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轮回,因果报应。
秦离的手在颤抖,这是她亲耳听到当时情景,无数个日夜,她被噩梦中的场景惊醒,却怎么也想不到,现实往往比想象中的更为残忍,也更为讽刺。
这时有人颤颤开了口,顺着声音看过去,是位御史官,算来算去还算沈氏一族的远房。
“当日闻得谢小将军和镇国公死讯,圣上同丞相便急急调了兵马过去,这事定是小人犯上作乱审查不严导致的,如今梅永处已死,还望圣上严惩程远知!”
言官不愧是言官,亲戚也不愧是亲戚,将姓沈的在其中的角色摘了个干干净净,不光如此,还立了个驰援及时的功劳。
魏冉此时淡淡开了口,他眯了眯眼睛,扫向那人,声音凛冽,“谢小将军没有死,不知道他的死讯您又是从哪听来的呢?还是说这其中细节,您比我这个受命调查的还要清楚?”
所有人都以为谢尧死了,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谢尧死了,但从何而知,总不能说是凭着沈之山安插在漠北的探子知道的吧。
“这...”那言官语塞。
谢尧没有理那言官,只直直盯着皇帝,“刚才那位大人有一句话说得不错,我前去搬兵的路上途中遇到了刺客,若不是在半道上遇到了王爷的援兵,只怕此时早已命丧黄泉。”
皇帝别开视线,不置一词。
“当时臣也恰巧在路上碰到了谢小将军,看他拿着镇国公的加急手书后便紧赶了过去,只是到底晚了一步,镇国公已经身死殉国。臣觉得事情不对,就顺便命人将当时漠北所有粮草记录誊抄了一份。”
魏冉挥了下手,一沓账目便被呈了上来。
“因着梅永处贪墨的案子彻查了六部,特地保留了当时户部和兵部所有支出账册,同漠北账目一对便可知所有的东西都对不上。可偏偏仓储中确有相应粮草军银调出去,只是晚了好几个月,而且也不是发往漠北的,而是流进了广安城。”
魏冉笑了一下,“至于发往何地,有何用处,做了什么,何人操纵。微臣实在太高估自己能力了,三日时间只够找寻人证,至于其他的,实在无力细查。”
有人暗暗松了口气。
却听他接着道:“广安城的事情到底也该交给仪鸾司来查,所以劳动了长公主殿下,很多事情,都是她经手查清的。”
有人险些一口气提不上来。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帝咬牙,不传不行了。
“好,那安平你来说说,我军仓储里一直调出去的粮草和国库的军饷都发往了何处?”他扫了眼程远知,“底下人竟瞒得朕滴水不漏。”
皇帝也仿着那言官的话术,把自己撇了出去,事实上,他何尝不知道这些资源调往了何处。
他清楚得很,只是实在不行也得有人来背这个锅。
秦离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千言万语,她欲爆发,可只能化作一声平静的“儿臣在。”
她是大齐的安平长公主,不再是镇国公捧在手心的嫡女,不能感情用事。
她缓步走出队列,恭敬行了一礼。
“儿臣参丞相沈之山中饱私囊,结党营私,勾结同党害死七万边陲将士。将军沈刻,通敌卖国。”
朝中寂静,均噤声正色,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却不禁带着些许看戏的态度望向秦离。原因无他,有太后和南越的兵权,就算沈之山真的通敌,也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一向如此嘛。
沈之山忙跪了下来,不发一语,他状似无意得看了眼魏冉,发现后者也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
魏冉用口型告诉他两个字,他看得分明。
沈刻。
沈之山心中一凛。
秦离声音平静响起,眼中却有痛色,她扬声道:“程远知同梅永处假账妙算,都要呈交给六部台过审,可偏偏每次都过了审核。”
“若说一次出错是为疏忽,次次错漏是为有意为之。漠北向来不稳定,他却仍有意克扣重要物资害得我军大败,死伤七万余人无辜性命,而这七万人,本可能不会死在那个冬天。”
“六部台由丞相沈之山司掌,可统管六部,又怎么可能次次不知情?”她厉声看向程远知,“你来说,沈大人知不知道?”
程远知哆嗦着,蠕动了下嘴唇,“知道....”
“何止是知道,便是他一手操办的!”秦离喝道,“所有本该从仓储里调出发往漠北的粮草,全数转弯流进了沈大人的腰包里,之前户部梅永处贪墨的路子,想必也是沈大人提供的吧。”
“崔大人,前段日子月神庙一案您审的怎么样了?可否有进展?”
