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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君 (闲听落花)


  走个十几步,就进了垂花门。
  垂花门也是简装版,没有屏风,却有两扇门,站在垂花门下,三间上房就在面前。
  这个院子和善县那个小院比起来,差距之大,相当于豪华宫殿和民房。
  可是,宫殿只怕居之不易啊。
  不易就不易吧,李苒已经大体知道了自己的处境,也就放宽了心。
  至少这会儿,她还看不到努力的方向,而且,照她的直觉,短时间内,她所有的努力都只会是负作用。
  那就先既来之,则安之吧。
  “我想洗个澡。”李苒干脆直接的提要求。
  正不停打量着李苒的秋月意外到愣忡,片刻才反应过来,忙曲膝应了声是。
  李苒说完,径直进了上房,放下小箱子,将三间上房从东到西看了一遍,站在屋子中间,左边看看,右边看看,笑起来。
  这三间上房,比善县那三间,宽大很多,豪华很多,东西多了很多,但是,这三间上房给她的感觉,和善县一模一样。
  冷冰冰态度鲜明:就是仅仅是让你活着。
  ……
  长安侯李明水从母亲陈老夫人的正院出来,回到自己院里,呆坐了很久,扬声吩咐道:“叫周娥来。”
  外面应了一声,没多大会儿,一个五十来岁的妇人在门口禀报一声,进了屋。
  “我有个流落在外的女儿……”长安侯语调凝涩。
  周娥抬头,满脸惊讶。
  长安侯看着周娥那一脸的惊讶,苦笑道:“是她的女儿,已经接进府了,安置在翠微居,你去照看一阵子。”
  “怎么照看?”周娥看着长安侯问道。
  “别太委屈了她……算了,就平平安安吧。”长安侯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话。
  周娥应了声是,正要垂手退出,长安侯又叫住了她,“她有个匣子,你看看里面还有多少金页子,缺的,替她补满,找朱战支取。”
  朱战是长安侯身边的长随头儿,他经手的银钱,都是长安侯亦公亦私的诸多隐秘收支,那位姑娘的用度从这儿支用,真是合适极了。
  “要是以后又缺了呢?”周娥一向仔细周全,又问了句。
  “补满就是了。”
  周娥答应一声,垂手退出。
  ……
  李苒三四天没洗澡洗头了,这会儿知道了大体境况,一时半会坏不到哪儿去了,一颗心安定下来,痛痛快快的洗了个舒服。
  李苒从沐桶里站起来,刚才给她洗头的丫头举着件披风一样的棉长衣给她裹上,李苒出了沐桶,两三个丫头围着她,擦干水,一件件给她穿衣服。
  李苒认真仔细的看着那些衣服,这几天她都是和衣而睡,要是没人帮忙,她真不会穿这些衣服。
  丫头们穿好衣服,请李苒坐下,又穿了鞋袜,李苒出来时,周娥已经站在屋里,目不转睛的看着从净房中出来的李苒。
  李苒却没注意到这屋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院子里有多少人,都是谁,她不打算多管。
  用脚指头也能想出来,这个院子里的人,不管是那位夫人挑的,还是老夫人点的,必定都是挑出来看着她的。
  她一个孤女,要和这府里当家夫人、老夫人抢人手争人心,那就太白痴了。
  这一块,没有努力的必要,也就不用多花心思。
  “我渴了,也饿了。”李苒坐到塌上。
  一个丫头上前替她脱鞋,另一个抱着一厚叠棉帕子,半跪在她身后,替她绞头发。
  大丫头秋月曲膝道:“不知道姑娘的口味,茶是淡一些还是浓一些?热一些还是凉一些?这会儿只有龙凤茶和乌顶……”
  “都行,茶淡一点。”李苒打断了秋月的话。
  在善县时,那些茶很淡,她先尽量靠近那位小姑娘曾经的生活。
  “是。”秋月示意一个丫头去沏茶,瞄了眼周娥,接着陪笑道:“这会儿已经过了饭时,厨房已经封了火,要是现做,得请了夫人示下,姑娘先吃几块点心垫一垫行不行?”
