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行在冷冷觑了一眼在地上挣扎着喊出一堆西夏话的西夏人,把苏木拉到身前,眉峰皱起,“你逞什么能?”
“谁逞能了?”她又不傻。正是因为沈行在带了几个侍卫,她才敢直接冲上去打人,若是没有帮手,她自然会去衙门叫捕快帮忙。
苏木走到傅凝面前,用力将她的衣服往上拽,朝她摆了摆手,“你可以走了。”
那两个西夏人被制服只在一瞬间,傅凝看着苏木不耐烦的脸渐渐回过神,捂着衣领怒瞪她,“不用你假好心!”
苏木仿佛听了个笑话,“谁要对你好心了,就算假好心我都不给你。我救你与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西夏人被侍卫反剪了手摁在地上,苏木扶着沈行在的手臂往他们背上用力踹了两脚,“谁给你们的胆子在我北豊的地界上动我北豊的人!”
那西夏人被苏木用力一踹,从喉咙里发出了古怪的叫声,而后又是言辞激烈地说了一堆苏木听不懂的话。
沈行在还扶着苏木,淡淡道:“这两人是西夏此次派来参加四国比试的武生。”
苏木踹到半路的脚立刻收了回来,收得太急,一个趔趄,往沈行在怀里一倒。
普通的西夏人也就罢了,可若是西夏武生,苏木当街打人,被人抓到话柄倒也无妨,若让西夏抓住机会向北豊发难,那便出事了。
可让北豊女子在自己眼前受辱她却不能报复,苏木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就这么放过他们?”苏木倔着脸。她不想生事给永昭帝和北豊添麻烦,但让她咽下这口气她却也不高兴。
她生气时眼睛也总容易泛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沈行在无奈,将手臂伸到她面前,“你尽管打,出了事本侯担着。”
苏木扶着他的手臂又踹了两脚,毕竟不敢太过分,免得真给沈行在添了麻烦。
将两个被踹得直不起腰的西夏人交给巡街的捕快,苏木依旧咬牙切齿的往马车走。
苏木,靖远侯,甚至苏木的婢女和侯府侍卫,他们从傅凝面前经过,无一人向她投来一个眼神。傅凝忽然意识到,苏木由始至终从未将她放在眼里。她以为她会是苏木的眼中钉,费尽心机都要斗倒的对手,可其实只有她一厢情愿的将苏木当做假想敌。
她自以为轻轻松松的把苏木踩在脚底下十余年,实则这十余年里是苏木高高在上地看她如跳梁小丑一般唱独角戏。她在苏木身上得到的所有骄傲虚荣,在苏木的云淡风轻里都像个笑话。
“郡主帮傅凝做什么,我看傅凝什么下场都是活该。”青簪知道苏木从小受过的所有委屈,是以对傅凝的下场只会拍手叫好。
苏木原都放下了帘子,闻言又将帘子掀开,“我没帮傅凝,她即便是惨到出去乞讨我都不管,但她既是我朝子民,西夏人轻薄她便是打我北豊的脸。”
复又放下帘子,苏木与沈行在面对面坐着,静了半晌,忽然气愤蹬脚,“气死了!待我哪日寻到机会,定要好好教训一下那两个酒鬼!”
沈行在噙笑看着她像个小孩子一般闹脾气。熹王府对苏木的管教并不多,永昭帝对这个堂妹也几乎有求必应,如此养出的苏木不骄纵已是难得,可她甚至清醒、懂事、正直且干净。喜欢的是这样的女子,他与有荣焉。
***
宣武堂日常用于训练禁军,场地十分宽阔,四国比试期间恰好能用作武试的场地。宣武堂东面起了一座观武楼,楼上视野极佳,禁军统领巡视演练就在此处,也用做此次观武之处。
今日武试比的是骑射,武生骑马从同一道出发,场中设了几个可以移动的箭靶,顺利到达终点且靶上中箭最多者为头名。
关云南也在此次武生比试名单之列,苏木在宣武堂外遇见董仲宁,便顺道将他带去设在观武楼下供武生休息的锦棚。
董仲宁虽是文官之子,但为人和气憨厚,加之总与关云南走在一起,锦棚内的武生大多与他十分熟稔。
苏木搭着锦棚外的栏杆,一眼看见上回当街打的那两个西夏人在西夏锦棚内。她事后打听过,那两人是西夏部落首领的儿子,身份不低,被送回野利丹手里之后并未被罚,此次出现在宣武堂内,看见苏木,还露出了一个挑衅十足的眼神。
淡淡转过头,苏木和舒秦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舒秦是北豊武生的统领,这几轮武试都要与武生待在下面的锦棚,也不穿他那身飞鱼服,只和其他武生一样穿一件红色的短打。
闲聊之间准备锣便敲响了,两人也就止住话头,专心看场内比赛。
武生从同一道骑马出发,起初的障碍十分简单,于场中武生并无难度,往后的障碍越来越困难,加之又要分神射箭,彼此之间的差距便逐渐拉大。
