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些,她心里还是没有底。
林姝蔓已经将前后经过告诉了广平候与王氏,王氏也明白贺千空是唯一选择,可她心里还是酸涩难忍。前面是荒淫无度的三皇子,后面又是暴虐嗜杀的贺千空,真是前有狼后有虎,哪一个都不是王氏心里的佳婿。
可赐婚旨意已下,不管广平候和王氏心里如何不愿意,只能跪地接旨,感谢皇恩浩荡。
王氏这些天头疼欲裂,怕林姝蔓担心还得强颜欢笑。她安慰自己,嫁给贺千空女儿起码是世子夫人,三媒六聘的正室夫人,三皇子那里保不齐是个王府妾室,两相对比,还是贺千空这边好些。
正思索间,帘栊摆动,婢女引着贺千空进了正屋。
王氏忙起身见礼,行过礼后她偷眼去瞧贺千空,心便凉了半截。
诚实说,贺千空身姿英挺,俊美无俦,剑眉星目,眼眸深邃似有寒芒闪动,薄唇勾起三分不羁。他一袭黑衣,更衬得肌肤白皙,眉宇俊美,完全当得起一声“美男子”。
可他脸上肃杀冷清,周身气势低沉,带着股来自阴间的阴冷之气。
他这一身威压,连为官数十年的广平候都微感诧异。
这样的男子,作官为将自不必说,定是武可提刀杀敌,文能提笔治国。
可现在是择婿!这样一幅阴沉沉的模样,可得吓破小娘子的胆。
王氏只觉两眼一黑,她捧在手心娇宠大的乖乖女,难道便要嫁给这样一个人。
这边广平候脸色亦是不好看。夫妻两个强打精神招呼贺千空。
贺千空何其敏锐,三人只打了个照面他便察觉林家夫妇的异状。
他心里一突,坐在下首,呷了口案几上的茶水,不明所以。
他今日来礼节得体,纳采礼采买妥帖,各色彩礼布置得当彰显他的心意,林家为何脸色如此难看,他哪里做的不好?
贺千空摩挲腰封垂下的玉佩,低头不语。他沉思间脸色肃穆,周身空气亦随之一滞。
广平候和王氏察觉气氛古怪,心里更是不满,刚还打圆场的两人也不说话。
一时间,恶性循环,屋内的气氛越发凝滞阴沉,吓得来续茶的琥珀战战兢兢,额头沁满汗珠。
直到整个纳采流程走完,广平候再不犹豫,直接让人送客,态度冷淡完全不像对待新女婿。
贺千空牵着缰绳,跨出门槛,林家的门在身后轰然阖上。
七月的京城,阳光炙热烤灼大地,身侧的柳树被烤得失去了水分,叶子蜷缩起来。
贺千空迷茫的望着头顶夏日骄阳,阳光打在他高耸的鼻梁上,在白皙侧脸上投射下一片阴影。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难题,他未来的岳父岳母显然不喜欢他到了极点。
贺千空镇定下心神,他打过多少场仗,又处理过多少朝廷事物,这点小事不在话下,只要分析出原因,对症下药即可。
他道:“你有什么想法?”
身侧的钱掌柜一直低头不语,此刻方抬起头嗫嚅:“大人……小的也没头绪,难道是纳采礼广平候不满意?可我们准备的颇为齐全……”
自然不是因这个。贺千空想起一事问道:“当初你娶亲可遇到类似的事?”
钱掌柜与钱夫人在边关相识成亲,距今已有十年,听贺千空这么一问,钱掌柜先是一愣,思索一番才道:“听大人问起我才想到,当时我去夫人家提亲,岳母并不满意我,那时候我还没跟着大人,只是穷小子一个,但是夫人慧眼识珠……”
“说重点。”贺千空道。
“哦哦哦,重点是,我为了让岳父岳母满意每日去夫人家干活,休沐便去,那时候我什么都没有,空有一把力气,劈材烧水、翻地搬砖什么苦活累活都干。大概一个月吧,岳母就松了口。”
贺千空眉头紧锁,难道他要去广平候府干活?先不说会不会被人当成傻子,便是他想去,候府中奴仆如云,哪里有什么活计留给他表现。
钱掌柜擦了擦额头汗水,“大人,我有个想法。我当时不过是用行动告诉岳母我能照顾好夫人,大人你这种身份也不用亲自干活,不如换个方向,向广平候展示你的能力,林家那么疼爱林姑娘,也是怕林姑娘受累吃苦,你消了他们顾虑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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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黄金
说起来容易,可是关键要如何证明。
贺千空可不善于表达,言语肯定不行。
他一路牵着缰绳步行回了长春阁,先时自信满满,现在却愁绪满天。
长春阁后院水榭旁的青槐树,在夏日微风中舒展身躯,一刻也不停歇的蝉鸣叫声四起。
贺千空负手而立,突的想起昨日赵明月的话,想到那本《落花缘》,他翻找到一半才想起昨日他将书扔回给了赵明月。
昨天他信誓旦旦不需要赵明月帮助,今天就要去找人求助么?
