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带人把店里搜一遍,你回去找人来,往几个城门都去打听!”
要真让顾希音出了城,那就没法找了。
顾长泽知道自己这次真是要倒霉,把那封“飞升”的告别信恨恨地收起来,四下派人搜查不提。
再说顾希音,坐着马车哼着歌,和顾崽崽“谈心”。
“我知道你想见舅舅,可是舅舅不在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其实也想见见他再走,毕竟以后估计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
“可是你看看顾长泽和谢观庭那两个傻子,我估计我等不到你舅舅回来就被他们两个作死了。”
“这俩人脑子里装的都是shi吗?竟然能想出给建安侯府通风报信这种损招来!”
顾崽崽被它娘唠叨到头疼,最后趴在马车上装死,拒绝它娘继续洗脑。
顾希音是打算走水路的,京郊有条河,乘船顺流而下,能直抵江南。
她要在中途下船,但是为了迷惑“敌人”,还是在岸上打听了一番,说要乘船去江南。
最后她自己包了一艘船,和船夫约好第二天白天启程。
正打算从人群熙熙攘攘的码头离开,忽然前面冲过来十几个男人,气势汹汹向她而来。
顾希音还没反应过来,顾崽崽已经冲上去咬人了。
它异常神勇,但是到底还没长大,对的又是十几个明显有功夫在身的男人,所以很快落了下风。
顾希音伸手抱起它来,冷冷扫视着来人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是要强抢民女嘛!”
眼前这些人不是顾长泽的人,因为他们身上带着凛冽的杀气。
其实顾希音不明白,她这是得罪了谁,被人盯上了?
难道是因为她这张脸?
也不太对,从始至终,她没露面多久,而且当街抢人,说明对方之迫切,也不是一张好看的脸就值得冒这么大风险的。
“你是逃奴,偷了主家东西的逃奴。”为首的男人道,“给我绑起来!”
顾希音眼见求助无望,抱紧崽崽,一人一狗都被绑了起来,塞进了马车上。
“崽崽,不要动,忍着。”顾希音低头用脸蹭蹭还在自己臂弯中,却动弹不得的顾崽崽,眼神沉静。
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反而越冷静。
竟然还有人暗中盯着她,到底是谁,目的又是什么?
马车似乎越走越偏,越来越颠簸。
不知道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帘子被掀开,起初声称她是“逃奴”的男人一声怒吼:“下来!”
顾希音只是双手被缚,有些艰难地挪到前面,然后被那男人粗暴地拖了下去,扔到地上。
顾希音身上被撞得火辣辣地疼,还得小心翼翼防止撞到崽崽,气得咬牙切齿,心里发狠这仇一定得报。
她挣扎着坐起来的时间里,有轻轻的脚步声响起,随即传来一股好闻的熏香……
顾希音抬头便撞见一双熟悉的冰冷的眼睛。
“周夫人?!”顾希音忍不住惊呼出声。
绑架她的,竟然是周夫人!
她绑架自己干什么!
“又见面了。”周夫人冷声道,“你比从前,好看了不少。”
顾希音的面纱,早就不知道掉到了哪里,所以露出了真容。
即使脸上沾上了尘土,这也是一张令人经惊艳的脸。
“你怎么知道是我?”顾希音问。
要知道,顾长泽都没有发现。
“因为你从成衣铺子出来的时候,是我在盯着。”周夫人面无表情地道,“你可以把这,归结为女人的直觉。”
呵呵,这个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
顾希音冷声道:“你抓我做什么?如果我没记错,我对你还算有恩吧。你这般,岂不是恩将仇报?”
“就算是恩将仇报,日后天打雷劈,我也认了。”周夫人道,“你多说无益,我不会放了你的。”
顾希音:“……”
这就是“你尽管骂,反正我不要脸”的节奏?
她“呵呵”两声,嘲讽道:“识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啊。”
“我不会伤害你。”周夫人道,“如果他们配合,我就放了你;如果他们不配合,我也会给你个痛快。”
呸呸呸,杀了她叫不会伤害她?
顾希音怒道:“你总要告诉我,我哪里得罪你了吧。到了阎王面前,我总不能说,我莫名其妙就让人杀了吧。”
“我要用你,救我夫君!”周夫人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道。
顾希音:“你夫君哪位?你什么时候改嫁的?”
“住口!”
