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情况不明了。
沈柏抿唇,有点拿不准这是临时突发的情况还是顾恒舟和赵彻商量好演的戏。
禁卫军到席间,全都拿着大刀,十步一岗守着,所有人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气氛变得微妙且紧张。
布置好岗哨,周珏对沈柏说:“请东方姑娘随我走一趟。”
沈柏起身,跟着周珏来到前厅。
前厅里,赵彻和沈儒修一起坐着,旁边还有大理寺的官员,顾恒舟不知道在哪里。
好好的寿宴被迫打断,沈儒修的脸色还算平静,沈柏走进大厅,先按照规矩行礼:“鸢儿拜见陛下、丞相大人。”
大理寺的官员开始询问沈柏最近的踪迹,沈柏如实回答,答完,下人搬来椅子,让沈柏在旁边坐下。
第二个进来的是慕容轩,大理寺的官员问的还是那些问题,慕容轩的行动轨迹要比沈柏简单得多,他没怎么出宫,大部分时间都在南辰宫,今天也是直接坐宫里安排的马车过来的,有的是人证。
不过在问到进府之后遇到过什么人,慕容轩迟疑了片刻。
相府寿宴被破坏,堂堂大统领被人下毒谋害,委实不是什么小事,大理寺的人立刻打起精神紧盯着他,慕容轩这才如实说他遇到赵明漪,与她说了几句话。
昭陵的男女之防颇重,慕容轩和赵明漪又是两国的皇子公主,赵明漪还刚与人和离,两人私下碰面不方便说出来也很正常。
慕容轩说完也在前厅坐下,赵明漪很快被请来,和慕容轩一样,赵明漪也试图隐瞒两人碰面的事,不过考虑到兹事体大,最终还是说出来。
两人的口供都对得上,大理寺的人又传唤了他们的马夫和随身伺候的宫人,确定没什么疑点,先让禁卫军护送两人和赵明熙回宫。
接下来传唤的是孙氏,孙氏今天的心情一直起起落落,跌宕得不行,一进门见到沈儒修就哭得不成样,完全想象不到好好地寿宴怎么成了现在这样。
沈儒修简单安抚了她几句,她才回答大理寺这些官员的问题,这些日子她都在惜若苑足不出户,今天接触的也只有几位世家夫人和沈柏她们,一步都没踏进过前厅。
她还病着,今天哭了好几次,又受了惊吓,脸色看上去不大好,赵彻先让她回了惜若苑。
接下来就按照地位尊卑传唤,只有所有有关联的人口供都对上,才能暂时被放回家休息。
关系太过重大,赵彻一直在旁边坐镇,所有人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不敢有丝毫懈怠。
顾恒修是在傍晚的时候被传唤进来的。
顾廷戈和顾淮谨是同路来的,到相府以后,一直在跟沈儒修说话,也没接触过别的什么人,而且他们都是顾恒舟的至亲,到了如今的年纪,很多东西都看淡了,委实没有必要做这种事,等叶晚玉也答完话,赵彻让他们也先回去休息。
紧接着被传唤进来的是顾恒修,他比沈柏刚回京的时候在除夕宫宴上见到的样子又瘦了不少,单薄得像张纸片,随便一阵风就能把他刮走。
他脸色有点苍白,进来以后还没说话就先咳嗽了好一会儿,沈柏都怕他咳着咳着就断气了。
见他身体确实不好,赵彻赐了坐给他,大理寺的官员照旧抛出那些问题。
顾恒修的生活也挺单调的,他现在身体不好,是十足的药罐子,经不起劳累,成日就是在国公府看书喝药,唯有接到这种宴请邀约才会出门。
今天他是和顾家的马车一起来的,到相府以后就坐在席间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答完这些问题,顾恒修喘的不行,眼睛也半阖着,像是马上就要昏过去。
这些回答和顾廷戈他们之前说的没有出入,大理寺的官员做好记录,偏头看向赵彻,如果赵彻没有意见,他们就要放顾恒修先走了。
赵彻没发话,大理寺的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打起精神说:“没什么问题了,顾二少可以回家休息了。”
顾恒修颔首谢过,撑着扶手慢慢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开,沈柏温声开口:“二少且慢。”
顾恒修停住,回头看着沈柏,温润谦和的问:“东方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沈柏身上,沈柏只看着顾恒修,平静地问:“自元宵宫宴后,二少真的就一直待在国公府,直到今日才出门吗?”
这个时候正是案子审讯的关键,沈柏这话问出来立刻让气氛紧张起来,顾恒修倒是神色未变,从容的说:“的确如此,后来周府少爷满月宴虽然也有邀请我,但我那几日身体状况很差,就没有出门。”
他到现在还坚持自己没有出过门,沈柏勾唇,微微一笑,说:“立春那日,揽月阁在河上举办花魁赛,我与顾大统领前去游船,正好碰上孝亲王遇刺,在那之前,曾看见二少出现在另一艘画船上,这事二少打算如何解释?”
