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
刘弘毅回到书房,望着身后重新关闭的石壁,眉目微沉。如果不是天磊说杜玉娆跟踪自己,他也不会这么对她。毕竟有些东西,不适合她搅合进来。
天磊进来的时候,瞧着刘弘毅坐在案前,支着头似乎有些头疼,“城主?”
“明儿想个理由,别教暖暖发现端倪即可。”刘弘毅有些倦怠。
天磊轻叹,“那赵无忧该如何处置?”
“只要没有赵无忧的插手,其他的都好办。”刘弘毅轻叹一声,“明日,若是那边来人,速速报我。此外,扎木托的事情不要耽搁,这厮狡猾透顶,能在东厂的眼皮子底下躲藏这么久,势必不好对付。”
“卑职明白!”天磊行礼。
“出去吧,我歇会!”刘弘毅摆了摆手。
天磊退下,默不作声的关上房门。
刘弘毅只觉得烦躁,很多事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很多事他得独自承担,即便是最亲近的人也无法坦言。那种感觉,真的太压抑,简直快把人逼疯了。
即便是逼疯了又能怎样,终究也是自作自受罢了!
夜深人静,金陵城的夜,寒凉入骨。
赵无忧咳得厉害,虽然有暖炉在牢房里备着,却还是冷得厉害,整个人瑟瑟发抖。裹着被褥,就像裹着军士的铁卫甲,僵硬而冰凉。
她不断的咳嗽着,隔壁牢房里传来低哑的声音,“你没事吧?要不要喊人进来看看你?”
赵无忧还在咳嗽,干脆掀开被褥,颤颤巍巍的走向桌案,茶都凉了,喝到嘴里几乎喷在了地上。她不断的咳嗽,根本没办法躺下来。
“我、我没事。”赵无忧想了想,便将茶壶放在火炉边暖着,拿棉被裹好自身,“打扰你了吧?”
那人笑得喑哑,“在这个地方,还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你自己尚且说,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呢!你好点了吗?”
坐起身来,便没咳得那么厉害。赵无忧坐在火炉旁边,无奈的趴在桌案上,“我好些了,你不睡吗?”
“这日夜颠倒的地方,不是吃就是睡,白日里睡得多,夜里便睡不着了。”那人笑了笑,“你是怎么进来的?”
“杀人。”赵无忧咳嗽着。
闻言,那边声音一窒,而后笑了。
“你笑什么?”赵无忧问。
那人笑道,“就你这样还能杀人?这世道,黑白颠倒,果然都是瞎了眼的。”
赵无忧轻笑,“若无黑白,你这双眼睛如何能看得见朗朗乾坤?黑中有白,白中有黑,才算圆满,不是吗?”
“你倒是想得开。可你知道吗?进了这儿,这辈子都别想再出去。”那人似乎坐了下来,有人影倒映在对面的石壁上。
赵无忧低头一笑,“若能关得住一辈子也是极好的,怕就怕他刘弘毅没本事关我一辈子。”她抬头望着天窗,“然则等我出去,就该是他倒大霉了。”
那人笑道,“你这人说话真有趣,竟敢直呼城主名讳。”
“名讳不过代号,不就是让人叫的吗?不让活人叫,难不成要等死了再刻在墓碑上教人回忆吗?”赵无忧轻叹一声,“你叫什么?”
“丁水生。”那人轻叹一声,“那你呢?”
第116章 最不像对手的对手(3)
“赵如初。”她应了一声。
“赵公子不是金陵城本地人吧!”丁水生道。
赵无忧长长吐出一口气,“是,你为何被关在这里?”
丁水生靠在石壁处,笑得悲凉,“若我说,是为了一个情字,你可信?”
“为何不信?”赵无忧笑了笑,“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这世上痴情之人多了,只是凉薄之人也多。无情不知有情苦,有情难当无情伤。”
“赵公子也有心爱之人吗?”丁水生问。
赵无忧笑了笑,“何为心爱之人?本就无心,何来有爱?都不过刀头舔血,为了这条命挣一条活路罢了!你既然是有情之人,为何会留在这里,如此一来岂非要劳燕分飞?如此,还算什么有情人?”
丁水生哑然无语,对于赵无忧的理论,他想了想,的确没错。
可错在哪儿呢?
约莫就是出身吧!
民不与官斗,如何能挣得双飞燕?
