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她。
暗自叹息时,抬眼看到了小七红肿的眼睛,若禾关切道:“你这是哭了?谁欺负你了吗?”
小七咬着嘴巴不说话。
这个调皮精可是极少会哭,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在若禾张牙舞爪的逼问下,小七才渐渐松口,说:“昨夜我想来见郡主,但是陆大哥不让我进,还把我关起来了。”
是这样啊。若禾安慰道:“人本就各为其主,陆昭是宋梁成的护卫,自然听他的,你若是生气,现在去找他要个说法也可,我给你撑腰。”
其实还有几句话,小七没好意思说出口,她昨夜冲动之下说出了“喜欢陆昭”这样的话,这本就已经很羞人了,没想到陆昭竟然回了她一句“喜欢你做的饭”,犹如晴天霹雳一样打在她身上。
感情她以为自己跟陆昭是朋友,而陆昭却当她是个做饭的,这算什么嘛。
小七回绝了郡主的好意,只想自己去找陆昭问个清楚。
被关在卧房里,若禾一直没能吃上饭,肚子都饿憋了。镜心叫厨房做了几个清淡的菜送过来,若禾吃得津津有味。
小七去找陆昭了,这里只有镜心侍奉着,看郡主吃得慢吞吞还很悠闲,不由得叮嘱两句,“郡主,您用了饭后,咱们还是逃出去吧,不然留在此处,也不知道宋将军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伤及郡主的性命,可就……”
“我不走。”若禾摇摇头,语气十分坚定,可能她就是蠢,就算知道宋梁成参与了叛乱,也还是无法讨厌他。
再说京城四处都有叛军,烧杀抢掠的,她们逃出去还不如呆在府里安全。
不知这场叛乱会如何收场,无论谁输谁赢,宋梁成都会背负一身骂名,而她选择了跟在他身边,就是愿意同他一起背负这一切。
如果是我的爱太过沉重,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那不可测的未来。
——
朴素的客房中,男子仰面躺着,睡足了一夜后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唰一下子坐起来,扯到了肩膀上的箭伤,疼得他一声痛呼。
两个萧家家丁候在屋里,便听得自家少爷很激动似的说着:“得传书给禹王,他带兵回来,最多十日,一定能解卞京之困。”
京城的翊王虽然权重,但手上没有兵权,又失了宋梁成相助,自然救不了卞京。盘踞在各地的统兵没有召命也不得带兵进京,如今官家被梁王控制,只怕传出口谕都是难事,唯有禹王,当朝嫡子前来救驾,才是名正言顺。
眼下之困,是该如何传出信息去。
叛军已经占领了卞京城,连驿站也被掌控,满大街都是叛军,用飞鸽传书也只会被打下来暴露他们救驾的意图。
“别想了。”
周慈人未见,声先到,推开门端来一碗汤药,真有着医师的做派,穿衣也是素的很,站在一群贵女中时,就是万花丛中一点墨,看着就清气。
被人如此当面驳斥,萧骁面子下不来,不悦道:“你一个女人家,知道什么。”
本以为周慈会生气或是会委屈,萧骁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个微笑,一个轻蔑的微笑。
就像是摸清了萧骁的脾性,周慈一点也不生气,毕竟算起来,周慈大了萧骁两岁,自然不会跟一个不懂事的弟弟计较,只是看他伤成那个样子还想着救驾,还要传书禹王,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法,就是白日做梦,真是一根筋。
不顾其他人的目光,周慈走上前,直接戳在了萧骁伤口的绷带上,叫他连痛呼都说不出口,就麻了半边身子。
而后,周慈端药给他,萧骁老实喝掉,这才明白表面与世无争的周慈竟然如此厉害,他只喝了一天的药,伤口的毒性便解了,等到伤好,他就能够离开了。
只是仍有一事不解,萧骁不好意思的请教她:“你说传书这事儿,真那么不靠谱吗?”
“城中暂时无法与城外通信。”周慈目不斜视,也不顾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又道:“还有一条隐秘的水路可出城。”
“在哪儿?”
“就在现今的郡主府。”周慈平静的念着,“我爹爹是工部的官员,当初的长公主府就是我爹爹设计修建的,图纸在我家也有一份,我无意中看到过。”
“郡主府的水渠与城中清河相连,而清河又通向城外的护城河。”
周慈的眼中是一般姑娘家没有的睿智,叛军刚开始入城的时候她就猜测到了这个方法,只是还没等她将此事告诉别人,就得到消息——郡主府被宋梁成带兵包围了。
不说宋梁成是如何出了牢狱,单就他包围郡主府这一点就很令人生疑。
郡主府的水渠与护城河相通这件事,只有周慈和她的爹爹周大人知道,具体的图纸也在周大人手里,那么宋梁成围困郡主府,到底是想帮官家,还是帮梁王呢?
