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无戈说到后面顿了顿,那句“本王的人”在唇齿间转了一圈,只觉得有心头涌出来什么东西,却没抓住。
燕无戈抿抿唇对着沈珺九道:
“豫王不敢保你,瑞王也乐意见你倒霉,但是有一个人肯定是愿意护着你的,而且也不会怕宋宣荣和瑞王,就算豫王和长公主那头知道你去了他那。”
“你也只消糊弄他们几句,便不会让他们生疑。”
沈珺九神色怔了怔,“有这种地方?”
她心中转了转,盯着燕无戈似笑非笑的眼,片刻后脸上露出些古怪来。
“王爷该不会说的是太子府吧?”
燕无戈扬唇一笑:“本王知道太子有处别院,空了好些年,里面也十分安静。”
“正巧你大哥伤势未愈,回来后也好修养,你觉得如何?”
沈珺九没想到燕无戈说的居然真是太子,先是皱眉了片刻,可仔细想想好像如今也没有比去太子那儿更适合的地方了。
太子和瑞王有仇,她的事又关系宋宣荣。
那假僧之事因她而起,宋家又欠着她银子,今天又将她们姐妹“赶了”出来。
只要有她在,宋宣荣的名声就好不了,宋家也不能安宁。
而且太子那边一旦知道宋宣荣府上曾经派人追杀过她,那事情就更简单了。
太子这几天在瑞王手上吃了大亏,恐怕不会放过这个能打击宋宣荣,又能变相澄清假僧乃是宋宣荣主谋的机会,就算不能真把他的名声挽回来,总也能叫宋家不好过,还能顺便断了瑞王的左膀右臂。
而豫王那边,她只需要说是太子的人恼怒宋宣荣借假僧之事诋毁,命人盯着府前,她和沈心箬一出来就被太子带走。
豫王和长公主就算再恼又能怎样?
况且豫王怕还会巴不得她能跟太子走的近些,到时候还能蛊惑着太子帮她对付宋家,变相跟瑞王撕破脸的打起来,他和长公主好能坐收渔翁之利。
沈珺九心思转了转,将其中的关窍想通之后,不由看了燕无戈一眼:“王爷可真是心思敏锐。”
老奸巨猾,转眼就能想到太子身上去。
燕无戈仿佛没听出她话里的深意,坦然接受了夸奖,也不走心的夸了句:“你也不错。”
沈珺九心中翻了个白眼:“那我们怎么过去?”
燕无戈奇怪看她:“自然是本王送你们过去。”
沈珺九诧异:“王爷不怕被人知道与我认识?”
“别人不知道就行,太子无所谓。”
燕无戈说了句:“再说,一个月后本王会入宫请旨,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你和本王的关系,而且有太子帮忙,也能省去一些人的猜忌。”
沈珺九见燕无戈把一切都打算好了,而且他既然说太子知道无事,那她也就没必要担心。
燕无戈如果没有十全的把握,他也不会拿他自己冒险。
沈珺九点点头:“那就照着王爷说的办。”
第192章 碍眼
燕无戈见她没有多话,很快就有了决断,而且行事间也没半点拖沓,眼底不由多了些欣赏之色。
“不怕本王将你们卖了?”
沈珺九看着他:“我和姐姐可卖不了三百万两银子。”
两人都知道这三百万两指的是什么。
燕无戈蓦的低笑了声,伸手敲了敲马车车壁,对着外头赶车的韩凛说道:
“韩凛,改道去城南太子别院。”
“是,王爷。”
外头韩凛应了一声后,手中一拉缰绳。
马车便拐了个弯,朝着之前完全相反的方向而去。
沈心箬低着头,听着沈珺九和燕无戈的那些话,听着他们口中提起的“太子”,“瑞王”,“豫王”等词,还有“长公主”,她眼里忍不住的浮出担忧。
这些人对于她来说,一直以来都是天边云月难以触及之人。
沈珺九到底做了什么,又和北王有什么交易,竟是和他们都扯上了关系?
