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她似乎卸去所有尖锐的防备,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底下人,温婉动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是一贯端庄优雅。
而那些原本在心底里巴望着,只求长公主快点出塞的满朝文武们,在见了她这副出尘模样的时候也不免一声叹息。不过叹息归叹息,先前朝堂上残留的沈党和其他老狐狸都知道,长公主不走,那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对于秦离没有按照要求来着服饰,没人敢提出异议,只当是长公主不满和亲,对于自己未来发出的无言抗拒罢了。
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殊不知,那素服不像旁人想的那样,是为了祭奠无望的将来,而是为某些人送葬的缟素。
宫廷夜宴,丝竹管弦,暗澜涌动,心怀鬼胎。
使者说了些吉祥话,宣读合约内容,满面春风。
毕竟签订的协议于北萧百利无害,场下朝臣虽议论纷纷,却也无表示异议,而几位上位者也并未露出不虞神色。皇后同太后各穿了正宫大红色华服,面上颔首微笑,殊不知太后的裙摆已经被攥出了褶皱。
以往宫宴,皇后从未质疑过她的权威,可如今那件正红色衣服,颇有要同她比肩的意思。为什么呢,太后凭借常年的直觉有感不妙。
德意读完圣旨,暼了眼皇帝,后者神情阴沉,并未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他满心只想着,到底什么时候,沈执和太子的军队,就要闯过太和殿,要了他的命,夺了他的龙椅。
皇帝没有理会德意,只自顾自饮酒,身旁小太监得了太后叮嘱,将特地准备的药膳端了上来。皇后轻言细语,替他布菜,将银色筷子轻点了进去,“陛下少喝点,您病还没好,离儿特地吩咐御膳房给您准备的药膳,多少尝点。”
夏杜虫花带着毒性,肯定是会被验出来的,只是那测毒的银筷,并非银筷,而是包着锡的铜箸,自很早开始,这种锡筷便一直跟着皇帝了。
皇帝不咸不淡得嗯了一声,“她倒有心。”
沈雅宜满意得看他咽下,又将目光落在了德意身上,抢在太后前开了口,扬声道,“都别拘着了,开宴吧。”
太后扫了眼她,没有发作,端起眼前的琉璃杯准备啜饮,却似乎想起什么,向旁边宫女使了个眼色。萍香会意,用银箸沾了一点,一旁皇后脸色有些微变,却仍强装镇定。
太后那银箸沾进酒杯,未变颜色,才将之饮下,随后萍香又将桌上所有验了一遍,也未见变化。毕竟手段玩得多了,防备心也会随之上升。
沈雅宜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秦离身上,秦离微微摇头,站起身走到太后身边,单手掩袖,用面前的酒樽倒了一杯入盏,金色的护甲不经意间划过杯盏,但有袖子掩着,似乎无人注意到。
秦离为太后倒完酒,又不紧不慢招呼了下身边人,“皇祖母口味惯来清淡,去换些清淡的菜来。”
说罢,她笑盈盈端起自己酒杯,“儿臣马上就要离开广安了,无法在皇祖母膝下侍奉,心中不安,今日敬皇祖母和母后一杯,也希望母后能替儿臣尽心侍奉皇祖母,谨守本分。”秦离眼神从上到下扫向皇后,一时让沈雅宜脸面上下不来。
皇后没想到秦离当众让她下不来台,好在宫廷夜宴分外喧哗,没人注意到这点插曲,但她仍是气得发抖,“你忘了你....”皇后本意是想提醒秦离,让她别忘了之前答应过什么,当她站起身的时候,却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于是将话转了个弯。
她强行端出一副笑来,“你忘了本分,本宫也不会忘记。”
太后乐得看眼前这一幕,秦离刚才的话也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她心中早就对自己这个蠢笨的侄女生出几分厌恶,所以当众驳她的面子自然也是乐在其中。太后心中愉悦,下了防备,从萍香处取了银筷点了一下,然后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只是她没有注意到,那银筷,并非银筷。
第70章
所谓天道轮回, 太后熟悉的手段,最后落在了她自己的身上。她早早吩咐人做的锡筷,为她的路上铺好了彼岸花。
秦离看着她将酒饮尽, 心中倒数了三个数,三, 二, 一。
太后一口鲜血喷在了秦离素色的衣裙上, 染出了一朵艳丽的血花,这才是秦离准备这件衣服的真正意义。
满座震惊,场面乱作一团,谁也没想过,曾权倾朝野的太后, 会这样死去。
“来人, 护驾!”德意率先缓过神来, 御前侍卫冲进殿内,将此地围住。
“传太医。”皇后装出一副花容失色的样子。
被血淋了一身的秦离被搀扶着下去更衣, 重换了一套衣服才回来。
守在外面的太医侍卫赶忙进来, 皇后指着面前的东西, “快, 验验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太医满脸冷汗,拿出银针一样样验,最后指着太后那杯酒樽跪了下来, “是这杯酒里有毒。”
“胡说!”皇后一脸厉色,“刚才明明都拿银筷验过,怎么回事?”
