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崽崽这下彻底没了声音。
“是观庭?”顾长泽惊讶地低声问。
话音刚落,谢观庭已经走进来。
“真是你!你怎么回来了?”顾长泽瞪大眼睛问,“人跟丢了?不能吧。”
那中年男人,分明没什么身手啊!
谢观庭却没有理他,对徐令则拱手行礼,道:“将军,那男人在县城客栈里投宿。但是傍晚时候,又雇了马车折回来,一直在村外等着,刚刚才进村,在顾姑娘家门口徘徊了一刻钟,刚离开。”
他已经知道那男人的落脚之地,猜测他肯定是要回客栈的。
因为徐令则吩咐他走得太匆忙,很多事情没有交代清楚,所以他干脆趁这个机会再问问,是否还有别的任务交给他。
徐令则用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
半晌后他缓缓开口:“知道了,你跟着他便是。若是他不是回京,也要一直跟着,直到弄清楚他背后之人或者他的真实目的再回来。”
谢观庭迟疑了。
他回京要做的,都是重要的事情,难道就因为这个人,就要被全盘耽误吗?
“这是军令!”
“是!”看着徐令则严峻的面容,谢观庭当即答应下来,“将军您可还有别的吩咐?”
“没有。我许你一切便宜从事的权力,我掌握的东西,你和长泽全都知道,需要用,尽管用。”徐令则道,“我对你们两个,有绝对的信任,所以无论我听到什么都不会冲动。你们也要一样。”
两人听了这话,眼眶都有些发热。
世人对将军误会甚深,他们身份尊贵,却选择追随将军,得到了多少不解和不屑。
但是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将军给了他们多少!
所有骂名将军一力承担,所有功劳他悉数分给下属;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往事历历,浮现到脑海中,让两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睛。
“去吧。”徐令则摆摆手,“我不会倒下。”
除了曾经梦想,现在他还要为了给顾希音一个未来而奋斗。
他对他们的未来,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为此荡平一切荆棘的斗志。
谢观庭撩袍行大礼,颤声坚定道:“将军保重!观庭誓死追随您!”
顾长泽愣愣的,也跟着扑通一声踏踏实实跪下:“我也是!”
他不会说好听的,但是他可以跟啊!
“我活着,你们跟着我;我若是不在,你们保全自己。”徐令则道,“去吧。”
谢观庭重重叩首三次后方起身,深深地看了徐令则一眼,转身大步往外走去。
“等等!”徐令则忽然开口。
“将军?”谢观庭撩帘子的手一顿,回头用灼灼目光看着他。
“如果我有万一,照顾好顾希音,让她,让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谢观庭咬着嘴唇没说话,快步走了出去。
这一刻,他想的是,如果将军真有那个万一,他就把顾希音送下去陪着他!
顾长泽有些茫然,然而当他抬头看向徐令则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目光也正盯着自己。
“呃……将军怎么了?”
“你也是。”
“我也是?也是什么?”
“照顾顾希音。”
“哦,好。”
“不是那种照顾,”徐令则咬牙切齿,对这个傻乎乎的顾长泽,他显然不放心,“让你保护她,当成我的女人敬重。”
“我知道啊。”顾长泽道,“我早就知道您打的什么算盘了。”
他站起来拍拍袍子上的泥土,“其实我觉得您挺不厚道的。吃人家的饭就算了,还想砸了锅,掳走厨娘,啧啧。”
“滚出去。”徐令则觉得他早晚要被顾长泽气死。
而顾长泽觉得自己终于报了自己今晚的仇,神清气爽地滚了。
顾希音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徐令则托付给两个人,呼呼大睡。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响水村很快迎来了初雪。
顾希音搓着手,兴奋地站在屋檐下看着鹅毛般纷纷扬扬的大雪,忽然回头道:“九哥,咱们晚上吃锅子吧!”
雪天与火锅才是绝配!
徐令则道:“可以。”
顾崽崽在雪地里欢快地打着滚儿,快把自己滚成雪团。
顾希音笑道:“瞧把你高兴的,又不是没见过雪。”
“它生在南面,确实可能没见过。”徐令则慢条斯理地道。
顾希音微怔。
第47章 吃锅子
徐令则定定地看着她,目光沉静。
顾希音在他这样近乎坦率撕开界限的目光中几乎要溃不成军,然而她还是坚持住了。
她眼神微讶:“狗还有南北之分?”
