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跟了半刻钟,三皇子脸色渐渐凝重,前方黑马还是持续疾驰,马上红衣女子衣裳猎猎作响,完全看不出要停下的迹象。
难道她没喝下去?不可能啊,沈锦珊信誓旦旦禀告说亲眼看她喝下去的。
三皇子夹紧马腹,加速疾驰,前方人影还是纹丝不动。
不过半盏茶,两匹马间速度迅速拉近,离得近了,三皇子定睛向林姝蔓马背看去,不由一怔。
黑色马驹背上只有一个稻草人身披红纱,缰绳捆在身上,分明是个假人!
而林姝蔓早已不见身影,三皇子这么半天一直在跟着一个假人跑!
假人做得并不精致,可由于距离较远,且林中枝桠遮挡视线,先入为主之下便会认成林姝蔓。
三皇子手上青筋突起,暴怒之下一把扯过马背上的稻草人,重重摔在地上!
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他这是被人戏耍了!
三皇子胸口不停起伏,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林姝蔓根本没喝下茶水?她又是什么时候从马上溜走?
他额上青筋跳动,立即拉紧缰绳,调转马头。他必须回去跟沈锦珊问个清楚!
现在将时间线往前调回一些。
林姝蔓策马跟随众人驶进林中,鸟雀啾唧,绿树环绕,风景别致如画。
忽的身侧两旁古树间禽鸟嘶鸣,似乎有什么惊扰了它们,鸟雀四散飞落,这一变故惊得身后骑马的小娘子一跳,有些胆小的勒住缰绳,径直停在原地。
便是这一刻,骚乱人群阻隔住林姝蔓和三皇子,林姝蔓立时明白,这便是贺千空所说的“信号”,当下再不犹豫,一拍马腹,黑马嘶叫疾驰,她翻身挂在马腹下,身子离地不过一米之距离。
马腹颠簸起伏,带动她身形摇晃,身子右侧的密林中,疾驰飞奔出一匹骏马,马背上之人身着玄色骑装,眼眸深邃,鼻若悬梁。
见他疾驰出现,林姝蔓再不犹豫,一咬牙一闭眼,松开扯住缰绳的双手,身子霎时向地面倒去。
电光火石间,贺千空身形掠起,猿臂一挥,稳稳接住林姝蔓落下的身子,下一刻,他飞身跃起,带着两人换乘上他的马匹,调转马头,向着相反方向前行。
马匹风驰电掣,林姝蔓在马背上颠簸,身后之人宽阔臂弯与胸膛牢牢将她锁在怀抱中,男人鼻息间的热气打在她耳畔,一股酥麻从脊背涌上头顶。
这个姿势实在是过于暧昧,林姝蔓努力想直起身子,可道路崎岖不平,马蹄哒哒,马背颠簸超乎她的想象。
尝试了几次,林姝蔓泄了气,身子柔顺抵住背后胸膛。
明明还隔着衣裳,可背后胸膛的温度和心脏起伏的频率,从肌肤相触间传递过来,一股股绯红蔓上她如玉面颊。
林间清风掠过两人衣角,林姝蔓腰封上的香囊随风舞动,阵阵香气袅袅升腾。
香粉气息铺满贺千空鼻翼,他微一低头,便见怀中人低头顺目,乌压压的三千青丝绾成好看的灵蛇髻坠在脑后,如玉似雪的耳垂上挂着个红宝石耳珰,似乎有红霞蔓上她鬓角肌肤,她双颊绯红。
贺千空微不自在,略略坐直了身子,眼神不由涣散,看向别处。
又行了一会,得到一处人迹罕至的湖泊旁,贺千空方拉紧缰绳,停住马匹。
他翻身下马,将马匹缰绳绑在身侧一旁的柳树树干上,这才对林姝蔓道:“这马有些高,下来时小心。”
林姝蔓在马背上向下窥视,这马匹身形高大,非是刚才林姝蔓骑乘的黑色小马驹能比,这么一看,她不由心里打怵,也不敢自己随便跳下去。
可……她抬眼看了看贺千空,刚才两人姿势过于暧昧,此刻她满心羞赧,不想开口求助。
她定了定神,一咬银牙,身子轻巧翻下马身,跳了下去。
可这马身高度超过她的想象,她下盘不稳,双脚一触地面,身形便往一边晃动。
“小心!”贺千空慌忙抬手想要想抓住她手腕。
林姝蔓却不知怎么的,心中慌乱下,脚步趔趄,身子擦过贺千空手臂,稳稳倒在了他的胸膛中!
