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夫人的情况好多了,比那些要心头血,以身换命的毒不知幸运多少倍,两个人都活着,就知足吧。”
放下手上的瓶瓶罐罐,开始拆卫婵沅头上的白布条,“你看,不过是眉间一道红色疤痕,我说这位主帅军爷,你不会因为这道疤痕就嫌弃你夫人吧。”
眉间一道红,就像是一滴血,陈逾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知道,你夫人是为了救你而做的交换,现在麻烦你出去,我要开始取眉间血了。”
陈逾白立刻挡在卫婵沅身前,“等等,我怎么会嫌弃她呢,既然我的毒已经解了,我替她,我不怕疼。”
卫婵沅心头一暖,一个男子说不在乎一个女子的容貌或许是最大的爱意了。
神医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夫人还真是没有白白吃苦救你一场,不过我需要的女子的眉间血,你一个大男人,出去候着,别耽误我。”
“夫君,我没事,你放心,这是我和神医之间的承诺,是不能违背的,你刚解了毒,身子还很虚弱,快去休息吧。”
神医一把将他搡出去,关上了房门,坐回到卫婵沅身边,“看见他对你的情谊,你也没白救他,我倒是希望有情人能少些波折,长相厮守的。”
“多谢神医,生意大恩大德,我卫婵沅没齿难忘。”
“认识丫头你,我也很开心,闭上眼睛吧,我要开始取眉间血了。”
之后的几天,神医每天都来取眉间血,陈逾白也渐渐恢复了体力,开始和秦善在院中练剑,这久没有人烟的小院落,有了烟火气息。
九天很快过去,但神医却有些舍不得他们,找了个卫婵沅还要修养几日的借口,又多留了他们几天。
走的头一天,陈逾白带着卫婵沅来到了雪山顶上。
“阿沅,我说要带你来这四季冰雪的地界,没想到却是你带我来了。”
卫婵沅看着满眼的白色,好似身处在白茫茫的云雾中,抬头看见蓝蓝的天空,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一般,朝阳下的银峰,雪色莹蓝,偶尔结冰的地方如同玻璃样透明。
“这里真好,我曾经听文芯说过,她自小生活在海边,大海的广袤一望无垠,我当时想,如果能生活在那样的地方该有多好,如今看见这里,我又想,如果能一直生活在这里也挺好的,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了你和我。”
陈逾白不说话,只是紧紧搂住卫婵沅,他知道在阿沅心中,始终不喜欢深宫生活,可是让他放不下这天下,如果这次中毒死了,他也就认命了,可是他还活着,就要回去向害他的人讨回公道。
“阿沅,等天下平定,你若喜欢这里,或者喜欢海边,我们每年来住上些时日可好?”
希望一切真的能顺利平定下来吧,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陈逾白的心中,始终还是挂念着晟朝的百姓,她从来没有怀疑过他能成为一个好的君王,而自己又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让百姓失去一位明君,而跟着自己隐居起来,这是大大的奢望了。
“我知道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卫婵沅笑笑。
第84章 莲花瓣
来到这里已经近半月, 神医最终是找不到任何理由,走的那天,闭门不出,三人一一在门口道别, 他都狠了心不见, 嘴上说着从此便是陌路, 但心却像是烤在火上,不得安稳, 最后, 等三人走远了,他才冲到门口,远远看着三人离去的身影,眼中全是落寞。
“走了也好, 我也该是制好驻颜丹, 下山去瞧瞧了。”
三人一路从冷极村往根石镇走去, 想着先尝试找到文芯常禄何六安他们,却发现,越走到靠近边塞的地方, 人烟越是荒芜, 和他们来时的情景截然不同。
“大哥, 请问一下,这里的人都去了哪里?”
“哎呀,你们是外地来的吧,晟朝出兵攻打北狄,这边塞的百姓都逃命去了,你们也快走吧。”
陈逾白心里咯噔一下,“秦善, 那和谈的队伍可顺利回去复命了?”
“让副将带着队伍回去复命,应当是顺利的。”
他皱皱眉头说道,“我们还不能回去,我是奉命前来和谈的,却没想到如今两国竟然起了战端。”
“那殿下打算如何办?”