沈珺九突然伸手覆上她手背,低声道:“姐姐,别担心,没事的。”
沈心箬面色一僵,紧抿着唇:“谁担心你了。”
“姐姐呀。”沈珺九嘴角弯弯:“你方才护着我了。”
沈心箬脸皮涨红,一双杏眼瞪着她,想要将自己的手拿开。
可抽了两下没抽出来,却被沈珺九得寸进尺挽着了胳膊,然后就觉得肩头一重,就见沈珺九直接将整个脑袋靠在了她身上,蹭了蹭。
“姐姐最好了。”
“……”
沈心箬身形僵硬,对上燕无戈直愣愣的视线,伸手就想去推沈珺九,一眼就看到她额上还没好的伤痕。
沈珺九的肤色极白,脸颊细腻软嫩,一双黑瞳水汪汪的。
她那脸如同最嫩的豆腐,吹弹可破,可惟独额上顶着的那伤口,就像是上好画卷上被胡乱画了一笔,生生毁了原本让人移不开眼的倾城之色。
沈心箬脸色倏的白了三分,仓促垂着眼帘,手中也放了下来。
燕无戈瞧着对面方才还狡猾肆意的沈珺九,这会儿抱着自家姐姐撒着娇。
她眼睛笑眯了起来,嘴角轻扬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又甜又软又腻歪,他仿佛都能看到她身后不断摇来晃去极为欢快的尾巴。
燕无戈:“……”
突然看沈心箬不太顺眼是怎么回事?
……
黎府之中,太子正跟黎乾说着话。
太傅荣均,吏部尚书程骥,还有几个门客谋士也都在房中。
年少的太子脸色有些不大好,而黎乾这段时间接连被瑞王弄掉了好几个暗桩,更是心情烦闷。
荣均和程骥在朝中地位显赫,可这段时间天天跟瑞王对峙。
为了护着太子的利益,保全他们这些年好不容易才维持下来的局面,他们手中也是折损不少,自然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屋中气氛沉闷。
太子半晌后才开口:“今日父皇单独传召我去了崇政殿。”
其他人都是朝着他看过来。
太子眼睛里带着暗沉:
“父皇跟我回忆起了当初妙法寺中佛陀托梦,我赶往前去救驾的事情。”
“父皇虽然只是与我感慨了几句,可我瞧得出来,父皇是生疑了。”
“而且母后也同我说,宫中有探子出了宫,怕是朝着妙法寺去了。”
第193章 进退不得(一)
黎乾人高马大,坐在椅子上时岔开双腿,显得毫不斯文。
听着太子的话,黎乾冷着脸道:
“早晚的事情。”
明启帝本就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多疑善忌,而且又有着帝王的通病,最是容不得有人欺骗和利用。
妙法寺那事儿虽说到现在也还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一些谣言而已。
可是这些却也已经足以让明启帝,对太子往日跟他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孝心”产生怀疑,甚至疑心他当年救驾的动机。
太子向来表现的温顺,可再温顺他也储君。
明启帝若生了忌惮,再加上有瑞王和豫王从旁煽风点火,他对太子起疑是早晚的事情。
黎乾咬了咬牙根:“宋宣荣那个王八蛋,之前只是打了他一拳,简直太过便宜他了!”
太傅荣均闻言有些不赞同:“黎将军还是太冲动了。”
“你能打了他又如何,打的轻了不过让他受了点皮外伤,丢了点脸面,闹到圣前陛下怪罪的也只会是你。”
“可要是打得重了真伤着了他,怕是不等太子这事闹起来,朝里就会先有人攻讦你了。”
武将文臣本就不是一体,自古两厢不顺眼。
宋宣荣是文官,而是最顶层的那几个。
黎乾要是真把人打出个好歹,那些御史言臣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
黎乾性子急躁,闻言没好气的道:“那难不成就这么看着他们陷害太子?”
“当然不能。”
吏部尚书程骥是个看上去性子温吞的人,可是说话却是一针见血。
“太子虽是中宫之子,可本就比其他几位皇子年幼,而且为了怕陛下疑心有不臣之心,这些年更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朝臣结交,反倒是瑞王和豫王,失了这层顾忌,行事比太子殿下要方便的多。”
“这几年他们麾下招揽了不少人,本就一直觊觎储君之位,只是陛下看重太子处处庇佑,他们才不敢真朝着太子下手。”
“可一旦连陛下都疑心了太子,甚至对他有了猜忌,怕是那两人就会彻底没了顾忌。”
太子何尝不知道这一点,闻言脸色越发的难看。
太傅荣均开口:“难道就不能从妙法寺那边着手,想办法断了这谣言的源头?”
太子声音带着少年人的脆嫩,此时却也染上阴沉:
“舅舅已经让人去了妙法寺,可这桩事情妙法寺那边也解释不清楚。”
“那个被宋家处置了的假僧的确是拿着妙法寺的僧牌,而他招摇撞骗的事情又是被当众撞破,眼下更是死无对证。”
“外间那些谣言大部分是针对妙法寺的,就算偶有关于东宫和我的,也只是附带着的。”
“我若是强行让人去镇压,不仅不能消弭那些流言蜚语,反而会让人觉得我心虚,可如果听之任之不去管它,时间长了就算是假的恐怕也变成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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