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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安山河 (毕毕大人)


  只隔了一两个时辰,但是楚玉丰嗓子已经哑了,声带像是被火炭烫了似的,男人不会哭,所以他的哽咽声听起来跟嚎也差不多,他往回扯马缰绳:“凌安之,你不懂亲人惨死在眼前的感受!”
  凌安之顺势就攥住了他的手腕,声音极大:“楚玉丰,我母亲妹妹凌霄大哥二哥的惨祸犹在眼前,你说我懂不懂!”
  楚玉丰耳边像是炸雷一样,嘶哑的声音降了下去:“大帅,我无颜向父母姐姐交代啊。”
  凌安之:“进了山明年今日你就能和郝英一起烧周年了,全军掉头!”
  被冷风这么一吹,加上凌安之劈头盖脑的爆喝,楚玉丰和凌合燕也清醒过来了,如梦方苏的调转了马头,喊道:“吹鸣金号,准备收兵。”
  鸣金收兵的号角刚刚吹响,全军还没来得及转向,这山前的树林中便人影晃动,社稷军冲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见高树上已经纷纷落下了发丧用的白幡,白幡长有十米,宽达两米,在夜风中猎猎作响,每个上边在黑暗中也极度明显的一行血红色大字:“凌安之命丧于此!”
  凌安之一看心理战来了,他不能让三军将士心惊胆寒,直接打马到了队伍最前端,看着白幡冷笑挑衅道:“武慈带着的西南军还真算是孝子贤孙了,不过凌爷爷眼神好得很,哪用得着浪费这么大几个白幡?孙子们,你们留着给武慈和武司用罢!”
  见敌军在此设伏,三军刚才稍微有些慌乱,花折倒是刀压在脖子上也能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拉着马缰绳东张西望,好像在看敌军的埋伏圈究竟长什么样;凌安之怕他在乱军中没了方向再有闪失,退回到阵中,伸手拢住了花折的马头,看着一片树林前空地已经抬出了重型弩机——
  如果再晚一会追上,估计前军进了冲进了山口,那便是彻底被瓮中捉鳖,有多少人全在劫难逃了。
  身经百战的社稷军调整了一会,已经从刚才的混乱中冷静了下来,安西骑兵本就是重甲骑兵,人披重铠,马披重甲,机动性犹如闪电,想在平原上被关门打狗?——那可能吗?
  当即后队变前队,两翼掩护,摆出撤退队形,纷纷后撤,西南军对先头骑兵的撤退也不太在意,他们目标明确,擒贼擒王,任由他们扯开口子冲了出去——
  看到前队撤的差不多了,西南中一员大将亲自跃马指挥,将口子封上了。
  凌安之本来也是准备殿后,看安西骑兵和北疆军几乎撤走了九成,心里便不再担忧了,他抬头在黑暗中仔细打量,只见此员大将三十八/九岁年纪,紫红面膛,和刚才的武司长的有些像,凭借直觉,这个人应该就是武慈。
  武慈凝神细看,长相不一定一样,不过气场是掩盖不住的,他见凌安之高头大马,手持长戟,煞气笼罩,傲骨英风,果然和传说中的差不多,没想到他还真来了。
  武慈看到果然围住了凌安之,当即眯着眼睛咬着牙笑了。
  他昨晚便已经得到密报,知道凌安之到了前线,这个埋伏是对他稳赚不赔的买卖,如果凌安之参不透,那只要围住了安西铁骑,便是取了安西军的家底;如果凌安之参的透拦得住,直接擒贼擒王,围住了凌安之看许康轶还能用谁给他打仗。
  ——朝廷上全看得出,许康轶对凌安之的倚重,是他打天下的头脑和内丹。
  武慈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马鞭指向凌安之,号令三军道:“三军将士听令,其他人等皆不用管,只要这一人性命,拿下他的人头,赏金四十万两,直接荫子封侯,放箭!”