陈逾白看一眼卫婵沅,他心有不忍,阿沅这一路已经跟着他吃了不少苦。
卫婵沅看出陈逾白的意思,说道:“我没事,现在尽快平息战乱重要,还有,我们要找到文芯他们。”
文芯常禄何六安也不知道是死是活,现在何处,如果他们三人活着,也定当焦急万分的在找他们。
“现在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陈逾行搞得鬼,我们恐怕还暂时不能离开北狄,若贸然去了根石镇,会重新落入他的势力范围。”
他只希望三人安然,就不怕没有再见面的那一天,或许也只有将这件事完全解决了,才是所有人重聚的时候。
“殿下,不如先找个客栈安顿好,末将去打听此事。”
“好。”
三人找了家客栈住了下来,客栈里很是冷清,掌柜的道:“世道不稳,我这店也开不了几日了。”说着就亲自把他们领到了厢房。
秦善简单整理了一下就出去打听消息,陈逾白看着卫婵沅,这几日在山上,他已经看习惯了她眉间的红痕,但是下了山,人们总是盯着那处红痕看,虽说卫婵沅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悦,但他的心里却不是滋味。
手轻轻附上这伤口,“阿沅,你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过了一炷香,陈逾白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盒胭脂和一只细细的毛笔。
他拉着卫婵沅坐到铜镜前面,倾身上前,轻吻了一下她眉间的伤痕,“阿沅,让你为我受苦了,我会还你一个更美的面容。”
打开胭脂,用细毛笔沾了水,甩去浮水,以阿沅眉间的红痕为中心,小心翼翼的画了三片莲花瓣。
第一瓣莲花,他忆起前世那白皑皑雪地里的一抹红,被冻的僵硬的身体抱在怀中,他是如何的痛彻心扉;第二瓣莲花,他忆起除夕夜,自己同怀中人一起看烟花,她羞涩着脸庞,触碰自己的衣带;第三瓣莲花,他忆起陈逾行指使人将剑架在她脖子上,自己中毒后她靠在马车上那憔悴的脸庞。
三瓣莲花画成,陈逾白眼中已经是泪珠闪动。
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照顾好她,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不论是旁人陷害,还是失去亲人,亦或是这次,她为了救自己而被取得眉心血,都让他心疼。
好像不论自己怎么努力,都会伤害到她,像是一个诅咒,无法除去。
陈逾白捏紧了拳头,就算是诅咒又如何,他不信命,他一定能保护好阿沅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放下笔,站在卫婵沅身后,扶着她的肩膀,看着铜镜,“阿沅,你好美,比这世上任何人,任何东西都美,那些奇珍异宝,在我心中都比不上你半分美丽,今后我每天都为你画这眉间花瓣。”
卫婵沅嘴角翘起,在镜子里看着那三片莲花瓣,觉得心里的花瓣也绽开了,无比温暖,无比耀眼。
秦善敲响了门。
陈逾白依依不舍离开镜中人的面孔,道:“进来。”
“殿下,”秦善抬眼看见卫婵沅眉间的三瓣莲花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打听到此次是三皇子领兵,还有娄振将军前来攻打北狄,起兵理由是,北地杀害了前来和亲的使者,也就是太子殿下您。”
陈逾白冷哼一声,“陈逾行必定认为我中了毒,已经死了,他是想借此事起兵,攻打北狄若是胜了,必定巩固朝中地位。也是,父皇如今不得不重用他了,毕竟我死了,他就是名副其实的储君了。”
“秦善,现在战事是如何境况,你可能联系上娄振老将军?”
“两方人马不相上下,都伤亡惨重,百姓苦不堪言,陈逾行拥兵自重不把娄老将军放在眼里,我可以想办法见老将军一面,将太子尚在的消息告知他。”
“好,你去见娄老将军,我去见吐延。”
秦善愣了一下,卫婵沅也从铜镜前起身。
“殿下是还放不下三皇子通敌叛国的证据吗?”秦善不解。
“放心,既然这场战争的起端是我,吐延见到我就和看见救星一样,是巴不得我出现的,现在北狄皇宫才是我最安全的地方。”
“而陈逾行为了显示自己的能力,肯定会拼尽全力与北狄作战,伤亡的战士们暂时不说,百姓们所受的战乱之苦无从预计,此战事由我而起,当然要我来解决。”
秦善揖礼,“殿下大义,末将这就去找娄将军。”
陈逾白取下随身携带的玉佩交给秦善,又书写了一封信,“秦指挥使,把之前我让你给吐延的信拿来吧。而娄将军也未必相信你说的话,把这枚玉佩和这封信交给娄将军,到时候如果顺利,我们合力停止这场战乱。”
“末将领命!”
秦善离去,陈逾白来到卫婵沅身前,“阿沅,又要辛苦你跟我去北狄皇宫了。”
卫婵沅不说话乖巧的点点头,靠在陈逾白胸口,静静的听着他的心跳,感觉特别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