树林间惠风徐徐,林间树叶灌木飒飒作响,清风带来远处湖泊潮湿温润的气息,掠过这树荫下的一对璧人。
那一摔,林姝蔓恰好倒在贺千空胸膛中,两人以一种极其暧昧姿势相拥在一起。
林姝蔓额头抵在男人下颌处,耳边清晰传来贺千空胸膛跳动的节奏。
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就平空摔倒了?林姝蔓只觉得脑袋犹如一团浆糊,热度从脖颈上升到额头,将一切理智烧灼炙烤。
为什么他的心跳的这么快?在这掠夺一切的混乱中,林姝蔓居然还有心思抽空疑惑一下。
现在这姿势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终于这个问题在脑海中划过,林姝蔓脑袋“轰”一声炸响。
两人的姿势已经不是不太合适了,如果有人无意路过,定会以为两人是新婚的小夫妻!
第52章 骑射聚会4
日光透过树林间罅隙洒下点点碎金,点缀在林间两人的衣角间。
红与黑纠缠在一起,混着烈日骄阳的金,交织成一幅旖旎曼妙的彩色画。
这姿势太过暧昧,林姝蔓后知后觉,刚才那一番操作,好似她故意扑进贺千空怀抱。
她暗自用力,想要拉开两人距离。
可也不知是刚才马上奔驰,还是下马那一趔趄,小腿颤颤巍巍,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挣扎了几次,全都以失败告终,每次额头擦过男人下颌骨,反倒像是在挑逗。
肌肤相触间,林间空气的温度莫名升了升。
忽的一双修长有力的手钳住她两侧肩膀,轻轻用力,将她往外一推,瞬间两人分开,贺千空收回手负到身后,向后退了一步。
飒飒风声从两人间呼啸而过,带去湿润潮湿的水汽。
林姝蔓稍一怔,他这是生气了么?
她偷偷抬眼望向贺千空,贺千空眼眸深邃,肃杀沉寂,仿若比平时更加冷清凝重,周身气势隐隐有些低沉。
果然……是生气了。林姝蔓心底五味陈杂,大人定是将她刚才举动当做投怀送抱,她想解释,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贺千空深邃眸光盯着面前草地,眼神却涣散迷离。
他心脏从未跳动的如此剧烈,刚才那一瞬间,两人肌肤相触,热度传递,他心如擂鼓,血液都好似沸腾。
他不曾有过这种反应,连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生死一线间,他一直沉着冷静,毫无慌乱。
可刚刚的自己,是怎么了?
两人想着各自心思,七月骄阳和煦温暖洒下,透过树叶罅隙,如繁星点点落在如荫绿草地上。
左边树影晃动,林姝蔓吓得轻巧一跳,原来是林间一只麋鹿,歪头好奇打量两人,踱步到湖泊边饮水。
贺千空拂袖而立,“这里树林茂密,三皇子断然找不到这里的。”
一只麋鹿将两人间尴尬气氛打破。
林姝蔓定了定神,裣衽行礼,“多谢大人。若不是大人提前送信于我,我今日还不知道会如何。”
正是那封信,贺千空嘱咐她穿着明亮艳丽,当时她满腹疑惑,却仍旧照办,今日才明白内里玄机。
在茂密丛林间隙,红衣吸引人视线,很容易转移三皇子的注意力,让他只知道追逐红色。
只是林姝蔓还是狐疑,“可我还是不明白沈锦珊手段是什么?是那杯茶?可我当时万般注意,见她喝下才饮下……”
树影晃动,洒下点滴碎金,贺千空抬手遮了遮,“那个茶壶你还记得么?”
自然记得,那是个青花瓷红海斗龙纹茶壶,杯身造型独特,彩绘描金色彩艳丽,林姝蔓印象深刻。
“那是个阴阳壶。”
原来如此!林姝蔓恍然大悟,阴阳壶壶身分阴阳,可以装上两种不同液体,互不相干。沈锦珊只要先将阳壶中的茶水给自己倒下,再趁机转到阴壶一侧,林姝蔓便会喝到加了料的茶水,而沈锦珊毫发无伤。
这计谋心思真是无懈可击。
林姝蔓脸色煞白,阵阵后怕涌上心头。她万般小心谨慎,也逃不过这般算计。
贺千空轻轻道:“当时我的人已经潜入沈锦珊身旁,将阴阳壶先调换了。”
所以最后喝下加了药的茶水是沈锦珊,而林姝蔓安然无恙。
林姝蔓一怔,心底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不禁问道:“那药到底有什么功效?”
贺千空道:“那药按照三皇子意思只会令人手脚发软,从马身坠地。”
居然是这样,到时候三皇子英雄救美,抱着林姝蔓骑马回去,路上被众人看到,林姝蔓迫于流言,只能嫁给三皇子。
可林姝蔓也听出了贺千空话中另一层含义,“大人是说最后下到茶壶中的药并不是这个功效?可是……”
“因为沈锦珊自作主张换了。”
树影婆娑,飒飒作响,林姝蔓嘴唇嗫嚅,“那是……”
贺千空避开目光淡淡道:“一种春药。”
一时间没人说话,四周幽深静谧。林姝蔓万没想到沈锦珊心思如此狠毒,三皇子的计谋只是想得到林姝蔓的人,而沈锦珊的筹谋简直是要林姝蔓颜面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