  赏的实实在在,振奋人心,西南军一声怒吼,顷刻间万箭齐发,眼前已经形成了箭雨,纵使凌安之亲兵卫队身经百战,也有反应不及时者中箭落马,凌安之将花折拉到身后,一根长戟舞出漫天兵刃之墙,箭矢纷纷落地。
  武慈也不是一轮就要把他射死,如果凌安之真的那么没用,也不配起兵当他的对手。
  凌安之只是殿后,不是送死,弩机再猛,射击也有空隙,几轮过去箭射空了,也就没用了,他趁着间隙毫不耽搁,这也算是他和武慈的第一个照面,估计武慈箭雨中射死的西南军比社稷军还多,收拢亲兵看准防御的薄弱环节,冲着这一环便冲了过去。
  武慈数轮箭雨射过,中箭者不分敌我纷纷倒下,社稷军随机应变,索性抡起了西南军的尸体当起了盾牌,继续向外突围——
  花折马虽披甲,不过没有人马合一的庇护,战马的马腿马头中箭,实在坚持不住,“咴咴”惨叫两声,轰然倒地,凌安之怕他有失,一直用长戟护着他,见此情形直接一伸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马上,两人一骑,几轮箭雨照旧挡不住社稷军的冲势,凌安之瞬间已经冲到了武慈面前。
  武慈看凌安之如此境地带着亲兵往来冲杀,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沉声道:“确实勇猛。”看来凌安之和亲兵已经结合在了一起,一千余人简直是一个拳头出击。


第246章 与子同袍
  武慈看凌安之在战场上恣意疏狂, 箭雨中往来冲撞也就算了,还亲自把别人护在身上,他皮笑肉不笑,擒贼擒王, 抬手向骑兵下令道:“全力射他的马。”
  这是花折第一次和战场这么近,耳边呼呼的声响全是兵刃破空的声音;刚才是暗箭伤人, 而此时则要陪着凌安之贴身近战了, 凌安之长戟所过,力愈千斤,西南军哪禁得住此等神力?埋伏圈内举起的长矛瞬间被荡平扫落了一片。
  战马已经中了五箭,鞠躬尽瘁, 再也打熬不住屈膝倒地, 凌安之也已经带着花折打开了包围圈,以长戟为支点单手揽着花折直接跳上了第二匹战马的马背。
  花折这才注意到凌安之右腿上中了一箭, 惊道:“大帅, 你腿受伤了?”
  其实凌安之右侧后背中箭更多,只不过是有护心甲保护也伤不着他, 他浑不在意罢了,而今打开了包围圈,便不可能再给西南军合围的机会,他聚拢亲兵, 排成一个头尖身宽的扇形,当即号令:“列作战小队,将缺口扩大, 跟着我冲出去!”
  话音落下,便已经带着剩下的社稷军,鱼贯冲出了包围圈。
  西南军传令兵跑到武慈身边,气喘吁吁的汇报道:“总督,好像是社稷军几路救援的骑兵往这边来了,我们还追吗?”
  今日凌安之并未进入山口,只是入了埋伏圈的外圈,被围住了而已,他本来想着箭雨过后再来个近战,就不信凌安之射不死,却不想西北兵痞数个回合就突围冲了出去,亲兵都没扔下几个,果然不同凡响。
  这么看来凌安之留在最后被围在圈中也是殿后的意思,此时已经没有了地利的优势,武慈眼光一闪,他这个西南总督,和曾经的定边总督也算是过了一个回合,互有胜负,他一抬手,手心向外吩咐道:“追之无用,收兵。”
  *
  凌安之还没有从战场紧张的气氛中缓和下来,大脑依旧在高速运转,一边打马回城,一边传令:“传令凌合燕连夜带领将士在城外成掎角之势扎下军营;传令陈恒月将西南军的俘虏准备出来,我明天要用;传令相昀加强城防,昼夜巡视,探哨加密,防止敌军夜袭。”
  传令飞速的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出入之后打马去了。
  花折在马背上忍不住的回头看,阴森森的果子山口像一张虚张着的大嘴越来越远,黑暗中刚才被设伏的丛林还在风中抖动,犹如藏了无数鬼魅一般。
  他扯下衣襟下摆把凌安之的腿先扎了一圈止血带,之后才开始说话:“谢天谢地,伤得不重,好险。”
  待凌安之回到营中,花折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看伤拔箭处理伤口,此箭位置是右侧大腿外部,射进去接近一手指头那么深,整条腿已经被血浸透了。
  箭上还有倒勾,花折怕贸然拔箭碰到血管,清洗伤口后直接小范围地切开了创口,折腾到三更天才把箭尖取了出来,之后缝缝补补,上了药缠上绷带才算是处理完了。
  花折一向周到,虽然凌安之说无大碍自己能行动,看凌安之已经疼得被冷汗浸透,花折还是让他躺着别动,他一边拿温水给凌安之擦着汗,一边不无自责地说道:“这全是为了护我,要不哪这么容易中箭的?腿上中箭,半个月能好就不错了,这可怎么打仗?”
  凌安之看他这懊恼的样子,失血有些迷迷糊糊:“我今日只穿了护心甲,甲胄不全,狡诈的武慈,弓箭倒是准备了不少,我倒要要看看他耐心如何,短时间内我也不打算上战场了。”
  凌安之经常涉险不假,但绝少打没有把握或者不能全身而退的仗,终归不过是艺高胆大,武慈第一个照面就只冲着他用力,回避一下锋芒还是对的。
  花折拾掇完他,自己随便收拾了一下合衣躺在了帐内空地的行军床的被褥上:“你睡一会吧,外边的事别人也全可以处理,我就睡在旁边,你有事叫我。”
  凌安之看花折也有疲累之意,他向床里挪了挪:“天气寒冷,地上太凉,你若是再偶感风寒我可不知道怎么向王爷交代?这床上还算宽敞,躺你我二人绰绰有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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