能留下一条命,已然是天可怜见。
“你为何不说话?”赵无忧问。
丁水生道,“我心爱之人,已嫁为人妻,而我只能在这寂寂囚笼里,了此残生。如你所言,多情之人到了最后,却是最无情的人。”
赵无忧眉头微蹙,“嫁为人妻?若你执念不灭,只要没咽气都还有机会。”
“说得容易,若是如此容易,你何至于被困在此处?”丁水生轻叹。
赵无忧又开始咳嗽,摸了摸放在暖炉旁边的茶壶,里头的水被烘得温热。滚过咽喉,暖了心肺,这才止住咳嗽,舒坦不少。
“你这是以心困之,与我这以身困之,如何能相提并论?”赵无忧问。
丁水生哑然,无言以对。
牢房里安静下来,偶听得赵无忧的咳嗽声。喝上几口热水,赵无忧才觉得身子好些,裹着被褥躺回床上去。不管怎样,她还是需要休息的,否则身子会扛不住。
闭上眼睛,便是养养神也好。
只不过刚躺下没多久,便听得外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牢门被人打开,一帮狱卒快速冲入牢内,一言不发架起赵无忧就走。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被褥落地,赵无忧挣扎。
狱卒们训练有素,为首那人道,“若是伤了你,就别怪咱们手下无轻重。”
赵无忧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就她这样的,还敢挣扎?不怕人家下手无轻重,倒让自己吃更多苦头?想到这儿,赵无忧便不再挣扎,“松手,我自己走!”
“请!”狱卒躬身。
“赵公子?”丁水生趴在栅栏处,“赵公子?”
赵无忧回头望了他一眼,是个极为清秀的男子,看上去像个书生。因为常年守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丁水生的肤色白的有些吓人,一双眼眶凹陷下去,眼神有些麻木有些茫然,似乎有些无法聚焦的感觉。他紧紧抓着栅栏,有些担虑的盯着赵无忧。
“我不会有事。”赵无忧道,“顾好你自己吧!”
语罢,赵无忧抬步离去。
没走几步,赵无忧便盯上了为首那人的靴子,当下笑了。不紧不慢的往前走,赵无忧心里有了底。她随着一帮人出了大牢,而后上了府衙后院的马车。
眼睛被蒙着,身边有人守着,她听着车轱辘的声音,一圈又一圈。
这深更半夜的,这帮狗腿子是要把她带到哪儿去呢?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而后她便被带了下来,走进了一座院子。视线依旧一片漆黑,她慢慢的走在平地上,根本无法看见身边的环境变化。
隐约之中,嗅到淡淡的清香,也不知是什么花。
走着走着,身边的脚步声都消失了,而后是一双温暖的手,裹住了她冰冰凉凉的柔荑。她的身子微微一怔,隔着漆黑的蒙眼布,扭头望着站在身边的人。
她能感觉到属于他的存在,也能感觉到彼此温度的交融。
他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手,缓慢的带着她进了屋子。温暖如春的房间,让她冰凉的体温得到快速提升。她轻咳两声,面色更加苍白几分。
“穆百里。”赵无忧喊了一声,“不必装神弄鬼了,我知道是你。”
她想掀开遮眼布,却被他覆住了手背,阻止了她的行为。
寄人篱下的时候,你就得老老实实的,否则激怒了宿主,是会出事的。赵无忧是个识时务之人,所以不会在此刻激怒某人。
“不想让本座剜了你的眼睛,最好别让本座看见。”他攫起她的下颚,大拇指的指腹轻柔摩挲着属于她的凉肌,“赵无忧,你说本座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对本座而言,你太过聪明。太聪明的人,都该死。”
“尤其是,比督主还聪明?”她扯了唇笑得凉凉的,“可我若说,督主此次突然大发善心,将我带出牢狱出乎我的意料,督主是否觉得高兴点?”
“因为赵大人疏忽了本座对你的重视?”他伏在她的耳畔低语,“是这样吗?”
赵无忧笑,“的确,我没想到。”
下一刻,他突然咬着她的耳朵,“赵大人把本座想得太无情,这叫本座情何以堪呢?”
赵无忧伸手去摸,脖颈上那张脸,凉薄的指腹在他的脸上轻柔拂过,宛若三月春风遇见了六月飞雪,这冷热交加的感觉,让穆百里的身子紧跟着一颤。下一刻,他快速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上悬空,赵无忧勾唇笑得魅惑,“怎么,我蒙着眼睛都不怕,督主却怕被我占了便宜?”
“赵无忧,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穆百里问。
赵无忧笑,“这话该我问督主,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说句难听的,你是个太监,我是礼部尚书,咱们两个无媒苟合,龙阳不像龙阳,对食不像对食,不是让人笑话吗?再者,你不情我不愿,终究是隔着肚皮各自利用,耳鬓厮磨也不过是为了相互慰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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