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恕臣直言,今日之事错不在十八皇子,而在贤妃。十八皇子亲口所说,他母妃告诉他,十七皇子是她养的一条狗。这点,太后娘娘别是听漏了。”
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或者,若太后不信,可以请十八皇子来对峙。”
“不必了。”太后哪里敢让赵元祚。那孩子糊涂,真要过来了,又不知道会抖落出什么事儿,“哀家信你这话,这事儿,确实错在贤妃,是她失言,没有教导好十八。”
“太后娘娘不偏袒就好。这有一便有二,贤妃娘娘如此教儿,只怕十七皇子已经不适合留在甘露殿了。”
贤妃屏住呼吸,连忙看向太后。今日果真让那小畜生走了,那她的名声就完了。
太后不怒反笑:“韩先生是以什么立场,说出这样一番话的?”
“自然是以十七皇子先生的立场。”
“资善堂的先生?”
“不。”韩侍郎走到赵元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微臣打算收十七皇子为入室弟子。”
赵元邑身形一震。
系统在边上看着,差点忍不住欢呼了起来。韩侍郎竟然真有这个意思!
殿内各人闻言,心中大多都是震惊。他们大魏尊师重道,三皇子当年,就被张太傅收为入室弟子。以后悉心相教,才有了如今德才兼备的三皇子。唯独贤妃,震惊之余则只剩下了憎恨。她总算是知道,这韩侍郎今儿为何会闹这一出了。原来是为了给这小畜生出气的!
太后心中一叹,道:“贤妃的确做了错事,可要说她有什么险恶的用心,哀家却还是不相信的。她是什么人,哀家最清楚,最多也不过就是犯了口舌之孽。人谁无过,过而改之,善莫大焉。贤妃怎么说也教养了十七皇子这么多年,虽无功劳也有苦劳。若是贸然将十七皇子从甘露殿挪出来,岂非坐实了贤妃虐待十七皇子之事?”
太后是个不屑于遮掩之人,将心比心,她也知道韩侍郎的顾虑,所以,她将自己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兴许韩侍郎会觉得哀家偏心,只是在这件事儿上,哀家不得不偏。否则,郑家的声望,乃至郑家女儿的婚姻事,都会因此受损。哀家知道韩侍郎是怕十七往后在甘露殿受委屈。不若这样,先让小十七在甘露殿再住一段时间,一年后等他稍大一些,若他不愿在甘露殿住,再另换住所。此间,若是贤妃与十八皇子再犯错处,不论大小,哀家立马就给小十七另择住处,且必定严惩贤妃,如何?”
太后娘娘问得诚恳,她光明磊落一辈子,恪守宫规一辈子,她不能放任临老了,还让人给郑家抹黑。
太后都如此保证了,韩侍郎也实在不好再步步紧逼。
太后又看向赵元邑,和蔼道:“小十七觉得呢?”
“我听先生的。”赵元邑紧紧地盯着自家先生。
太后又将目光落到了韩侍郎身上。
韩侍郎不得不点了一下头:“姑且先以一年为期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贤妃再敢欺辱十七皇子,那……”
“不必韩大人再提,哀家必定要她好看!”太后接得干脆利落。
说完,太后转向贤妃,厉声呵斥:“如今这事儿哀家将你说合了,往后如何,还得看你自个儿的觉悟,细心待着十七皇子,容不得犯一点儿错,可知道了?”
贤妃当真是憋屈极了。可如今的形式,她还不得不老实地回了一句“好”。
在太后与皇上跟前,贤妃不得不低头,她忍下之后,还兀自走到赵元邑边上,说得小意温柔:“这回的事,应当是元祚听到那些太监嚼舌根,才学了两句,以为是本宫说的。都是误会,我回去之后,定会好生责罚他的。十七殿下莫怕,往后在甘露殿,再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了。”
赵元邑赶紧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贤妃娘娘。”
贤妃还想摸了摸他的头,结果赵元邑不由自主地往后一躲。
韩侍郎冷着脸,挺身挡在了前头。
太后扶额,嫌丢人:“将贤妃请回甘露殿吧,这三个月,贤妃你就好好思过吧。”
都在看着,贤妃只觉得自己这张脸都被丢尽了。留着也是受辱,还不如离开。只是踏出大殿之后,贤妃仿佛听到皇后的声音:
“贤妃既然禁足三月,那她协理诸宫之权,是不是该收回来?”