郡主府,客房中。
陆昭进门,向宋梁成禀报:“将军,镜心和小七进了郡主的卧房,将郡主松了绑,依照您的吩咐,属下没有派人阻拦。”
窗外透过来夕阳的余晖,照在宋梁成的侧脸,叫他整个人都显得金光闪闪,只是他单手揉着疼痛的太阳穴,整个人都很憔悴,本就冷着没表情的脸,现在更加病态。
“她逃去哪里了,记得叫人跟着,不能叫她受伤。”宋梁成的思想在困住她和放她走之间摇摆,他无法做出这个抉择,便叫她自己选择。
想到丫头慌乱逃走的模样,宋梁成还是很伤心,自己总是要瞒着她,至少这些事,不该将她掺合进来。
良久,才听陆昭说:“虽然有人劝了,但郡主殿下并没有离开……”
“什么?”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宋梁成抬起头来,不小心将桌上的图纸给弄皱了。陆昭上前来将图纸细细展开,上面正是这座郡主府邸的水渠路线。
宋梁成想立刻去见她,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卧底在梁王这边,时间长了,也会出大乱子。
月上柳梢头。
冬日的空气干燥又冷,卧房里烧了暖炉,渐渐将整个屋子都暖起来,若禾静静的躺在床上,这次没有束缚,她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侧卧着。
枕边空着一块,心里竟有些失落。
快要入睡时,门不可闻的被推开,若禾睁开眼睛又垂下了眼睫,心脏都噗通噗通跳起来。
等到男人解了外衣躺在她身边的位置,若禾的心好像得到了久违的安全感,他们不是第一次睡在一起了,可这次,她好像很紧张,也很欣喜。
她知道,宋梁成是在乎她的。
听着他的呼吸声,若禾小心翼翼的往他身边凑过去,却感受到他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后侧过身来拥住了她。
“做什么?”男人的声音冷冷的。
他吓得住别人,却吓不到若禾,伸出手回抱住他,在他怀里蹭蹭,“抱着你,暖和。”
“你怎么不走。”
“我说过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若禾闭上眼睛,说话声又甜又软,“我喜欢你,不想离开你。”
一字一句,斟酌轻语。
道不尽心中绵绵不绝的爱意。
第42章
若不是外头连绵不绝的吵嚷声, 若禾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真实的感觉到,宋梁成现下的冷漠无情只是披上了一层面具,只要她真心相待, 用温柔和真诚去感化他,那层虚伪的面具就会掉落, 露出他一颗敏感又坚毅的内心。
若禾做梦的时候都在想, 若是能看到宋梁成的心, 上头一定写着她的名字。
有他在身旁,一夜好眠。
深夜凉如许,寒风吹过, 叫屋内休息的叛军昏昏欲睡,不甚清醒。
有人打开了门,轻手轻脚走出来, 从鲤鱼池上走过石桥, 踩上墙头, 一路跟随着水渠的轨迹,在黑夜中潜行。
冬日里的水渠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但冰下的水还是如常流动,陆昭从墙头跳下, 没有发出声响, 在墙下一处不引人注目的冬青灌木下找到了从墙下出府的水渠。
用匕首凿开贴着墙面下的薄冰, 将一只油纸叠成的纸鱼从小洞中塞进去,油纸入水便成了深色, 隔着冰层看下去, 很难被注意到,更像是一片泡在水中的落叶。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一气呵成。
陆昭装作无事, 回到院子里,看到小七房间的灯已经灭了,心中也安稳下来。
昨日夜里他好像说错了话,惹得小七一整天都没理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等到这场乱事过去,他一定找机会同她解释。
月落日升,皇宫大门依旧紧闭。
宋梁成起的很早,若禾也跟着醒了。
看他又要出门,若禾情急之下唤住他,“哥哥,你给我点一朵花钿吧。”
描容画眉太过旖旎,若禾也只敢叫他为自己在眉心点一朵花钿。
她没有画过梅花妆,但女为悦己者容,宋梁成在她身边,她便想试着画一次,叫他记住自己美丽的模样。他参与了叛乱,未来又怎会好过,趁着现在两人还能在一起。
清洗面容,坐在镜前。
看她一脸期待,宋梁成也不好拒绝,便坐下,拿起细笔点一滴胭脂,落在她的眉心,一抹嫣红在少女眉心展开,犹如一朵冬日的梅花开的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