不妥,他经历过多少风雨,这点事怎么能难得到他!
贺千空盯着湖面点点涟漪,红色锦鲤在水下悠哉悠哉,闪电划过脑海,他猛地抬头,他想到了!
这边且说广平候府中,自贺千空一走,正屋内气氛很是不好。
王氏内心酸涩,“老爷,刚才我们招呼不周,贺大人脸色那般不好,该不会心里怨恨……”
广平候一拍桌子,“他敢!”又想到娇娇女要嫁给此人,不在自己眼皮子下,保不齐被人怎么折磨,瞬间心如刀割。
王氏低头不语,半晌幽幽道:“今日也是我不好,下回贺大人来定要好好招待,毕竟蔓蔓……蔓蔓是要嫁过去的。
“我看他今日送来的纳采礼中有一对活雁,也是有心。”
活雁难得,大周朝婚嫁纳采多用木头、金银雕刻的大雁模子代替。
广平候瘫倒在一侧的红漆木嵌大理石方凳上,倒了杯茶默然不语。
道理他都懂,只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关。他乃是武将出身,虽儿子跟着习武从武,他却不想给女儿择一武将。只因他知道武将上战场杀敌,血腥杀气太重。
当初无论是刘怀玉、白泽远皆是文人,白家更是世代书香门第,很是合他心意。
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圣旨一下,林家得了荣誉不假,却也将林姝蔓与贺千空紧紧拴在一起,休妻、和离想都不要想。
忽听门扉传来脚步声,居然是琥珀,她神色有些慌张。
王氏挑眉:“何事这么匆忙?”
琥珀行礼道:“老爷,夫人,贺大人派了随从来送东西。”
广平候与王氏面面相觑,算时间贺千空离开不过半个时辰,派人来送什么?
难道是对林家不满意,要来个下马威。广平候脸色难看,挥手让进。
来人正是钱掌柜,他捧着个檀香木的盒子,盒子上嵌着螺纹和宝石,描金彩绘奢华至极,单匣子便如此华贵,可见里面东西亦不是俗物。
广平候脸色稍缓。
钱掌柜作揖道:“给广平候、夫人请安。方才两家似乎有误会,贺大人想化解矛盾,特派我来将此物给老爷、夫人看,证明大人心意。”
钱掌柜徐徐打开匣子,匣子中金光闪闪,珠光宝气,广平候定睛一看,匣中一半是金条,另一半是各色宝石珍珠。
只单单这一匣子,广平候粗略估计便有一万两,足够皇家贵族五年的开销!
可这算什么?赔礼道歉送人一匣子金子?这是什么意思?
广平候脸色紫涨,真想道歉送些文玩书画,既风趣典雅又不失体面,哪里有人送这个,这难道是在侮辱他?要用这匣子珠宝买了林姝蔓?!
广平候越想思绪越发散,险些控制不住怒火冲钱掌柜吼起来。
王氏一看情况不对,忙扯过他的手,对钱掌柜勉强笑:“侯爷只是太高兴了,哈哈。”
钱掌柜欲哭无泪,广平候这模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怎么回事,这差使可算是砸在他手里了,关键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林家不喜欢。
贺千空的意思是展示自己的财力,保证日后对林姝蔓好。和他一个脑回路的钱掌柜又是个粗人,根本没察觉这法子有什么不妥。
这便导致现在这个场景,事态发展如脱缰的野马,向着贺千空不想看到的方向奔驰而去。
长春阁后院,贺千空听完钱掌柜的汇报,不禁陷入沉思,他不由回想昨日赵明月一番说辞,在接连两次失败后,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有些事情是他不擅长的。
赵明月这次来长春阁可与往日不同,见到钱掌柜他便心中有数。
他甩开手中折扇,嘴角噙着丝得意的笑容,一来到长春阁后院,也不去看贺千空,只自顾自道:“昨日那兰陵酒可真是好,酒味醇厚,入口留香,真想再喝一口啊。”
贺千空一个眼色,不过半盏茶,钱掌柜便带回了四坛子兰陵酒。
赵明月大喜,又像模像样斟满酒,自己先喝上一杯。
直到一旁的贺千空眼看便要发怒,赵明月才悠闲放下酒杯,缓缓道:“我路上听钱掌柜说了大概事情,你怎么能直接送些黄金珠宝去呢,时下最流行便是附庸风雅,你见过谁送礼这么送法,便是商贾也不这么直接。你当初若是找些名家字画配些金银器具,才叫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