回她的是皇上轻飘飘的一句话:“收就收吧。”
第17章 爱护之心
赵元邑一直盯着贤妃的身影,见她走远了,也没有挪动目光。
韩侍郎以为他害怕,蹲下身安抚道:“没事儿的,如今你不过就只在甘露殿暂住,若还有人借着幌子来欺负你,你就过来跟先生说,先生给你出头。”
他说得认真,不像是谎话。
赵元邑头一次生了些愧疚之心:“谢谢先生。”
“谢什么,殿下往后可是我的入室弟子了。”
赵元邑心里越发难受了。
也不是不喜欢,就是不习惯,不习惯有人对他这么好。
系统到现在心里还在欢呼呢。今儿这一出真是太值了。若是磕破了脑袋,就能收获一个这么靠谱的先生,那它真恨不得小怪物再多磕几次。
系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它能陪着赵元邑,却未必能将他给教好,可是韩侍郎可以。韩侍郎天生嫉恶如仇,光明磊落,这样的人,就适合教导赵元邑。这一点,仅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系统就确认了。
那厢,皇上正在跟太后磨叽。
因为这事儿说出来伤脸面,是以皇上只能悄悄地拉过太后:“母后,这纳妃的事儿,您看是不是得提上日程了?”
“贤妃都出了这样的事儿,你竟还想着纳妃?”太后满目惊愕。
皇上嘟囔着:“是贤妃出了事儿,又不是朕出了事儿。”
“贤妃不是你的表妹?不是你的宫妃啊?”
都出了这样大的事,差一点贤妃跟十八便身败名裂了,皇帝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太后也真是服了他了。
可皇上自有他的道理:“朕也很担心啊,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贤妃虽说出了事,可这是不是已经解决了么。再说了,这外头的那些朝臣也总是拿贤妃专宠一事编排郑家,朕也是怕母后您听着难受,所以想要替母后分忧,解郑家之难么。”
太后嘴角请问一抽:“那可真是难为你了。”
“应当的,应当的。”
太后倒吸了一口气:“也罢,这事儿哀家跟皇后会上心的。”
皇上当即道:“那就多谢母后了。”
太后颇觉无力,见这边也没有什么事儿了,去看了一眼赵元邑,便直接离开了。
今儿太后也是动了怒的,虽不至于迁怒赵元邑,可是一时半会儿也不想再见到韩侍郎。当然太后也清楚,韩侍郎也没错,错的是小十八跟贤妃,可今儿韩侍郎落了她的脸面,太后又不是真的一点脾气都没有。
生气之余,又不禁恨起了贤妃胡闹。十七是皇子,即便他生母行事是低劣了些,可他终究是皇帝的子嗣,不该被如此怠慢。养在她那儿,便是她的责任,若是教养地好了,以后未尝不能当做是十八的助力。
太后想到这了,又记起了方才在殿上韩侍郎说是要收徒的话,忍不住又是一叹。……罢了,这要是真悉心教养,以后谁是谁的助力还难说着呢。
这小十八,真是随了贤妃。可贤妃又是随了谁了?他们郑家从来也没有这般糊涂的,也是想不通了。
出了大殿之后,太后便让身边的几个女官去张婕妤跟宁妃宫里都支会一声,再压住宫里的口风。这贤妃母子欺辱十七皇子,与小孩子之间打闹闹到勤政殿前,差距还是极大的。太后要做的,就是尽量护住他们郑家的名声。
殿内,皇后也催着韩侍郎离开了。
皇上见状,一句多留的话都没有,恨不得他们赶紧离开。他算是服了这个小舅子了。
出了勤政殿之后,韩侍郎便让人牵着赵元邑在前头走,自己与皇后落后了些,打算说些话。他们姐弟二人,平常也不大能见到面,如今见到了,自然有些体己话要说。
拉完了家常,问了亲人身子如何之后,皇后才终于问起了今天的事儿:
“你是真心想要收个入室弟子的?”
“那是自然。”说到自己的小弟子,韩侍郎话又渐渐地多了起来,“这孩子你别看他年纪小,可是天赋过人,又肯下苦功夫,这样的好苗子,几十年也未必能见到一个。若是他能一直保持这般,便是三皇子也未必能能有他的造诣高。”
“你才教了他多久,就这般喜欢他了?”
韩侍郎点了点头:“你不知道,这孩子可贴心了,见我脖子不好,还亲手给我做了一个空竹,叮嘱我每日活动两刻钟。我私下里练了,过真不错,今儿一整天,都没觉得脖子再僵得慌了。”
皇后了然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果然瞒不住阿姊。”韩侍郎悻悻一笑,“阿姊,你能不能……让十七皇子住在未央宫啊?”
前头跟着赵元邑的系统突然呆住了。
赵元邑俯身:“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