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极度混乱,薛沁芮仿佛处于风暴中心那不动的点上。她的脑子不停地转,却什么也想不出来,只能几近呆呆地看着卫羽轩的背影,心疯狂地跳动。
然而一刹那之后,时间仿佛禁止下来。
所有的狼同最初它们的头狼一样,歪歪扭扭地倒了下去。
甚至连卫羽轩也捂住肩膀,还未来得及回头瞧一眼薛沁芮,便瘫倒在地,只剩眼珠子能动动。
“羽轩……”
卫羽轩奋力朝薛沁芮爬来,抓住她的手,在其手心上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写下一个字:“冰”。
两双手有力地钳住薛沁芮的臂膀,硬拖着她到棠王马前,拉着瘫软的她跪好。
棠王大笑:“薛沁芮啊薛沁芮,我着实没想到,你瞒了这么久,才总算是被母皇试了出来。”
第62章 生死
原在薛沁芮怀中的玉佩被猛地砸开, 碎成数瓣,散落在草地之上。
玉石间掺杂着许多深色杂物,被侍卫用细针挑出来, 奉予马上的棠王。
棠王接过, 仔细闻上一番, 尔后恶狠狠地盯向跪于马蹄之下的薛沁芮:“兀山关家, 可真是烧不尽呢。”
兀山地处咽喉要道,与哈靰兰草原仅一水之隔。兀山关家势大, 由于经商,又时常前往哈靰兰做些买卖,一来二往,便与当时战无不胜的兀良桑人相识。
兀良桑人素会制香,听闻关家人常受饿狼侵袭, 便制得迷香,用祖传之法掺杂在玉佩里, 一共二七一十四块,赠与关家。自此,关家人佩此玉佩者,狼尽不入其道。
这般玉佩最终成了关家人的象征, 也随着关家被抄而一同被销毁。然而翻遍了整个关府, 拼凑起来,也只有十三块。剩下一块一直下落不明,竟渐渐成了当今皇帝的心病。
他们依照这十三块玉佩的样式仿造出许多来,分发给特定的人, 暗地里四处寻找, 竟皆无头绪。直至薛沁芮的出现,与卫羽轩
第一回 见到她时的反常, 引起了皇帝的关注。
卫羽轩与狼生活数年,早已有许多习性同狼相差无几,就连对兀良桑人所制之香,也有了差不多的反应。
“你还有什么好讲的?”棠王扬着头,对薛沁芮微笑着。
薛沁芮不作答,回头瞧一眼明明已好无力气却仍被反绑住手腕的卫羽轩。卫羽轩像是感受到什么,奋力抬起头来,却在对上目光前的一刹那,头被侍卫一脚踩了下去。
“放开他!”薛沁芮还未反应过来,话已喊出口。
“公爷,您在想些什么?”那侍卫嗤笑着,“这位公子擅闯围场,已是死罪,如今伤及郭儿高勒圣狼,罪加一等。这般的人,臣怎敢放呢?”
“郭儿高勒圣狼?”薛沁芮的口气里带着一丝极不易察觉的嘲讽。
可真是太高明了。
先逗这群狼出来,以验证薛沁芮究竟是不是关家后裔,接着在想办法引卫羽轩过来,依他的个性,薛沁芮伤了,他不可能不报仇。伤了那些狼最好,若他念及与狼为伴那么些年、或是薛沁芮未被伤到,匿于四周之人也能使些手段,加罪于他。
“郭儿高勒氏族如今与中原关系紧张至斯,他们的圣狼入了围场,若是有人碰了,那便是死罪!”棠王瞪向卫羽轩。
郭儿高勒没有兀良桑那般的制香工艺,哪怕当年灭其族,都没能自兀良桑人手中带走一点香。故,这骁勇善战的氏族在草原上一直有个忌惮又崇拜的对象,那便是狼。每岁拿幼童祭狼、见狼便于十丈外叩拜,便是他们流传百年的习俗。
“前几日我母皇已打过招呼,郭儿高勒的圣狼入了围场,要所有人都留意些。没想到,还是有人明知故犯,”棠王举起马鞭,指向卫羽轩,“既是如此,不妨将他斩了,人头给郭儿高勒送去,好生赔罪!”
“等等!”薛沁芮几乎没有犹豫便阻止,尔后反而愣了一下,“这些狼并非为羽轩所伤,棠王殿下这般恐怕不妥吧?”
棠王冷笑,并不回答:“别愣着,斩了!”
薛沁芮的嘴被狠狠捂住。她尽力转头,只见刀下的卫羽轩被人紧紧锢住脑袋,仅留给她一个发丝凌乱的后脑勺。
“刀下留人!”
一阵马蹄声中,景王的声音穿透而来。
棠王立即收住笑,眉头不由得锁紧:“妹妹,你这是做什么?”