太医又拿起那银筷仔细看了下,颤抖着声音道,“这筷子并非银筷, 而是度了锡的铜箸。”说罢他拿出锉子轻轻刮了两下,果不其然,刮下一层银色下来。
皇帝面色下沉,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篡位逼宫,就要开始了,他张了张口,却没说出话来,血卡在他的喉咙里,让他说不出话来。
发作的时间倒是比秦离想得快上很多,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岿然不动,只等着沈雅宜将矛头指向自己。
随着皇帝应声倒地,周围的人忙将他和太后一并抬了下去,皇后的泪顿时下来,仿佛一切都已经预演过一遍,开始呜咽。
她呜咽着站起身,开始行使梦寐以求的职权,“叫他们都不许离开,这件事只等本宫查明白。”皇后停顿了一下,又将目光落在秦离身上,“安平,这次宫宴是你策划的,那酒也是你敬的,你难逃其咎。来人,将安平长公主看管起来,等待发落。”
沈雅宜翻脸比翻书还快,这在秦离意料之中。皇后仍颇为自得,以为秦离的沉默是出于惊讶,“若你真是清白的,本宫自然会还你公道,现在,将她看管起来!”
宫中的平衡,在此时此刻被打破了,四个掌事者,一夜之间去了三个。朝臣震惊,瑟瑟发抖却不敢露出声色,人人自危。
在场的老狐狸们都清楚,广安城,要变天了。
鹿死谁手呢,有人已经提前下了答案。
“封儿,你留下给你父皇侍疾。”皇后开了口,“其他人,今夜不得出广安城,沈执在哪?”
太子难掩激动,走了出来,“沈大人已在城外宫外等候。”
“传本宫的话,让他进京。”
这话说出来,意义就很明显了,自古以来,边疆戍守的兵马非召决不能入京,这是先祖定下的老规矩。而皇后之所以胸有成竹,破了这个规矩,原因无他,鹤顶红即食便会毙命,眼下,虽未传来皇帝驾崩的消息,可已经与之无异了。
天下,已经是她的了。
无人敢提出异议,皇后是这么想的。
但她似乎想错了。
一旁秦离的眼神带笑,似乎把沈雅宜当成了一个笑话。
“皇后娘娘,依照大齐旧例,军队无圣上旨意不得入京,太子殿下私自召南越兵马入都,微臣多嘴问一句,这是意欲何为?”
本被禁军团团围住的太和殿不知何时开了个口子,一个人走了进来,老远只能看到他隐约的身影。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切似乎分外熟悉,那人头发凌乱得散在玄甲上,带着源自沙场的肃杀和血腥气,像是经历了连番的战斗。
血腥气是他手中提着的东西,那是一个人的头颅。所有人都没见过这样的魏冉,但秦离见过,在她的上一世。
秦离仔细看他,他也在寻找她的身影。二者对视,他的眸子依旧沉稳,沾着血色,透着些许的疲惫,却在见到她的一瞬间,亮了起来。
他冲她笑,殿内的所有人,一下变成了布景。
而布景戏的木偶现在挑了出来,魏冉皱了下眉头。
皇后眼睛圆睁,颤抖着坐回到了位子上,她指着站在殿中的魏冉,复又看了眼秦离,强撑着气势,“魏冉!你非召入宫,斩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来人啊,给我把逆贼拿下!快快拿下!”
沈雅宜声音急迫,带着深深的畏惧,因为她认出了那头颅的主人,是沈执。太子战栗着,立在旁边,自己的叔叔被人提在手中,这让他吓破了胆。
皇后站立不住,坐回到了椅子上,太子站立不住,摔在了地上。
沈雅宜恨铁不成钢得看着太子,见周围无人出来,禁军立而不动,不由大喝,“你们还愣着干嘛?给本宫抓人!”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秦离从袖子里拿出样东西,那是掌管禁军的令牌。
她面上不由失了颜色,这时外面传来太监哭天喊地的声音,皇后又笑了。满座朝臣都看着这荒诞的一幕,却不敢吱声。
“不好了不好了!太后娘娘薨了!”鹤顶红毒发,必会毙命,皇后手中也没少过人命,这点道理还是懂的,于是她站起身来,指着魏冉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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