徐令则的目光中闪过失望之色。
两人都知道,一场原本可以推心置腹的谈话因顾希音的逃避而失败。
徐令则淡淡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狗也一样。从前我……见过将军府上各种各样的名犬。”
“也有崽崽的同类?”顾希音是真的好奇。
“没有。”
顾希音:“……哦。”
那你说个狗!
“我觉得它,”徐令则缓缓道,“更像传说中南兰国的神兽。”
“南兰国?”顾希音若有所思,目光中似乎有回忆和思索流淌,“那是什么国?”
这次停顿的是徐令则。
因为他发现,顾希音脸上的好奇不像装出来的,她是真的不懂。
电光火石间,徐令则的脑海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那就是顾希音知道顾崽崽和别的狗不一样,但是未必知道它的真实来历,只是有人把这狗送给她的而已。
但是他面上丝毫没有显露出来,耐着性子道:“南兰在我们最南面,幅员辽阔,但是神秘莫测,和我们中原,这百年来井水不犯河水。”
“崽崽是南兰国的神兽?”顾希音喃喃地道,目光看向顾崽崽。
顾崽崽还在雪地力打滚撒欢,蹭得满身都是雪也浑不在意。
注意到娘亲的目光,顾崽崽欢快地跑到顾希音面前。
顾希音笑着蹲下,伸手要拍它身上的雪,却不提防小东西猛地抖落身上的雪,雪沫子弄了她一脸一身。
得逞的顾崽崽飞快地逃离,靠在墙角得意洋洋地看着顾希音和徐令则。
“你这个坏东西。”顾希音笑骂一句,站起身来。
一张帕子伸到面前,她自然而然地接过来,擦擦脸上和脖颈间的雪。
徐令则比她高,在她把衣领微微掀开用帕子擦拭的时候,不经意看见她雪白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小衣,耳垂顿时红了,忙扭转视线。
“九哥?”顾希音好奇地喊了状似发呆的徐令则一句,“刚才我问你话呢!”
徐令则看着她已经整理整齐的衣服,怅然若失。
——他鄙视他自己,真的。
然后还有一种遗憾后悔的感觉。其实看也就看了,她又不知道,唉。
没经验,下次记住了。但愿还有下次……
“九哥???”顾希音一头雾水,“你怎么了?”
“嗯?你说什么?”
顾希音突然歪头打量着他:“九哥,你不会是听力不好吧。”
徐令则:“……别胡说。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不,我说真的。我这几天发现,有时候和你说话你都听不见。”顾希音一脸认真,“我想问你啊,你自己挖过耳朵或者请人采耳吗?”
她竟然觉得他脏!徐令则气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涨红了脸。
顾希音却以为这是默认,道:“那肯定是耵聍堵上了耳朵。村里很多孩子都是这样,没事,等中午阳光好的时候,我帮你掏耳朵。”
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
原本想要恼羞成怒的徐令则,脑海中不知为什么浮现出顾希音把崽崽按在腿上修剪长毛的情景。
试想一下,如果是他躺在顾希音腿上,阳光暖暖的,她捧着他的脸,凑近他的耳朵,呼吸打在他耳边……
打住!
徐令则强迫自己抛却这个念头。
再想下去,他恐怕就控制不住自己,要丢脸了。
“我又不是孩子。”他故作高冷道,但是到底没说,他的耳朵很干净,不需要她帮忙。
“我说的又不仅仅是孩子。”顾希音翻了个白眼,“我总不能跑到人家大人面前说,来,我给你掏掏耳朵,我疯了吗?”
她不能对别人那么说,却能对他这般说,这是不是说明,在她心里,他到底比其他所有人都更亲近?
不能再想了。
他艰难地找到了掏耳朵之前的话题,道:“我也没见过,只是在书上看过。我怀疑它是,但是并没有证据。”
“哦。”顾希音看着在墙角也把自己滚成一条雪狗的顾崽崽,忽然摇摇头,“不,我觉得不是。如果它生于南面,怎么会不怕冷?九哥你看它现在的模样,要说它来自冰天雪地的北疆,是不是更可信?”
看起来她对崽崽的来历是真的不清楚;但是……到底谁是把崽崽送到她身边的人?
顾希音知道崽崽吃生肉会激起野性,定然是那人有所交代;所以在路上捡到无主的狗,这种说法根本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