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她推辞两句,唐莹已经打开最后一个箱笼。里头满满当当都是些更小的楠木或檀香木的盒子,显然都是装首饰用的。
“这是上赐的两副头面,”壕气冲天的锦婕妤把最上头两个大些的盒子交到母亲和祖母手上:“用的都是好料,只我戴着就显得老气了,衬您二位的气质倒是正好。”
手里的分量沉甸甸,秦氏忍不住打趣道:“你今日是要当个散财童子么?别等我和你祖母家去,你得缩衣减食的过日子!”
“才不会呢——”唐莹不依的拖长了声音不依,又献宝一般扯扯秦氏的袖子:“您倒是看看喜欢不喜欢呀。”
小姑娘得意洋洋的模样太可爱,无论秦氏还是老太太都抵挡不住,依了她将盒子打开,不妨被璀璨的华光闪的眼睛都花了。
满满当当四五十件的珠宝首饰,钗环发梳皆是成套,赤金为底上嵌各色珍奇珠宝,哪怕在屋里也显得光彩夺目熠熠生辉。
最显眼的莫过于老太太那一副头面中挑心上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鲜亮的正红色深邃沉静,虽亮眼却并不轻佻,反而显出十分稳重珍贵。与之相比,秦氏的珍珠头面虽也不差,倒少了些张扬,显得更温婉几分。
但凡是个女人都抵挡不住珠宝的诱惑。老太太半张着嘴震惊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这也太贵重了,你还是留着自个儿用吧。”
话虽这么说,眼中的渴望却挡都挡不住,只能把头偏过一边不去看它。
唐莹一面笑一面将盒子盖上重新塞回老太太怀里:“都说了是给您的,您就好好收着吧!”
“可是……”老太太仍是犹豫,拿眼神示意秦氏说话。
——这倒不是她多没主见,实在是唐家并非什么世代延续的豪门贵胄,乃是唐老爷当了吏部尚书才显赫起来。老太太出身不高,不过普通耕读人家的女儿,虽说这些年也没少参加各处宴席聚会,在外头仍是更习惯听一听官宦人家出来的大儿媳秦氏的意见。
秦氏笑的眉眼弯弯:“既是鲤儿孝敬咱们,咱们当长辈的还推辞什么?您只管收着就是。”
唐莹扶着老太太坐下,靠在她肩膀上连声附和:“就是就是,我都给内务府造册了,您若是不肯收,我还要重新盘一回库房,那才是麻烦呢。”
话说到这份上,老太太便不再推辞,笑眯眯的打开首饰盒子细细端详。里头的珠宝颗颗浑圆透亮,交相辉映的好一副人间富贵景象。
唐莹则拉着秦氏去看其他的小物件儿,或是单一条璎珞,或是单一双镯子,各自贴了封条写了名号,家中的女眷并出嫁的姐姐们一个不拉。
“难得你这么周全。”秦氏欣慰的揉揉女儿的发顶,自家憨吃憨玩的小姑娘终于长大了。
唐莹不怎么掩饰的撇嘴:“我才没这么多事儿。偏陛下说您和祖母得了好东西,旁的姐妹嫂嫂婶子们却没有,回头说不得有人借题发挥嚼舌根,非要我按着人头数给补齐了。”
毕竟她家与二房三房的交情也就一般,二叔虽与她父亲一母同胞,却是总有些占便宜的小心思;三房乃是庶出,更是早早儿分家出去了。唐莹是家中幺女被娇惯的厉害,连老太太都少与她说什么一家人相互扶持的话,她且没这根弦要各方关系都抹平照顾。
于她想来,给最疼她的老太太和亲妈备上头面首饰是心甘情愿,下赐大嫂和侄儿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更多的庶出兄姐和旁支堂亲,根本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最后还是陛下看不过眼,让刘公公去内务府找了些差不多的内造首饰充数,才有了箱子里这一堆大大小小的礼盒。至于封条之类全是魏姑姑帮忙写的,唐莹就根本没插上手。
秦氏听她叽叽咕咕一番白话,又是惊讶又是好笑,一手指戳她的脑门:“怎么连这些小事也要麻烦陛下,不怕傻乎乎的惹陛下嫌弃!”
“陛下才不嫌弃我呢!”婕妤娘娘皱着鼻子反驳:“可是您说的我这样儿最可爱了。”
“是是是,你是世上最可爱的崽。”秦氏捏她的脸颊:“啧啧,在宫里除了长膘了就没旁的长进,怎么还越发傻气了?”
委屈巴拉的锦婕妤扭脸:“哼!娘你又说我,我不理你了!”
