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只是京郊,再往北去就是她来过多次的千明寺。
车帘放下后又被掀起,彦初走进车内,神色冷肃不知在想什么。元和注意到他换了身衣服,想起跪伏在地上身上满色血的人,她本能的不愿深究。
修长的手指捏上她的脸,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他凑近了叹气,“又瘦了。”
元和讷讷的,“没有吧。”温瑾随也没少她一顿吃喝,不过他就是喜欢做些素菜。
“怎么没有,”捏在脸上的手顺着向下勾住她腰,随手捏了两下,“腰上都没肉了。”
元和脸涨的通红,心里那点古怪的情绪也随着他的话消散干净了。
她手指搅着衣带,慢吞吞的询问:“父皇怎么把你放出来了?”
“本来也没什么切实的证据,阳平县长早就畏罪自杀了,他能拿出什么东西?”说起这,彦初懊悔的叹息,“起初我以为他是冲我来的,谁知道是调虎离山。”
元和破涕而笑,推了他一把,“你还真能自夸,为什么你就能是老虎了?”
彦初透光的黑眸倒映着她的模样,元和看见他愈发清晰的下颌线时怔了一下,心中酸楚,她软软的趴在彦初的肩头,细声:“你瘦了好多。”
“那你要不要摸摸?”凤眸微转带着情意,轻润的吐息飘忽忽的全洒在她脸上。
元和被他看得一颤,赶忙将脸转过去,把红透的那半张脸藏在他衣服里。
温软细声,“登徒子。”
依靠着的人似乎是笑了两声,微风正好,窗帘掀起的一角扫过她的脸,元和眯了眯眼,有些困顿的哼哧,“好困,我又想睡了。”
彦初让她枕着自己的腿睡,“睡吧,我陪着你。”
元和一手抓着他袖子,一手握住他的手,她费劲的睁开眼,煞有其事的说:“那你要保护好我。”
笑意于黑眸中散开,彦初轻咳一声,“嗯,保护你。”
*
宝源殿内,圣上刚下早朝就风风火火的赶来,亲眼看见元和安然无事时才放下心,但在瞧见殿内两人相依在一起的身影时脚步微顿。
遂从旁侧击,“彦爱卿,你是腿脚不好?”
彦初闻言站远了点,元和眼巴巴的跟着望过去。
无法,他安慰道:“等会再让你靠着,圣上看着呢。”
听见了所有的圣上,少见的黑了脸。
圣上于政事上英明神武,他心系子女的情意大数灌在太子身上,一番关心的话他说的含糊。
而元和还是听得红了眼眶,她鼻头红红的,眼里是打转的泪花。
圣上叹了口气,他起身走下殿阶,温暖干燥的大掌拂过她头发,“好了,不哭了,等会去看看你母妃,她也是生熬了这些天。”
元和点头称是。圣上又说了些家常话后才让元和离开。
殿内的小太监打开殿门,暖阳照耀,在一束束的光晕下能见细小的灰尘飘忽在殿中。
元和已行至门口,又听圣上叹口气说道:“要是有时间也去看看元若吧,再过两天就要下葬了。”元和错愕的回头,在朦胧的暖阳中,她看见父皇神色黯然,“她糊涂了一阵子,害得你遭了这些罪,但人死事了,你多体谅些吧。”
元和被这消息砸得愣住了,颤声问:“元若她…?”
“受人蛊惑害你至此,她许是心中有愧,一时想不开便自裁了。”圣上眼中露出些许伤痛,“朕将她安葬在皇陵,前生功错就由祖辈们来评判。”
自殿中离开,元和还未能回过神,从小长大的亲人说走就走了,初回宫时,她也揣测过元若为何要如此,但没想到再见时竟然只是一抬棺椁。
元若不至于如此,她才刚及笄啊。
微凉的手被握住,彦初温声道:“这与你无关,她是心中有愧。”
彦初看见她眼又红起来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怎么又哭了,你明天还想不想要眼睛了?”温热的手指携过她眼角,浓密柔软的睫毛扇动,又带出一点透明的湿意。
“真能哭。”他笑着俯下身,温热的两片贴在她眼皮上,又远开点距离,他呼了两口气,“吹吹,不疼了?”
枝叶零星散下些光芒,星星点点的落在他衣服上,忽明忽暗之中,那抹红润的颜色格外诱人,“我送你回去。”
两道影子纠缠在树下,元和歪着头应了,她磨蹭着凑上前,踮脚在他脸上啄了一口。
“礼尚往来。”
彦初哼笑一声,一手搭在她肩头,绕过常有宫人路过的小道。
昭云宫的朱门近在咫尺时,元和挺下脚步,打商量说:“我想见过母妃后再去元若那,你陪我行吗?”
