的牢里不缺捉个犯人的人手,也不缺个管你饭的位置。陛下体恤太师两朝元老、尽忠职守,不愿我朝功臣因一小人便蒙受羞辱,本宫也不想太师落在大理寺那帮阴毒之辈的手里。”
老雍王抬首满是不可置信,他虽固执但也不傻,多少年了也不信什么清者自清的话,知晓朝中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他怎么都没想到江珩与江珏会这般力排众议地保他。他仍旧不肯起来,迟疑道:“可老夫,确与此案牵连,若非——”
“若非?”江珏提音打断了他,似乎觉得唇边的这个词有些可笑。她拨拨自己的发髻,启朱唇缓缓自嘲,“哪来那么多若非?谁平生还没个识人不清的时候,莫说是太师,本宫与陛下又何尝没有呢?有人面前一套、背地一套,不抖落一下还真数不清有多少张面孔藏着呢。”
只当她说的是自己那表面忠君却谋反的夫婿,雍王父子都没在这事儿上吭声。
“好了,”江珏也不欲在此事上多谈,扶起了两人道:“陛下与本宫自然会还太师清白,在此事上,还望太师好自为之,莫辜负了陛下与本宫的心意,也莫让小人得意。”
老雍王听着又是一跪,严肃着脸磕了个响头,第一次没推辞这种清白。
“老夫有一事不明?”
江珏等着他的下文,老雍王却支吾了许久,直到江珏又和蔼地问了一句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太后的意思?”他问道。
虽然江珏不明白他问这做什么,还是如实答了,“想保你的是陛下,让本宫走这一趟的是母后。”
听罢这话,老雍王的面色反而凝重了些,但说什么都不给江珏交代。
她也不管,又琐碎地交代了些小事。临行前江珏状似无心又提起一茬子事儿,“还未恭喜世子,如愿去了工部任职,本宫可还等着世子大展身手呢。”
她拍了拍江珉的肩膀,不顾后者的僵硬,让侍女送上了一份升迁的大礼,便在恭送中出了王府的门。
离了雍王府,江珏又入宫给魏太后请了个安,谈话间她隐晦地提了一句大理寺澹台迟对她不敬的事儿。
一反常态地,魏太后没有追问,只叫她莫和那些杀孽太重的人牵扯,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珏自顾自道,“不过是女儿昨夜去优人馆,本来也就挑两会唱的买回去打发打发时间,谁知道澹台大人闯进来。他一个莽撞扰了兴致不说,还把女儿看上的一个人给捉拿走了,说是要去查案,真是好大的胆子。”
魏太后听了皱起眉头,“你一个女儿家去那种不干不净的地方做什么?要想找唱曲儿的哪儿招不来一班人马。”
“闲来无事罢了。”江珏撅起了嘴,眉眼弯弯,又说来,“本以为澹台大人看着是正人君子,也会去这那种地方。”
“提他做什么?”
“看他像我心上人。”
“别瞎说。”魏太后算是知道她来干嘛的了,撑着额头有点头大。
江珏换了个说法,“我心上人都死了,还有人拦着我找新欢。”
“你都说了是大理寺捉人。”魏太后绕不过这话,退了一步道:“澹台大人的脾气好,你也别欺负他,要是他真惹了你,为娘再给你做主,总不会让人骑到你头上。珩儿不如你心细,你也别把这事儿怪他头上。”说罢睨了她一眼,算是让她自己拿好分寸,见江珏乖乖应下便再也没有多说什么。
魏太后的意思也简单,算是变相承认了自己知道澹台迟的事儿。
关于澹台迟脾气好不好这事儿暂且搁置不论,毕竟他这几年干多了让人家破人亡的事,在朝臣中的也算是声名狼藉。让但江珏自觉从来不会欺负人,她只是睚眦必报了些。
母女两人又拉扯了几句,江珏想知道的,魏太后都避而不谈,只说往后有的是时间让她知道,总不会让她受委屈。
江珏也有脾气,“若女儿已经觉得委屈了呢?”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魏太后接得轻巧,伸手摸摸她的脸颊,“女儿大了,管不住喽。”
“女儿自然都听母亲的。”
“别闹过分了。”
“嗯。”
送走了意难平的江珏,魏太后才撑起额头,斜靠在案几上望着自己手腕上清透出翠的玉镯子出神。
大嬷嬷芸香上前,低声唤醒了她,“太后,可要叫人过来陪您。”
“不了,”魏太后摇摇头,只是说:“我累了,你也歇歇吧。”
随着魏太后的意思坐到了小凳上,芸香拿起小锤帮她敲腿,接着劝道:“公主聪慧识大体,不会在这事儿上怪您的。”
“就是怕她聪慧识大体。若是哭骂着拉人来直接和哀家当面对质,那倒是没什么,让阿珩下道圣旨把人还给她便是了,让她不必去追究,等事情完了就这么揭过去。可她不哭不闹才让哀家担心她会知道什么,她比阿珩心细。” 魏太后顿住了话,笑了,“像我。”
“哪有女儿不像自己母亲的?”芸香说。
魏太后收敛了笑,淡淡接下了话,“可就是有孩子不像自己的父亲。”
“奴婢失言。”芸香自知戳到了魏太后的心事,急忙跪下了表忠心,赌咒道:“奴婢发誓把秘密烂在肚子里,死了就带到棺材里一同化成烂泥化成灰,也绝不会泄露分毫,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啊。”
魏太后连连摆手,“起来吧,你我主仆这么多年,我怎么会不信你。”
见芸香唯唯诺诺起了身,她又长叹了口气,眼角似要落泪般红了边。
“谁担心这什么陈芝麻碎谷子的烂事了,哀家上了年纪了,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值了,还不是为了子孙操心。珏儿她像哀家还好,若是出了事她自己有主见,也不会为了个男人就失了智。倒是珩儿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毛头小子慌慌张张的,谁知道会干出些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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