崔阁左右为难,“这....”
“本宫已帮你查得差不多了,你回头别忘了登门给仪鸾司致谢。”她语气嘲讽,崔阁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月神庙的地契可不在月老手里,而是在沈大人手里。那份地契上书的沈还未是您的在荆州的表亲吧,他不露面,我就派人走了一趟。发现根本没这一户人,只留了个宅子,里面的老管家大概是个老糊涂了,说自己主子在京城。”
秦离笑道,“您说这可奇了,京城哪里有沈还未这号人?从京城跑到荆州,又从荆州回到了京城,我就将您的画像拿给那位老管家看,他当即指认了,就是您自己。我还怕出问题,又找人去了荆州的土地司,一查可吓着了。”
“荆州一半的土地,全都姓沈,名之山。包含沈还未的宅子,也是您自个的。而能同户部勾结的,姓沈的,也只有您了。”
其实还有一个。
她停了一会儿,“这月神庙是您伙同户部的走账通道,走得什么账,不光是户部的银钱,还有粮草的贩卖。走|私粮草,该当何罪?常有主顾从此处大批买入,大批买入粮草的,不是私养家兵,便是敌国细作,就在天子眼皮子底下。”
“你却不顾家国,只手遮天,殊不知祸害的是黎民百姓。年年赋税征粮,却养了您这一批人。户部,六部台,兵部,包括刚才那位言官,您的脉络可真是遍布整个朝堂啊。”
皇帝声音泛冷,“安平,你别胡言乱语。”
秦离冷笑着,“儿臣是否胡言乱语自有见证,半年时间,粮草变沙土,漠北急书为何石沉大海?是有人半途截了不愿您知道,还是您自己也不愿知道?”
“朕自然是不知道。”皇帝被这番话问得是几欲哑口无言。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儿臣并非空谈,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所有地契的记录我都着人带了过来,月神庙的账目也有,绝无弄虚作假。”
“至于眼下被生擒的沈刻沈将军,自他升任以来,粮草自然又恢复了供给。不光如此,还多出许多来,这也难怪沈将军打了好几场胜仗,可眼下春天,漠北匈奴从不养兵养马,何故春日进犯?”
“儿臣实在疑惑,后来发现了一样东西,才解了惑。”
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沓子信件,“您可以拿去比对,沈将军似乎和我们的敌国颇为亲密,甚至还许诺了一年给予对方多少粮草,帮着敌国养兵,以换取军功。”
“镇国公坐守边关的时候,兵士食不果腹,沈将军上任,不愧是豪爽之人,连敌国兵士的肚子也不能让人家饿着。”
这一对比,讽刺至极。
秦离跪了下来,“求父皇拔除沈之山及牵扯进来的所有党羽,还我齐国朝堂一片净土,万不可留得他兴风作浪。”
“微臣愿以身作则,自我清查,求圣上下令严查沈党。”魏冉不紧不慢开了口。
“臣也愿意。”一直在旁看戏的慕容玄这会儿也慢悠悠道。
“臣附议。”此事涉及六部,各部的尚书侍郎和三司的各司主也纷纷自请审查。
六部是因为反正之前也查过一次了,而三司本就是魏冉有意放上去的人,自然也跟着跪了下来表明态度。
一众权臣都已发了话,剩下的满座朝臣,不管心中是否有鬼,也齐齐跟着跪了下来。
“沈之山,你可认罪?”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晚了,果咩果咩
第60章 定罪
秦离目及跪着的满座朝臣, 有的为了利益,因着有了出头鸟扳倒了沈之山就可以方便自己上位。要么则是一早安排进朝廷中的,站出来只是为了站队。
还有一种, 很少,但也在其中, 是为了心中的大义, 渴求还一份公道, 面向世人,面向自己。他们无法完全靠自己做出改变,甚至当事情发生的时候也只能选择忍气吞声,只是若是有一个契机能全心中那口气,便会站出来, 添一份砖瓦。
秦离对于在场跪下的群臣之多心中有些许震惊。
当初她同魏冉在清六部的时候, 往前朝安插的人数她心里有数, 远不及今日之多。
不光是殿内,就连在殿外候着的七品以下朝臣也有不少申请自查并要求严查沈党的。
沈氏作为, 天怒人怨。
人心虽然没有那么的好看, 但也算不得丑恶。秦离从前认为举目一切皆为算计, 现在她的心境有些动摇了。
天下熙熙, 未必皆为利往。
“我等奉太后懿旨彻查此事,如今已经是板上钉钉,沈之山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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