瞧见景王,薛沁芮忆起赵齐焉的话,不禁心揪得更紧些。
景王朝她努努下巴:“这些事,还是要母皇定夺为好。”
“有什么好麻烦母皇的?!”棠王有些怒,“她这般罪行,母皇难道还饶她一死?还有卫羽轩,难道母皇会为了他,打破经营多年的平衡么?”
“姐姐!”景王一脸找不着话劝的模样,只得抓住她的手臂摇。
薛沁芮静静地瞧着,晓得自己还能活上一阵子,便在心里摆出所有可能来,为自己和卫羽轩打算。
“罢了,先押回去。”棠王烦不过,一甩马鞭,自己先往回走。
接下来两眼一黑,薛沁芮被塞进一个看不见外面的小车子里,头脑便猛然一沉。
待再次醒来,已不知是何时何地。
手微微一动,耳边便充斥着铁链相撞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手腕上阵火辣辣的疼。
薛沁芮不敢出声,僵着身子睁开眼来,待她完全适应了黑暗,便四处打探一番。
她努力眨眼睛,睁大开来,周身仍是密不透风的黑暗,好似是一个阳光泄不进来的地方。
大约只有她一人。
卫羽轩不知去了何处。薛沁芮也不敢出声找,兀自在心底焦急。
薛沁芮跪起来,用身子去贴近手,避免铁链发出声来。
几近窒息,她终于摸上自己的腰带,接着便小小地舒口气。
幸好他们搜出玉坠,便未继续搜下去。安舒那日给的绢布,她到眼下都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去读上一读。
想到安舒——衿国府此时或许早已鸡飞狗跳了。
正想着,不知何处便传来一阵惨叫,接着便是一道刺眼的光在黑暗中划开一道口子,一具血淋淋的躯体自口子里被扔了进来。
还未瞧见那人的脸,光又自那逐渐缩小的口子里迅速消逝。
整个屋子里都是那人粗重的喘息声。
“羽轩?”薛沁芮的声音颤抖着,不顾腕上的伤,撑起身子,便要站起来。
哗啦——
腿上一阵剧痛冲上来,她又瘫倒在地。
她的腿,被打断了,两条腿都是。
果然,还是那个为了皇位姐妹相残的皇帝。
薛沁芮轻笑一声,接着咬牙挺过此阵剧痛,靠着两只手一寸一寸爬过去。
那人躺在地上,努力呼吸着,就连喘出的气息里都带着血腥味。
薛沁芮伸过手去:“羽轩——”
哗!
话未讲完,那人便用那血肉模糊的手一把抓住薛沁芮。
“啊……啊……”那人扯着沙哑的嗓子,尽力发声。
不是卫羽轩的声音。是个女子。
薛沁芮浑身一抖,便要抽回手来。
“啊……”那人愈抓愈紧,把她当作落水时唯一能抓住的岸边草。
“放开我!”薛沁芮小声喊道。
“啊……”那人拽上薛沁芮的手肘。
那道口子忽地又裂开来,光芒直接刺入薛沁芮的眸。
一道鞭子忽地落在那人身上。
“你这贱人,还敢动我朝衿国公?”光里送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那人颤巍巍地松开手,全身都在感受着鞭子带来的疼痛。
“公爷,”女子的声音特地柔下来,“陛下有请。”
“不要在意那贱奴,”女子继续道,“不过是个忤逆陛下、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罢了。”
薛沁芮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在双眼被蒙住的境况下,尽力保住自己仅剩的体面,被两个人架着来到皇帝跟前的。
“哎哟我可怜的孩子,”皇帝一脸关切地俯下身来,“你这是被何人整成这副模样了?”
薛沁芮忍着小腿上的痛,端端正正地跪着,头也没有力气抬起来。
“哎,朕竟给忘了,快赐座!”
旁边太监忙端来个小凳子。
薛沁芮什么也不说,直接坐下。
“你说你啊,怎整成今日这番模样了,”皇帝亲自倒两盏茶,其中一盏给薛沁芮送来,“这出身呢,本不是你的错。来,喝口茶消消气,改日我便好好惩罚一番打断你腿的人。”
薛沁芮不接:“陛下,若您确定我是逆族之后,还何必这般待我?”
皇帝一笑,将茶盏放在一旁,便要开口——
“母皇!母皇!您别听姐姐的!”随着景王的喊声,门被打开来,二人快步走进来。
棠王一只手被身后的景王紧紧抓住,另一只手则握着剑,气势汹汹地进屋:“母皇,关家后裔既已寻到,您为何还与她谈话?!”
“晗儿,把你姐姐带下去好生安慰着,怎能这般失仪?”
景王答应着,手忙脚乱地将棠王劝着往回走,走至门口,她又回过头来:“母皇,沁芮人很好,您还是不要……”
她话停在一半,眼里尽是请求。
“朕晓得,你们先下去,”打发完二者,皇帝再次慈眉善目地瞧过来,“晗儿说得有理。朕,也确实舍不得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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