彦初本是没骨头一样黏在她身边,闻言正经了点,“好。”
湿漉漉的眼眸里显出一点依赖,彦初与她对视时心中漏了一拍,以前的元和不是这样的。
她有身为皇长女的骄矜,行事冷静得当,是一众皇女的典范。
现在的元和似乎是可以任人搓扁揉圆,软的似乎一戳就能倒,彦初在这一刻忽然明白了温瑾随到底是想干些什么。
但在元和的面前,他说不出一句重话。只心疼的又搂住了她,元和没弄清他的想法,被抱住时还呆了一下,她慌张的从彦初的臂弯中探头四周看,小声提醒,“还在我母妃宫门口,被人看见了不好吧。”
嘴上说着不好,推距的手却是没使半点力气。
*
不同于上次的悄无声息,这次长公主失踪是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一是因为御林军出动次数太过频繁根本瞒不住,二是圣上有意为之,他欲借此事向朝中保守派开刀。
所以这几日元和在宫中有时能听见一些碎嘴的宫女说闲话,她倒是不在意,反正被翻来覆去讨论的事大多是假的,不过贵妃娘娘倒被气了一通,下令狠狠的责罚了一遍全宫上下。
圣上得知后,许是对女儿那点愧疚的情绪占了上风,于是松口让贵妃娘娘暂管六宫事宜。
就在一切安稳下来,元和以为她能从那个人的阴影下走出来时,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突然出现
第50章
中秋将至时, 贵妃娘娘开始忙宮宴一事,宫里刚走了一位公主,宮宴礼节方面就更需要注意了, 贵妃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而元和觉得宫中更安全, 每日也不爱出门,而且她贪睡的毛病实在太严重了,一日她睡醒后看见床前摆着的莲子羹后,皱了皱眉,对进门的宛青问道:“怎么端了碗这个?”
宛青怔了一下,她很快会神,不过语气比元和更为疑惑,“这个不是公主要的吗?”
“我什么时候要吃过这个?”
“是公主睡前说要吃的,”宛青跪下, “奴婢是绝不会欺瞒公主, 也不会擅作主张。”
元和从床上起身, “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端起那碗莲子羹细瞧了瞧, 匪夷所思的问:“这是我要的?”
“公主说要喝莲子羹时,忆眉姑姑也在,公主若是不信也可以问姑姑。”
元和放下碗, 怀疑的说:“可能是我忘了,这碗先赏你了。”
原本这只是个小插曲, 元和也不会深究,但就在第二日她倚在榻上看书时,忽然瞥见外面开得茂盛的海棠,想到极爱海棠的母妃,于是吩咐道:“你去拿个篮子摘点花。”
在她说完后,那侍奉的宫女有些迟疑的问:“昨天刚摘的, 今天公主又要吗?”
元和心中漏了一拍,她慌乱起身走到窗前,榻上的书挥掉在地上。窗外是一片海棠,若是细看的确能看到被剪断的花枝。
“我…昨天吩咐你们剪过?”元和指着自己反问道。
宫女磕头:“奴婢绝不敢欺瞒公主。”
元和失神的点了点头,她感觉到有些事情在失去控制。
回头时,她看见落在地上的书,宫女会意的弯腰捡起,元和接过书后翻了翻,她问道:“我昨天看得书是什么?”
“回公主的话,是地方杂记。”
地方杂记,她没有半点印象,只隐约感觉到昨天看了一本书。
再回头看向开得如火一般的海棠时,那花竟在她眼里像退色了一样,没有半点熟悉的感觉。
她呢喃:“我好像生病了。”
“公主,您不舒服?我去叫太医。”
“先不用,等到下朝时你去把彦将军叫来。”
“是。”
*
“怎么了,我听宛青说你不舒服。”彦初微喘着气坐下,他下朝后是急赶着过来的。
元和略带迟疑的说:“我好像在记忆上出了点问题。”
彦初倒水的动作一顿,他放下茶壶,问道:“什么意思?”
“我总在忘事,那些事明明不是我吩咐过的,可她们都说是我吩咐的,”元和咽了口水,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彦初,我不会要忘记所有吧。”
秋日里阳光已经不刺眼了,可元和坐的惴惴不安,像是放在火下炙烤,她不安的乱动。
彦初一手按住她肩膀,“那你总还记得我吧,”
馥郁的香气飘散而来,元和闻得飘忽忽的,讷讷:“记得。”
“那就行了,等你什么都忘了,我就是你所有的记忆。”他一手轻捏了下元和的耳垂,“别怕,还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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