花魁赛、孝亲王遇刺,这两件事本来都是让人很有记忆点的,更何况两件事还撞到一起去了,顾恒修连说自己一时大意忘记了的理由都没有。
顾恒修抿唇,片刻后说:“东方姑娘与我不过见了两次,夜里灯火昏暗,姑娘将旁人误认成我也是很正常的。”
“我有可能会认错,但顾大统领行军打仗数年,洞察力远非常人可比,难道他也会认错?”沈柏有条不紊的反驳。
顾恒修掀眸和她对视,一口咬定:“那夜我确实没有出门,并不知道其中是否存在什么误会,东方姑娘若是有疑虑,可请大理寺的大人彻查。”
顾恒修底气十足,明显是不怕人去查。
沈柏并不吃这套,对着赵彻说:“此事绝非是鸢儿胡言乱语,等顾大统领醒来,陛下可向他求证,他的证词总不会有假。”
“顾爱卿的话,朕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赵彻回答了一句,大理寺的官员额头的汗冒得更厉害,连忙接话:“此事还有待考究,既然存有疑问,还请顾二少暂时留在相府不要离开,等一切调查清楚再说。”
“好。”顾恒修毫不犹豫的回答,“我一定配合大人调查,将幕后真凶绳之以法。”
顾恒修被禁卫军带到空置的客房先看守着,顾恒诀紧接着被传唤进来,他纨绔得很,成日都在外面跟人吃喝玩乐,立春当日他早早的出门,花重金买了揽月阁画船上的位置看花魁赛,根本没有注意到顾恒修那天出没出门。
顾恒诀的活动轨迹倒是很容易被证实,毕竟孝亲王遇刺,他作为揽月阁画船上的人,自然第一时间受到了大理寺的传召问询。
顾恒诀也被放走,又问了几个人,姜琴瑟被传唤进来。
进门后,她先跪下行礼,语气柔柔的回答问题。
她刚出月子,顾念到她身子柔弱,赵彻也给她赐了座。
姜琴瑟谢恩坐下,外面天已经黑了,禁卫军进来点了灯。
昏黄的灯光将屋里照得透亮,沈柏注意到姜琴瑟的鞋尖从裙摆下面露出来了一点。
宝蓝色,有金色碎芒,很精致的绣花样式,和那夜从顾恒修船上下来的女子脚上穿的似乎是同一双。
这个认知让沈柏觉得相当的不可思议。
不管姜家跟皇家怎么明争暗斗,姜家在昭陵都是有数百年历史的世家大族。
姜德安做太尉的时候,招揽的门客个个都是才高八斗的学子,姜琴瑟作为嫡女更是冠绝瀚京,她已为人妇,还刚为周珏生了孩子,怎么可能暗中与顾恒修私幽?
她是疯了吗?
沈柏完全不能理解这件事,姜琴瑟已经回答完大部分的问题,余光所见,穿着护甲的周珏已经在厅外等候。
为了不串供,他站得有点远,根本听不到姜琴瑟在这里说什么,只要一会儿他进来,口供和姜琴瑟的一致,姜琴瑟就可以离开了。
今天周珏不是来赴宴的,而是以禁卫军统领的身份来保护赵彻的,他穿着护甲,腰上配着大刀,背脊挺直,和在太学院里跟沈柏抬杠的少年截然不同,有了顶天立地的男子气概。
他才刚做了爹,不管姜琴瑟如何,沈柏还是发自内心替他开心的。
沈柏有片刻的迟疑,但在大理寺的官员开口让姜琴瑟离开的时候,还是决定开口。
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沈柏平静地看着姜琴瑟,温声问:“周夫人,请问立春那日,你在哪里?”
姜琴瑟看了沈柏一眼,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片刻后从容的说:“那时我还没出月子,自是在家中休养带孩子,东方姑娘怎么如此问?”
姜琴瑟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很是淡定,看不出丝毫异常,沈柏如实说:“因为那夜我和顾大统领也去游船,正好看到顾二少的船,但之前顾二少坚称他那日没出过门,方才看见周夫人脚上的鞋子,我突然想起那天夜里从顾二少船上下去一个姑娘,那姑娘周身都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脚上却穿了一双和夫人一样的宝蓝色鞋子,所以我才冒昧一问。”
姜琴瑟惊诧的瞪大眼睛,而后眼睫狂颤,指着沈柏怒斥:“我与东方姑娘无冤无仇,东方姑娘怎可信口开河,说出这般辱我名誉之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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