一众人中,关云南占得先机,暂时排在头名。
“你这同窗确实有几分能耐。”舒秦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关云南的欣赏,“这人也颇仗义,他骑射天赋极佳,我前几日去看他们训练,正好见他将自己摸索出的骑射窍门教给其他武生。”
此次虽说是代表各国参加比试,但参试者皆是佼佼者,同在一队,自然少不了要拿来比较。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尤其武试不比文试因评审者各有偏好而结果不同,武试只看实力差距,会的本事不是家传绝学便是独门秘技,鲜少有如此慷慨大方,能倾囊相授之人。
“此次头名非他莫属。”苏木笃定道。她与关云南少说也同窗四五载,因与随和的董仲宁关系还算好,故而和关云南也算相熟,关云南本事如何她自然清楚不过。
场中马蹄声错乱,扬起一阵沙尘。关云南身后紧跟着的就是那两个西夏武生,临到中途时骑着马离他越来越近。
骏马忽然仰天嘶鸣一声,前脚高抬,往道边的栅栏一侧,关云南立刻被摔了下来,在栅栏上重重地磕了一下,滚到了草地上。
第42章 西夏
事情发生得突然, 等场外人看清时,关云南已经捂着肚子蜷在地上打滚。
比试立刻叫停,苏木与舒秦赶到场内, 董仲宁也跟着跑了过去。
董仲宁蹲在关云南身边,怕自己不当心碰着关云南哪处伤,只敢小心翼翼地扣着他的肩,“云南,没事吧?”
关云南半侧着身子蜷起, 已经痛出了一身冷汗, 紧咬着牙关,目光越过身周的人死死地盯着方才就追在他身后的两名西夏武生。
场中尘土太大,场外人看不清, 关云南却是一清二楚,方才两人迫近他,一人将他往栅栏边上逼,另一人一脚踹在他的马肚子上,马挨了踢,这才失控。
苏木顺着他的目光看见那两名西夏武生, 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脸顷刻冷了下来。她站起身正欲去揭发那两人的小动作, 有人按住她的肩膀。
沈行在食指与中指并拢在苏木的肩膀上点了两下,朝她摇了摇头。
“先将人送去旁边让太医看看。”沈行在吩咐董仲宁。
董仲宁正六神无主着,闻言立刻找到了主心骨,借着舒秦搭了把手将关云南背起。好在关云南人虽高大, 董仲宁也壮实,又和关云南学了不少功夫,将人背起来也不算吃力。
“郡主, 情况如何?你们北豊的武生没事吧?近来天气干燥,沙尘大些迷了眼也是难免的。”观武楼上,野利丹撑着栏杆笑望着苏木。
他实则已经看出是自己带来的两个武生暗中伤人。那两人是部落首领的儿子,为人做派狭隘,此次将他们带来北豊也只是看在他们父亲的面子上,毕竟能参加此等比试的确长脸。西夏在武试之中一直占着头名,带两个不学无术的人倒也不算勉强。只是这两人身在北豊也依旧带着在西夏的恶习,给野利丹惹了不少麻烦。两人一心想要挣出点荣誉来,公然暗中使诈。但因身份特殊,野利丹虽然对二人多有不满,却也只能为其收拾烂摊子。
苏木不忿,才往前迈了一步又被沈行在碰了碰手指,硬生生将怒火憋住。
“一点意外,并不碍事,暂且休息一下,半柱香后再开始。”沈行在若无其事地吩咐场中的裁判,轻咳了一声,示意苏木跟他走。
自己人被别人下绊子受了伤,沈行在却不准备为关云南主持公道,苏木咽不下这口气,站在原地倔着不理他。
舒秦已经跟着去察看关云南的情况,此地只有沈行在与苏木。沈行在无奈,微弯了弯腰看着她,“此时揭发那两人,处置权在野利丹手里,你觉得野利丹会罚他们吗?”
苏木在气头上,此时被他一点,反应过来,气消了一点,却还是倔着,“我不服。”
她将嘴抿得笔直,双手还握着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沈行在将声音放柔了一点,“放心,本侯一定让你解气,好不好?”
苏木的拳头松了松,沈行在继续道:“非但让他二人付出代价,头名也给你拿回来。”
苏木终于开口,“可以不要这个头名,但一定要弄死这两个狗东西。”
沈行在失笑,“好,弄死这两个狗东西。”
苏木听了他的保证才去看关云南的伤势。在栅栏上一磕并不轻,怕是一个月要下不了床。舒秦的脸色也不好,他比苏木冷静,知道便是将实情说出,西夏若咬死了没有伤人,当时场面混乱,场外人看不清,场内的武生,东郡南楚定然不会得罪西夏,北豊武生若出声反倒有被西夏倒打一耙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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