“难道还是那个周疏狂?”顾希音语气夸张,“你是被他虐得精神失常了吧。”
第125章 疯狂的爱
虽然嘴上不饶人,但是顾希音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很容易就想明白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俩人貌似已经讲和了,而且看起来关系一日千里。
至少从周夫人这里来看,从恨不得周疏狂去死到恨不得为了周疏狂去死,可真是患难见真情呢。
但是为什么要牵扯她!
周夫人却没有被她继续激怒,反而平静了些许,从容道:“你不用这般,我是不会被你激怒的。你把心放回到肚子里,我不会虐待你,只是想用你交换一些东西而已。”
“交换什么?”
交换什么?周夫人眼中露出短暂的感动和悲伤,然而转瞬即逝。
交换那些他自己主动交出去的罪证。
为什么主动交出去?为了保全她。
直到周疏狂一败涂地,她都在不遗余力地咒骂他,嘲讽他,骂他罪有应得,笑他如丧家之犬。
那晚他生气了,她被他钉在床上,如同出水的鱼,垂死挣扎却又无济于事。
她以为周疏狂是临死之前的疯狂,想要拉她同归于尽。
她用猩红的眼睛盯着他,目光如刀锋一般凌厉冷酷,她说:“周疏狂,你不得好死!”
“是,我不得好死,谁让我爱上了你。”周疏狂像野兽一般任意施为。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夫人觉得自己灵魂都已经不受控制,脑海中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
她说:“周疏狂,你要杀我,我任你杀。但是在我死之前,你告诉我一句实话,辛锋在哪里,辛锋在哪里?”
辛锋是她亲弟弟,家破人亡之后,她进了教坊司,弟弟因为年纪小,暂时被收养,等到十四岁后要流放为奴。
周疏狂弄走了她弟弟,以此作为要挟,要挟她一次次屈辱地忍受他所施予的全部羞辱、蹂躏。
三年了,周夫人除了最初见过弟弟一眼,之后一直都没有再见过。
她十分怀疑,周疏狂已经杀了弟弟。
“他在江南。”周疏狂从她身上站起来,精壮结实的前胸上留下了她长指甲划过的血痕,触目惊心。
他却完全不在意,目光一直粘在她身上。
周夫人声音忽然凄厉起来,像被捏住脖子的鸟:“到现在你还骗我!周疏狂,我恨你!我诅咒你死后下十八层地狱!”
从始至终,每次她问,他都用这四个字来糊弄她。
她受够了。
她只恨自己太傻,被这四个字骗得含羞忍辱,在仇人身下承欢!
她后悔!
这三年间其实她有很多次有机会置他于死地,可是每次都告诉自己,弟弟还在他手中,那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了。
但是明明,心里还有一个声音在说,周疏狂那样斩草除根的性子,怎么会留下弟弟,日后成为把柄被人抓住?
是她三年来自欺欺人,所以才造成了今日的后果。
“生前尽欢,死后纵使下地狱又如何?”周疏狂看着她,脸上露出邪佞的笑。
他的瞳仁很黑很亮,像让人不敢与之对视的太阳,让人永远都猜不透他眼中到底有什么。
“我只怕,”周疏狂俯身,在周夫人耳边轻轻吹气,“我只怕地狱里没有你,我的小心肝儿。”
“住口,住口!”周夫人发了狂一般,用双手捂住耳朵,在床上翻转,撞到墙也仿若未觉。
心肝,心肝,辛甘,她的名字叫辛甘!那是父母赐予她的名字,那是被尘封多年的名字,被这个恶心的人喊出来,仿佛仅存的美好记忆都被玷污。
“你给我冷静!”周疏狂翻身骑在她身上,一只大手轻轻松松把她两条胳膊禁锢在头顶,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凌厉。
周夫人哪里听得进去,走火入魔一般,满脑子都是和他同归于尽的想法以及无法实施的无奈悲切。
“辛锋在江南,我已经给他换了个身份,今年乡试。”他一字一顿地道。
“真的?”周夫人不哭了,也不闹了,用泪水洗过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她心中甚至有一种做梦的感觉,而且希望这个梦,在她死前都不要醒。
“你觉得,我现在骗你,还能得到什么?”周疏狂冷笑。
周夫人忽然觉得他眸子里的情绪浓烈得化不开,灼热刺眼。
她甚至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词,悲伤。
然而不可一世的锦衣卫指挥使,怎么会有悲伤?
周疏狂这样的人,即使是死,也是“我自横刀向天笑”,绝不会给任何人看到他的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