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垂下眼,看着女儿清丽的脸庞,眸光柔和,“都当娘亲的人了,还在我这里撒娇,真是不害臊。”
许闻蝉嘿嘿笑道,“不论我多少岁,在娘面前永远是孩子。”
侯夫人慈爱的笑着,将许闻蝉搂入怀中,拍了拍她的背,“是啊,你永远是娘最宝贝的孩子。”
母女这边足足聊到深夜,侯夫人才离开。
........
回到主院,屋内的灯火还明亮着。
定北侯身着寝衣,拿着兵书坐在灯下,正襟危坐。
实际上他的心思压根不在书上,一听到屋外的脚步声,立刻将手中书卷放下,朝着门口看去。
侯夫人缓缓进屋,见着定北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她与他做了这么多年夫妻,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
熄了灯,两人并肩躺在床上,侯夫人将晚上与女儿聊了些什么,大概说了遍。
末了,她轻轻叹息一声,“女儿在外奔波,定吃了不少苦,我看她都瘦成长条了。我觉着,她还是从前那珠圆玉润的模样更好看......嗯,现在她回来了,我得将她养胖些。明日我就交代厨房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定北侯揽着老妻的肩膀,耐心的开导道,“在外面奔波事业,哪有不吃苦的?不过你看咱女儿笑吟吟的,嗬,眉眼间那股精气神多足,眼里也亮晶晶的,可见她是极满意这种生活的。”
“可是......一个女儿家,要拼什么事业呢?嫁个安稳的人家,衣食无忧一辈子,那不轻快舒服吗?”侯夫人很不理解。
“夫人,你这般想就狭隘了,女儿家怎么了?古有妇好带兵杀敌,花木兰替父从军,我许汉光的女儿,也半点不比男子差!”
“女儿都是被你给惯的!”侯夫人嗔道。
“反正我觉得她这般蛮好,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孩子也养得懂事乖巧,半点不比她七个哥哥差。”
定北侯话里话外满是骄傲之色。
侯夫人也说不过这个一根筋的莽夫,索性将石青色锦被一扯,阖上了眼睛。
只是临睡之前,她心头还是忍不住唏嘘——
可惜阿禊他父亲死的早,不然入侯府当个赘婿,阿蝉这辈子就更圆满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月,别称禊(xi)月。
禊:古代于春秋两季在水边举行的一种清除不祥的祭祀。
第152章 番外17
翌日午后,用过一顿丰盛的午饭后,许闻蝉带着阿禊去了青禾的院子。
阿禊与珠珠两个人很是投缘,手拉手在院子里玩耍。
许闻蝉则与青禾对面对坐着,喝茶聊天。
彼此聊了这几年的近况后,话题兜兜转转又到了孩子身上。
青禾喝了口煮得酽酽的茶,柔和的视线在阿禊身上停留许久,转而看向许闻蝉,“阿蝉,阿禊的父亲……真的是一位普通的商人么?”
许闻蝉面不改色心不跳,“是啊,我在楼兰遇到的,长得高鼻深目皮肤白,正好是我喜欢的那种,我就与他在一起了。就是他命不好,忒倒霉。”
青禾抿了抿唇,试图从许闻蝉的脸上找到一些破绽,可许闻蝉到底在外面历练了好几年,脸皮和心理素质都不是从前能比的。
沉吟片刻,青禾状似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你与我哥还有书信来往么?”
许闻蝉的指尖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不尴不尬的笑道,“早就没了。”
“那你知道他的近况吗?”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五年前我在凉州就已经与他断了,大家互不打扰,各自安好。”
青禾咬了咬唇,道,“虽说你不想知道,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我兄长他至今尚未婚配。”
许闻蝉怔住。
静了好一会儿,她垂下眼,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讪讪道,“长公主不催他?”
“催啊,怎么不催。我母亲想尽各种办法往他房里塞人,可我哥都不乐意。为了这事,我母亲都与我哥闹了许多回……”
青禾幽幽的叹了口气,饱含深意的看了许闻蝉一眼。
许闻蝉:莫名心虚。
她捏紧手指,闷闷的想:她之前可跟他说的明明白白,现在是他自个儿不想娶,和她可没关系。
青禾这边还想再替自家哥哥说些好话,许闻蝉立马生硬的将话题转去了别处。
这般聊了一个下午,青禾才带着阿禊离开。
回去的路上,许闻蝉忍不住想起谢蕴石的事,轻轻的叹了口气。
阿禊见她魂不守舍、心事重重的模样,关心道,“阿娘,你怎么了?”
许闻蝉想了想,蹲到他面前,凝视着他小小的脸——
“阿禊,你会想你爹爹吗?”