  “行。”李苒答的干脆利落。
  一直看着李苒的周娥眼里闪过丝丝怜悯。
  “姑娘,这是周姑姑,是侯爷特意点过来侍候姑娘的。”秋月接着陪笑道。
  从她被点过来侍候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姑娘到现在,一天多时间里,她预想过无数种这位姑娘会说什么做什么哪能哪能,她又该如何应对,可眼前这位姑娘这份直接淡漠,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份淡漠,让她生出股莫名其妙的不托底不自在,不由自主想找些话说说,或是找点事做做。
  李苒看向周娥,周娥冲她微微躬身。
  “有劳。”李苒点了下头,算是还了礼。
  侯爷点过来的,点过来干什么?看着她?还是看着别人?大约都有,好象不是坏事。
  周娥被她这一句有劳,说的眉梢微挑…
  这位姑娘气势难得,到底血脉不一样。
  作者感言:章节以情节划分,所以字数不固定,字数多的大章,就是一更,字数少的小章,就是两更。


第4章 来历不凡啊
  宫中。
  一身黑衣的谢泽刚刚踏上延福殿的台阶,垂手侍立在殿门口的内侍就欠身笑道:“皇上吩咐过了,请谢将军直接进殿觐见。”
  谢泽嗯了一声,抬脚跨进门槛。
  “小谢来了。”皇上放下手里的朱笔,用力挺了挺后背,“朕真是累坏了。刚从善县回来?”
  “是。”谢泽走近些,跪下见礼。
  “起来起来,快说说。坐那儿说,朕可不想仰头看着你,脖子累。”皇上看起来很有兴致。
  “是。”谢泽站起来,正襟危坐在皇上示意的锦凳上。
  “陶忠是乙未年十一月初,带着那位姑娘到的善县,陶忠在善县一直做妇人打扮。
  初到善县,陶忠抱着那位姑娘,住在接福客栈,五天后,就买下了那位姑娘居住的小院,找了个外地逃难到善县的妇人给那位姑娘做奶娘。
  找奶娘是客栈掌柜经的手,说记得很清楚,陶忠一连看了几十个,才挑中的,奶娘姓邹,当时只有二十出头,头生子刚刚病死,掌柜说邹氏话极少,人很秀气,仔细能干。”
  “陶忠挑的人,差不了。”皇上悠悠然接了句。
  “是,两年后,邹氏离开善县返家,陶忠又从女学找了位自梳的女先生,姓黄,照顾那位姑娘。
  两年前,黄先生病故,病故前半年,陶忠就将她搬出那间小院,托在两三里外的尼庵里,请人照顾,饮食医药都十分精心,黄先生死后,照自梳女规矩火化后撒灰入土。
  黄先生之后,是现在这位既聋且哑的孤寡妇人,她是逃难到善县的,没人知道她姓什么,哪儿人,都叫她聋婆子。照顾那位姑娘之前,聋婆子四处打零工为生。
  臣属下有个能和聋人比划些话的,仔细问了,她能比划的意思极少,知道的也极少,只翻来覆去说那位姑娘可怜,说那位姑娘是个哑子,大约那位姑娘极少说话。
  周围邻居都没见过那位姑娘,奶娘邹氏和黄先生都是话极少的人,也极少出门。”
  “陶忠真没跟他家姑娘住在一起?”皇上眉头微皱。
  “是,先是在隔壁租房居住,后来买下了那两间屋,臣到的时候,屋里已经空无一物。
  照顾黄先生最后时日的两个姑子,仔细审过,说黄先生从来没跟她们提过那位姑娘,那个邹氏,已经让人去找了,不过。”谢泽看着皇上,“十四年前,正是皇上迅猛推进,扩展疆土的时候,可能的州县太多,找到的希望渺茫。”
  “不用找了,陶忠能放她走,她就肯定一无所知。”
  “臣也这么认为。”
  “陶忠说那位姑娘不知道自己身世,也不认识他,你怎么看?”皇上站到谢泽面前,低头看着他问道。
  “那位姑娘眼神明亮灵活,举止却有些粗野,臣以为陶忠所言为实。”
  “唉。”皇上长叹了口气,“看来,真象陶忠说的,他家主子是真的恨明水,恨到连他的孩子都不愿看一眼,唉,何苦呢,唉,这事别跟明水说。”
  “是。”谢泽垂下眼皮。
  陶忠说他那位主子,不是恨李明水,她是极其的厌恶和鄙夷他,以及皇上。
  “陶忠把他家主子埋在哪里了,只怕没人知道了。”皇上神情怅然。
  “臣……”谢泽就要站起来。
  “坐下坐下。”皇上抬手按在谢泽肩上,“这事,你有什么错?陶忠油尽灯干之人,审无可审,再说,朕吩咐过你,他说多少就听多少。
  这件事不提了,那位姑娘,你挑几个人看着些,明水已经安排人看着她了,你的人远着些,别让明水知道。”
  “是。”
  “去见见太子吧,明天早朝没什么大事,你辛苦了这几天,明天不用起早,好好睡一觉歇歇。对了,别忘了跟太子提一句,朕累坏了。”皇上指着自己的脸。
  “是。”谢泽嘴角露出丝丝笑意,站起来告退出去了。
  皇上看着谢泽出去,站着出了好一会儿神,才坐回去,接着看奏折。
  ……
  李苒绞干头发,吃了几块点心,喝了两三杯茶,见这张塌比床还宽敞许多,有靠垫有薄被,干脆躺倒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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