……
母女俩拉拉杂杂说些闲话,实则也无关说什么,只是这相聚时光太难得,恨不能多说几句便是几句。
然越是珍惜,时间便走的越匆忙。仿佛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自家姑娘的模样,已经到了巳时末刻出宫的光景了。
唐莹忍着眼泪将人送到宫门口,反而是秦氏与老太太强笑着安慰:“快回去吧,你现在是婕妤娘娘了,再过三个月又可以召见亲眷,我们过些时候再来看你就是。”
唐莹的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直到老太太和秦氏上了肩舆行过转角消失不见,一串儿泪珠到底是掉了下来。正好皇帝陛下卡着点儿过来吃饭,看着美人垂泪可心疼的不行,赶紧把人拉进怀里,宝贝儿乖乖的好一顿乱哄。
最后实在哄不住,索性再次开启昏君模式:“要不赶明儿朕给你升位份,让你当锦妃,二品妃主每月都能见见家里人,是不是就能好些了?”
第52章 升官
皇帝陛下的豪言壮语非但没换来小妃子的感激涕零, 反而被唐莹一爪子挠在胳膊上:“宫有宫规,位份是说升就能升的吗?”
小姑娘说的振振有词:“由帝宠所封的只有三品以下, 确实是您一句话说了算的。然三品以上的得有功或生育才能着宗人府与礼部商量着下旨,您这儿说的轻快,万一我一时糊涂真信了,可不是得您和礼部尚书扯皮去?”
她眉眼一挑,翻个白眼看在沈元洲眼里也是风情流转:“我不过是许久没见母亲才激动了一回,犯不着您兴师动众的。我可听我爹说过,咱们璟朝的言官不好惹, 回头他们上弹劾折子, 看您不得脑仁儿疼!”
“好好好,知道你最守规矩,不想让朕为难。”陷入爱河的的男人同样智商为零, 唐莹一番道理在他听来就是甜蜜的不得了。沈元洲拉着小姑娘往屋里走, 果断换了个没风险又绝对有效的话题:“朕让御膳房做了个热锅子,你这边既是闲了,这就让人送过来?”
打蛇要打七寸, 哄唐莹要用美食,这一招百发百灵。果然锦婕妤立刻就忘了那些许惆怅,一门心思的期待起皇帝陛下说的涮羊肉汤锅了。
……
虽然给爱妃升位份被堵了回去,沈元洲还是没放弃给唐莹发福利的想法。等到下午唐大人汇报完吏部大考工作进程,皇帝陛下大手一挥,赐给唐大人白壁一对, 并给唐大人的嫡长子官升一级,由从五品的侍读学士升作正五品的翰林学士。
这莫名其妙的一招非但看的议事厅里其他大人摸不着头脑,心里琢磨着是不是皇帝陛下到底没守住底线,被锦婕妤给吹了枕边风。便是唐大人也吓得够呛, 当即就给这不讲规矩的皇帝跪了,自陈无功不受禄,请皇帝陛下收回成命。
沈元洲笑眯眯将人扶起来,当着其他大人的面打趣道:“爱卿果然与锦婕妤是亲父女。今日朕与婕妤开玩笑,说要升她当个妃位,锦婕妤便以爵以赏功位以酬劳拒了,还说朕不按宫规办事可不行。如今看来果然是唐大人家教好,连女儿家都这般懂事,想来唐大公子的品行更是差不了。”
他一眼扫过其他几位表情各异的大人,其中玩味让几位臣工本能的低头不敢直视。转过来,对着唐尚书倒是亲切的很,十分有耐心的解释道:“今日朕赏你,便是为你家教有方,所谓齐家治国平天下,爱卿能把儿女教导的端方守规矩,在国事上自然也是朕可以信重之人。”
这理由足够充分,唐大人只能谢主隆恩。
“至于小唐大人——朕早就听说小唐大人学问不错,在一众侍读学士中乃是拔尖的。由爱卿便可知大公子品性端正,这般优秀的年轻人朕自然要给他多些历练,往后也好为朕分忧嘛。”
——换句话说,这就是皇帝陛下见微知著知人善任简拔人才,和宫里的锦婕妤没有半毛钱关系。这有理有据的一通话任谁也没法反驳,唐大人更不会拦着儿子的仕途。既然没有“后宫干政”的隐患,他当然是高高兴兴的替儿子谢过陛下的恩赏。
宫中的消息瞒不住,何况沈元洲也没想要瞒着。不过小半天功夫,京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猜测唐家怕是要靠着锦婕妤的关系平步青云了,反而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锦婕妤本人,差点儿没又给陛下挠出两道红印子。
沈元洲哭笑不得,一巴掌家法就过去了:“朕是给你哥升官,又不是罚了他,你这么大怨气是要干啥?”
唐莹哭丧着脸:“我娘今日来时才和我说,绝不许我在你面前提我父亲和哥哥,更不许替他们要好处的。结果你转头就给他们赐东西赐官职,我岂不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就这?!”沈元洲又开始没法理解自家爱妃的脑回路了。他还以为唐莹是担心兄长被打上裙带关系上位的标签,从此在同僚中不好做人呢。谁知道小姑娘单纯是觉得自己不好给亲妈交代,怕下次亲妈入宫探望时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