阿禊黑葡萄般的眼眸眨了眨,先是点头,后来又摇头,“阿禊从没见过爹爹,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子,就不想了。”
他见许闻蝉沉默,忙上前抱住她,将小脑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道,“阿娘是想爹爹了么?阿娘别难过,爹爹不在,有阿禊陪着你。阿禊是个小男子汉,能保护阿娘的。”
看着儿子这般乖巧,许闻蝉一颗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将阿禊搂得紧了些,欣慰的“嗯”了一声。
.
没过几日,便到了中秋佳节。
这一回,定北侯府总算阖家团聚,节日的气氛也比前几年更加热烈。
许闻蝉既然答应了侯夫人这回会多住些时间,便带着阿禊安安心心住在侯府,平日里陪着家人,或是入宫找陶缇玩,又或是带着阿禊去长安周边游山玩水。
眨眼到了十月初一,正是小太子与小公主七岁的生辰,宫中举行了盛大的生辰宴。
晌午过后,许闻蝉带着阿禊、青禾带着珠珠,一起入了宫。
那一日,夜凉如水,皇宫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
许闻蝉坐在下首,小声与阿禊讲着宫宴上的种种规矩。
阿禊端端正正坐着,认真聆听。
倏然,挨着身旁坐的珠珠忽然脆生生喊了一声,“舅舅!”
许闻蝉微微顿了一下。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的这么倒霉吧。
阿禊见自家阿娘突然不说话,有些不解,下意识想往珠珠的方向看去。
许闻蝉忙不迭按住他的小脑袋,略显紧张道,“乖,坐好,别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阿禊还是很听自家娘亲的话,她说不动,他就不动了。
许闻蝉自个也低着脑袋,不肯转头去看一眼,心中暗暗祈祷,千万不是她想的那样。
然而,伴随着一阵沉稳的脚步声缓缓走近,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珠珠还记得舅舅啊,舅舅还以为过了半年,你就不认识舅舅了。”
“珠珠记得舅舅的!”珠珠奶声奶气道。
“嗯,珠珠真聪明。”那人像是没注意到许闻蝉似的,夸完珠珠后,又不紧不慢的与青禾寒暄了一番。
许闻蝉心里那叫一个尴尬,紧紧咬着唇,心头纠结着,自己到底是大大方方的跟他打个招呼,还是继续装死。
忽的,她感到一道炽热的目光直直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
完了完了。
珠珠也注意到自家舅父一直盯着姑姑他们看,主动介绍道,“舅舅,这是我小姑姑和阿禊表哥呀!”
“嗯。”谢蕴石淡淡应了一声。
就在许闻蝉决定硬着头皮打个招呼时,那人却挪开了视线,对青禾道,“我先去男宾那边坐。”
青禾也有些诧异,旋即讷讷点了下头,“好。”
谢蕴石离开了。
许闻蝉眸光闪了闪,紧吊着的那颗心放下,却又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来。
他……这般态度,应当是已经放下了吧?
这样也好,大家互不打扰,当陌生人处着也好。
阿禊小小的声音传来,“阿娘,现在可以抬头了么。”
许闻蝉回过神来,轻声道,“可以了。”
她扭过头,去看青禾,青禾也是一脸尴尬,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到底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场宴会下来,许闻蝉浑身不自在。
等宴会散了,她迫不及待的带着阿禊离开。
坐在出宫的马车里,她才放下一切端庄和镇定,整个人往车垫上一靠,眉眼间透着疲惫。
阿禊小狗狗似的往她身旁凑,“阿娘累了吗,阿禊给你捶捶腿。”
“阿娘不累,你好好坐着。”许闻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弯起眼眸笑道,“阿禊觉得宫宴好玩吗?”
阿禊想了想,点头道,“嗯,能给太子哥哥和桃桃姐姐过生辰,我很高兴,我喜欢太子哥哥和桃桃姐姐,我还喜欢陶姨。”
许闻蝉笑道,“那陛下呢?你不喜欢他呀?”
阿禊道,“陛下好像很不好接近,我有点怕他……但是他对太子哥哥和桃桃姐姐都很好,对陶姨最好!”
许闻蝉勾起唇角,“真不愧是我亲儿子。阿娘跟你说句实话,我也很怕陛下的,从前我每回去找你陶姨玩,一见到陛下,心肝儿都打颤。”
阿禊也笑了。
母子俩正有说有笑,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许闻蝉愣了愣,皱起眉,扬声问道,“阿肆,怎么了?”
车外响起阿肆略显慌张的嗓音,“姑娘,有人拦着咱们。”
许闻蝉眉头皱得更紧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连定北侯府的马车都敢拦,不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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